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卡尔加里的雨>第80章 番外·绕指柔

  樊寒枝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沈寂接过来,眯眼遥望着远处的云,说:“天气真好,谢谢你送我来机场。”

  “路上小心。”

  “嗯,对了,还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

  樊寒枝已经拉开车门要坐进去,这会儿便停下动作,风拂着他的眼波,把些许的不耐吹得像涟漪般震荡开来。忽然间,沈寂觉得,其实他们之间本该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一个在车前,一个在车尾。

  他怅然笑了笑,“不会花你很多时间。”

  “讲。”

  “恨儿,恨儿他……他走的时候才七岁,换成是我,在这个年纪和最亲的人分开,哪怕分开一天,我都觉得天要塌了,更别提他还要适应新环境,他爸爸对他来说和陌生人没两样,而且他差点就被拐——”

  “别说了。”

  樊寒枝一低头就要钻进车里,沈寂往他那儿走了几步,急急地说:“要是以后他再出什么事,比如说他的耳朵听不见了,后悔的是你自己!”

  他直起身冷冷望过来,顿了顿,皱起眉,还是要走。

  沈寂追到车窗边,“你信我,我其实——其实——我做梦梦见了,梦见他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伤了耳朵,血流得到处都是,在医院也没人去照顾他,每天偷偷哭,听别人说话都要歪着头,被同学笑……都这么久了,他肯定已经体会到和你分开有多痛苦了,我相信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想要离开你去爱别人的,不要再继续这个残忍的试验了,回去见他吧,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寒枝,从前你妈妈不让你和他们父子联系,但现在,还有谁能拦你?寒枝,你——”

  不等他说完,樊寒枝把车窗升了起来,发动车子扬长而去。开出机场路,不知为何脑袋里频频浮现出黎有恨捂着耳朵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画面,几番分心,再一回神,忽然车子道路全都不见了,身处一片白茫之中,隐隐约约地仿佛听见黎有恨的哭声,循声跑过去,脚下一空,猛然惊醒过来。

  一醒,马上摸向床畔,搂住黎有恨往怀里抱了抱,先贴着他耳朵这一边叫声恨儿,那一边再叫一声,确认完了,完好无损的,这才去看他脸。

  他恹恹地耷拉着眼睛,倒是真和梦里一样哭呢,只是没眼泪,就这么干嚎着,嘴巴里含了个核桃般不清不楚地说:“哥,我头疼,嗓子也疼,我怎么叫你都不醒。”

  樊寒枝试试他额头的温度,确实有些热,“哥哥做了个梦……今天上完体育课是不是又脱衣服喝冰水了?”

  他马上止了声,嘴巴撇了撇。

  “说了多少遍,从来都不听。”

  樊寒枝说着,下床出去,拿了药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跟着出来了,赤着脚,身上一件薄毯子,晃晃悠悠站都站不住。

  “你还嫌病得不够,十一月份了,穿短袖喝冰水,晚上更凉,鞋子衣服通通都不穿。”

  黎有恨委屈地看着他,这一回确确实实流泪了,哭了两声,把毯子一扔,“你凶我,你再凶我,我还要去冲凉水呢!”说罢就要往浴室钻。

  樊寒枝快步过来一把搂住他,要带他回房,他不肯,哭哭啼啼地扭来扭去,只好哄小孩似的抱着他在家里走来走去。

  他趴在樊寒枝肩上,渐渐也不哭了,亲亲热热地搂着他脖子,说:“哥,你一直这样抱着我到我睡着好不好?”

  “你多大了?”

  “十八……十八也还是个小孩呢,”他声音矮下来,“好快啊,哥哥都回来这么久了,我还记得我十一岁生日那天,你突然就出现在家门口,那天的每分每秒我永远都不会忘……哥,你是我最好最好的生日礼物。”

  樊寒枝抱紧他,亲亲他额角,也说:“你也是哥哥最好的礼物。”

  他涨红了脸,只觉得浑身都烧得厉害,翘着颤颤巍巍的嘴唇飞快地吻了吻他脸颊,马上转过头去,兀自心惊肉跳了半晌,不知为何又鼻酸起来,带着哭腔说:“人为什么不能永远是个小孩?我不想长大。”

  樊寒枝拍着他背的手顿了顿,垂下眼帘,余光里一点儿他粉的耳尖,一点儿他肥软的臀,那垂着的白的脚尖轻晃一下,蜻蜓点水似的掠过他心头。

  那一年,被沈寂那番话惊扰得日日惶恐,夜夜难寐,终究是回来了。一回来,再也没舍得走,他就像掉进蜜罐子的苍蝇,黎有恨一切的言行喜悲都拉扯着他薄薄一片的脆弱翅膀,但凡动一动要离开的念头,痛苦就翻江倒海地袭来,再扮不出从前的冷漠与淡然了。

  他把自己一削再削,直至血肉骨骼全都脱离开去,成为一张只剩下皮毛的裘衣料,柔软地裹着黎有恨。两人相处时那样温情,但太温情太像一对兄弟了,以至于黎有恨根本不能明了他真实的心意。

  “你必须长大,最好长得更快一些。”他说。

  黎有恨眼睛按在他肩上哭起来,“为什么?”

