沈以诚选了一家m国菜，从落座到结束，餐桌上只有动筷子的轻微声响。
结束后，卷卷眼皮子直打架，季琛把他抱在怀里哄睡。
餐厅的灯光偏暗，暖橘调柔柔的光线洒在他的侧脸，五官精致又漂亮。
沈以诚沉默地看着他，喉结滚动一圈，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回去。
本能告诉他不该打破沉默。
季琛抬眸，二人对视，沈以诚张张嘴，季琛又低下头，不去看他，表情冷硬疏离，眼里不带一点情绪。
直到站在玄关，季琛还是不敢相信沈以诚主动把他送回了家，并且期间没有任何让他不适的行为。
手机叮咚一声，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似乎知道是谁，季琛没看，手指右滑直接拉黑。
那句“晚安”在黑名单里归于沉寂。
睡觉时，卷卷送的橡皮猪在他枕边，季琛闭上眼，脑子里走马观花闪过五年前的种种。
许久未犯的失眠卷土重来，季琛撑着上半身找药，囫囵往嘴里塞了一颗后，舌尖泛起一阵苦涩，盖好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 *
沈以诚坐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地处理工作，半个小时过去，视线仍停留在第一页。
发过去的晚安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手机屏幕开着，照亮男人冷峻的面容与绷成一条直线的唇角。
指尖敲打桌面，在黑夜里发出“嗒嗒”声响。
沈以诚扪心自问，他并没有期待得到季琛的回答，他只是不甘心想尝试一下。
结果显而易见。
季琛不想理他。
如果可以，甚至不想看到他。
卷卷半夜起床上厕所，迷迷瞪瞪地跑到书房钻进他怀里，困倦地揉了揉眼眶。
他很粘人，哪怕父子俩经常拌嘴，沈以诚对他来说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沈以诚放下手头工作把小孩儿抱回房间，卷卷不哭不闹，乖乖趴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梦呓一般张嘴喊父亲。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肯张嘴说话，也不知道平常为什么钟爱手语。
非得把自已伪装成小哑巴。
沈以诚嗯了声，把他放回床上，“睡吧，我守着你。”
卷卷没安全感，沈以诚已经习惯了哄他睡觉。
再往前数，一两岁时，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不管是换尿布还是喂奶全是亲力亲为。
这不仅是他的孩子，还是季琛留给他的念想。
可能季琛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余生漫漫，尝过了蜂蜜的甜，又怎么能忍受得了弥漫口腔的苦。
沈以诚只能这样劝诫自已。
卷卷钻进他怀里，沈以诚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突然问了一句：“你想要爸爸吗？”
卷卷点头，长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爸爸回来了吗？”
沈以诚调高空调温度，垂眸捏着他的脸说：“你想让季老师当你的爸爸吗？”
“不要。”卷卷摇头拍开他的手，眼睛红红的，瘪了下嘴，“不要老师，要爸爸。”
“哭什么？”沈以诚屈起手指擦掉他的泪，拍了拍，“不是很喜欢老师？”
“喜欢。”卷卷点头又摇头，“可是爸爸回来看到会伤心，老师很好，爸爸也很好。”
像是怕自已说得不坚定，还补充一句：“爸爸天下第一好。”
“你怎么知道？”沈以诚自嘲地笑了笑，“你都没见过他。”
“我就是知道。”卷卷扭过头不看他，噙着眼泪，闷闷说：“爸爸肯定很爱我，我很乖的。”
“知道了。”沈以诚心里塌陷一块，软的不可思议，又觉得自已跟一个小孩儿乱说什么，胡乱揉了把他的头发，“爸爸爱你，父亲也爱你，好好睡觉，乖乖长大知道吗？”
“嗯嗯。”卷卷又扭过头趴他怀里，说着悄悄话，“我长大了要去找爸爸。”
沈以诚弹了下他的脑壳，“想这么远啊？”
卷卷：“嗯。”
沈以诚：“好了，快睡，明天带你出去玩。”
小孩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暖乎乎的小手揉他的眼尾，认真说：“父亲不要偷偷哭。”
沈以诚无奈地笑了下：“好。”
* * *
季琛早上醒来时，嗓子干疼得厉害，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桃子味道。
他揉揉后颈，喝了半杯水，在手机上预约挂号。
许颐海大半夜发了几张图片，季琛点开，发现是不同款式的白色西装。
【许颐海：喜欢哪个？】
【季琛：？】
【许颐海：婚礼啊！你不会忘了我们还有婚礼吧？！我伤心了啊(﹏)】
季琛笑了下，回复第二张最好看。
许颐海夸他有眼光，又问：“王医生说你上周没去复诊？”
季琛：“你好啰嗦。”
显然是不想多说，许颐海作为朋友能理解，但他还是季琛的主治医师，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你恢复好了吗？腺体不疼了？能受得了刺激了？”
季琛无话反驳，给他发过去一张截图，表明自已谨遵医嘱。
许颐海不信：“不会是P的吧？”
季琛：“不说了，马上到预约时间了。”x
出发去医院路上，季琛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五年前他顺利解约，公司没有把账号收回，广场超话已经长草，除了几个老粉偶尔分享一下生活，其他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我们恋爱吧》发布嘉宾名单，季琛以过气艺人的身份回归，同时被分到了明星组。
与之相对的是素人组。
季琛扫了一眼，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啪一下断了。
三宫格左边的照片，男人穿着骚包的花衬衫，露出嶙峋锁骨，微微侧脸垂眸，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眸中情绪分明。
沈以诚为什么会上综艺？
他想干什么？
是为了他？
一个又一个疑惑袭击季琛识海，他关掉手机，偏头看车窗外萧瑟的景色，睫毛颤了颤，唇瓣有些发白。
从医院出来，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医生说他的情况很糟糕，几乎没有完全恢复的可能，除非找到“罪魁祸首”，通过物理疗法治愈。
换句话来说：他的身体已经负荷到极致，需要伴侣的信息素缓解病痛。
季琛听到这些话并没有任何反应，淡淡对医生说：“麻烦您帮我多开些抑制剂。”
医生：“方便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另一半的信息素吗？请别误会，我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你是个中级omega，频繁使用抑制剂会对腺体造成极大损伤，长此以往，可能会有腐烂的风险。”
季琛垂下眼皮，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泛着柔白的光泽，他轻声说：“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请帮我多开一些。”
医生叹口气，只能答应。
兴趣班请了一天假，园长很好说话，叮嘱他好好休息。
季琛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后颈周围皮肤刺痛，他紧抿唇瓣，眉头微颦，仰头舒口浊气。
到小区楼下时，突然被人叫住。
沈以诚眉眼沉稳靠在车子一旁，肩宽腿长，淡淡喊他：“季琛。”
季琛回头，浑身上下涌过一阵无力的疲惫。
他们早在五年前就断了，现在本来就不该有任何牵扯，可沈以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面前到底想干嘛？！
他敷衍地“嗯”了声，“沈总有什么事吗？”
季琛眼底的厌恶简直太刺痛人心，沈以诚沉默一瞬，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抿唇反问：“你不舒服吗？”
季琛冷漠道：“这不关你的事。”
一时沉默，季琛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沈以诚上前两步，突然低声说：“对不起。”
季琛愣住了，觉得可笑，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嗯。”季琛回答，“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沈以诚张了张嘴，想破脑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巴巴地说：“卷卷他很喜欢你。”
季琛身子晃了一下，火气“噌”地冒出来，“所以呢？你拿孩子威胁我？五年前这样，五年后还要这样吗沈以诚？”
omega迎着冷风孑然无依站着，肩膀瘦削，眼眶红了一圈，声音都在后怕地发抖，“你非要这么践踏我？”
“卷卷是我的孩子，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他带走，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他，你非得这么逼我？”
沈以诚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不会表达。
可omega看起来很崩溃，或许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
沈以诚沉默地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心里针扎似的疼。
原来戒断反应持续时间这么长，再看到这个人时，所有努力还是会功亏一篑。
眼泪从眼角滚落，季琛心里明知不该这么失控，可他控制不住，腺体疼痛和心理疾病压迫他的神经，叫他成了一个不知体面的疯子。
他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如同小流浪猫发出的呜咽，“爸爸......”
卷卷抱着书包，愣愣地站在他们身后，眼眶湿润，眼珠子成串往下掉。
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看着他的时候可怜地要命，想靠近又不敢，怯怯地站在原地。
季琛闭了闭眼，觉得自已真是糟糕透了。
他把自已最糟糕的一面让孩子看到了。
卷卷很无措，看了看沈以诚又看向他，本能地朝季琛张开手，“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