  “因为哥哥……”哥哥可不想一直只做你的哥哥。

  他没说出口,黎有恨也不知什么心思,没有再问,哭了半晌,总算停下来,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过了些天樊寒枝去学校开家长会,被班主任留下来单独说话。

  黎有恨平时除了上课,还要去薛初静那儿学戏,戏唱得不好要被打手心,学校的功课不做,最多也就被老师说两句,慢慢就懈怠了学业,考试总是班里倒数。

  樊寒枝惯着他还来不及,从来不在学习上苛责他,班主任也知道樊寒枝的态度,但能劝还是劝,每每在家长会结束后都要和樊寒枝苦口婆心一番。

  今天又搬出一套新说辞来,絮絮叨叨地道:“就要中考了,他要是再这样糊里糊涂的,上高中都难!我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有些偷懒,抓紧把英语和数学补补,还有希望!”

  樊寒枝面上从善如流,心思全在站在身后的黎有恨那儿,捉着他的手揉来捏去,想一会儿晚饭该带他去吃什么,感冒没好全,声音听着还有些哑,喝粥?还是让阿姨煮鸡汤?

  一回过神,班主任已经在收拾桌上的成绩单了,他便打了个招呼,搂着黎有恨出了教室。走到楼梯,被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叫住了,那孩子上来就说:“黎有恨,老师说明天起我坐到你边上去,看着你写作业,你写完了才能回家。”

  “什么?”黎有恨瞪着眼睛,“那么多作业我写到早上都写不完,凭什么不让我回家?我不干!我也不要你做我同桌!”

  那小孩儿扶扶镜框,看一眼樊寒枝,说:“那我就告诉你哥哥,你书桌里藏着——”

  黎有恨急得直跺脚,一下把他拉到边上去,“你说这个干什么!再说了,我也没藏,我早扔了。”

  “我不信。”

  “别呀!你听我说……”

  这两人在那边嘀嘀咕咕,樊寒枝远远望着,不自觉冷下脸来,正要叫黎有恨回来,那小孩儿的家长朝他笑笑,打了声招呼。她是个一头银发也戴着眼镜的老太太,大约是孩子的祖母。

  樊寒枝不得不应声,寒暄几句过后,话题落到他身上,老太太说从第一次家长会上就注意到他了,问起他有没有结婚,话里话外有给他介绍对象的意思,说着说着竟真的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来,说是她大女儿的孩子,今年也是二十六岁,刚刚读完硕士回国。

  他没有接,那老太太竟也不把手收回去,两人一直僵持到黎有恨回来。

  黎有恨一看这架势,马上就明白了,偷瞥着那卡片,看到上面“陈小姐”三个字,心里直发堵,又听那老太太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位“陈小姐”的好话,一时红了眼睛,只想让她别再说了,面上又不能太难看,犹豫片刻,便抬手把那卡片接过来,往樊寒枝手里一塞,说:“婆婆,对不起啊,我哥哥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我们得走了,再见。”

  他自顾自转身下楼,一溜烟跑在前面,出了教学楼,冷不丁迎上一阵凉风,呛得直咳。樊寒枝追上来,赶忙挡在他前头,把他搂进怀里,低头来看他,说:“不许跑了,一会儿出了汗再吹风,又要不舒服。”

  他揉揉发红的眼睛,看到樊寒枝口袋里露出的那卡片一角,没好气地说:“再不跑快点去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要吃什么?”

  “都行。”

  “回家让阿姨煮鸡汤给你喝。”樊寒枝抱起他往校门口走,又说:“刚才和同学聊什么了?”

  “就是老师让他看着我写作业。”

  “没了?”

  他迟疑片刻,点点头,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哥,你下次帮我写作业可得把字写得跟我像一点儿,不然老师又得说我了。”

  樊寒枝笑了笑,“好,今天有没有作业?”

  “有,好几张卷子呢,哥你帮我写数学吧,”他搂着他脖子撒娇,“哥哥,哥,你真好,你最好了,你帮我写吧。”

  樊寒枝把他脸压回自己怀里,低声说:“给你写了这么多回,有没有报酬?”

  他红了脸,颤声说:“有,肯定有的。”抬了抬眼,看到樊寒枝淡色的薄薄一条线一样的嘴唇,把脸凑过去,心头惊跳着,临亲下去前还是偏了偏,一个吻就只落在他颊上。

  “这样够不够?”

  樊寒枝没回答,只说:“宝贝真乖。”

  黎有恨嘴上喊着不愿意,但还是按照老师的要求照做了,每天都留在学校写完了作业才回家,有时出校门都已经九十点钟了,累得每次一坐上车就打瞌睡,可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事,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樊寒枝看在眼里,一直隐忍不发。

  过了半个月,周末放假的那天,他终于是受不了了,一走出校门看到樊寒枝,也不管周围都是人,扑在他怀里哭得昏天暗地。

  樊寒枝哄着他上了车,他还是哭,哭了一路,等回到家坐在餐桌上才好些,握着筷子吃了几口饭,眼皮就耷拉下来了。

  他迷迷糊糊感觉被抱回了房间,翻个身抱着被子睡了一觉,一睁眼已经午夜了,房间亮着夜灯,樊寒枝不在边上。

  他叫了两声,没听见什么动静,坐起来正要找出去,忽然听见手机的震动声,掀开枕头一瞧,是有人给樊寒枝发短信,通知栏里的备注上明晃晃的“陈小姐”三个字,短信内容写着一家咖啡店的名字,再想细看,屏幕已经熄灭了。

  他僵坐在床畔良久,起身出去,进了书房。樊寒枝坐在桌前,正给他写卷子呢,边上一摞初中教辅书,音乐课本被放在了最上面,摊开着。

  他呆了一呆,一个箭步冲过去,两手按住音乐书想藏,但一垂眼,看见那白信封已经被拿出来放在笔筒边上了,信封口开着,想来樊寒枝已经看过了。

  他轻轻叫了声“哥”,樊寒枝丢下笔看过来,冷声问:“你谈恋爱了?”

  他动了动嘴唇,想到那条短信,于是只是一言不发。

  樊寒枝也没有再追问,抱他坐在腿上,拿起英文卷子做起来,勾了几道选择题,说:“你从小就在国外待着,哥哥也教你英语,现在怎么一点儿都不会了?”

  “谁说我不会。”他抢过笔伏在桌上自己做起来,樊寒枝把身体压过去拢着他,亲亲他耳廓,这一回柔声问:“谁写给你的情书?上回和那戴眼镜的小孩儿聊这个了是不是?”

  他还是沉默,樊寒枝等了片刻,没了耐心,掰过他的脸,森森然盯着他眼睛,厉声道:“说话。”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一躲,身子往后倾,把那一摞书撞翻了,手肘正磕在坚硬的书角上,痛得立刻红了眼睛,委委屈屈地看了看樊寒枝,见他仍那副漠然的样子,白着脸哭了出来,把笔一摔,说道:“就许你和那个什么陈小姐约会,不许我谈恋爱吗?我收到的情书,关哥哥什么事,你凭什么偷看我的东西,我就谈恋爱,我星期一上学了见到她,还要和她亲嘴呢!”

  他一边哭一边挣扎,原本樊寒枝拽着他手腕不让他逃,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樊寒枝立刻松了手,猛地站起身把桌上零零散散的东西全挥到了地上。

  小时候樊寒枝虽然对他不冷不热的,可也从来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四年就更别说了,没有一件事不顺着他,现在这一闹,直把他哭声都吓了回去。

  “平时看你忙学习又忙学戏,真以为你用功呢,没想到天天在学校谈恋爱,想这些东西!”樊寒枝又呵斥了他几句,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缩在一边咬牙默默掉眼泪,心口发凉,惶惶然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想开口服软,想解释其实这都是气话,但还没开口,樊寒枝倒先出声,指着门口说:“你出去。”

  他手脚发软,游魂似的摇摇晃晃踱到门口,出门前又回过头来,弱声问:“哥,你会和陈小姐结婚吗?”

  樊寒枝冷笑一声,“你亲你的嘴,我结我的婚,谁也管不着谁。”

  他五雷轰顶似的呆住了,头昏脑涨,心口坠沉,恍恍惚惚,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回神时已经倒在床上嚎啕大哭。他想,一开始就不该用这封信去试探樊寒枝的,早就已经知道他只把自己当弟弟了不是吗?

  黎有恨一天天全无胃口,眼见着瘦下来了,樊寒枝也不管他,拿他当透明人,接送他上下学的任务交给了司机,晚上也不回卧室,就睡在书房里。

  过了一个多礼拜,黎有恨实在憋屈,拉下脸来主动找樊寒枝说话,樊寒枝不但不理他,还把他往房外赶。他立在门外咚咚敲门,边敲边哭。

  樊寒枝在里头坐立难安,几次心软,但最后还是没开门,只是走到门前哑声说:“别敲了。”

  别再敲了。你不知道你敲开这扇门后将要面对的是多么恐怖的事实。

  他天真的弟弟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恶毒阴狠的人,他想摒除外部世界的所有人和事物,老师,戴眼镜孩子,能看到他在体育课后露出手臂的同学,落在他身上的每一道视线,与他对话过的每一个人,拂过他发丝的风,日月,雨,最好通通消失,他可以成为这上述的一切,成为黎有恨的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不要只做哥哥,还要当爱人,永永远远的爱人。

  他心里那宛如一头哼叫着的饥饿野猪般的欲望会冲出去把黎有恨扑倒,一口咬住他脖颈,让他死亡,让他被啃噬得一干二净。

  平日里那个包容体贴,温柔和善的哥哥,竟是这样一头怪物,他那会被噩梦吓得一夜不敢睡觉的可爱的弟弟,怎么会不害怕,怎么能够接受?

  他把额头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会儿动静,黎有恨终于止了哭声,拖沓着脚步走开了。

  十二月一过中旬,公司里忽然忙起来,樊寒枝整天不能着家,又对接了一个项目,合作方在加国,不得不出差。那天晚上他匆匆回来收拾了行李就要走。黎有恨红着眼睛跟他到门口,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去加国,便关上门走了。

  飞到那边,陀螺似的没停下来过,连轴转忙了三天,总算得空好好睡一觉,闭眼前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想着国内是晚上,或许黎有恨还睡着,也就没再打。

  不过半小时,他被电话吵醒了,半梦半醒接起来,叫了声“恨儿”,却听那边家里的阿姨急急地说:“恨儿到你那儿没有?我昨天过来给他做饭,谁知道他不在,留了张纸条说坐飞机找你去了,我打你电话也打不通,翻了翻衣柜和他书包,他手机都没带,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钱!”

  樊寒枝听得脑袋里嗡嗡响,浑身冒冷汗,心口直有火烧起来,挂了电话立刻下床,要出去找人。走到门口,门铃正响了,一打开,竟看见秘书领着黎有恨站在走廊里。

  外面大约下雪了,黎有恨头发上衣服上全是雪,倒是穿了厚外套,但脚上一双单薄的帆布鞋,裤子薄薄贴着腿,早已湿透了,冻得面色发紫,不停地打颤,整个人摇摇欲坠。

  也来不及问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拽住他就往房里拖,骂道:“你想干什么,你昏了头了!不教训你一顿你不长记性!”

  黎有恨跌跌撞撞摔在床上,以为樊寒枝要打他,哭出声来,有气无力地说:“你打,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要和别人结婚,你不理我,不接我电话,还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问你,你又不要我了对吗?你说,说了我就走,我就去死,反正我死了正好不碍着你和别人结婚,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胡说八道什么!”樊寒枝掀了他外套,把湿淋淋的裤子扯下来,抱他进浴室,把他按进浴池里,转头要出去叫秘书拿套贴身的保暖衣服来。

  黎有恨以为他又要走,站起来往他身上一扑,搂着他脖子就把脸贴上去,吻住了他。

  樊寒枝愣了一瞬,马上搂紧他,含着他冷冰冰的嘴唇吮了吮,感觉到他手臂蛇一样缠着自己脖颈,忽然回过神来,推开他冲出门去了。

  他呆呆站了一会儿,回到浴池里继续泡着,渐渐冷静下来后,一直没听见外面有声响,走出去,只看见床上放着一套新衣服。他拿起来默默穿好,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雪景,过了一阵儿樊寒枝终于回来了,端着餐盘,牵着他手走到了餐桌,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忽然不确定起来,不确定浴室里那个吻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或许是自己冻出幻觉来了……想到这儿心里一派怆然,浑浑噩噩,端起碗喝了口热汤,还是觉得冷,冷得手直打哆嗦,颤颤问道:“我喝完了是不是就得走了?”

  樊寒枝沉默半晌,忽然轻叹一声,抱他坐在身上,说:“不回去,不上学了?”

  他噘着嘴巴不说话,樊寒枝便哄道:“那好,哥哥替你在老师那儿请几天假,我们去滑雪,玩好了再回国,但是回去了,得好好上学了,马上期末考试,考不好,老师又要说你。”

  “真的?”他仿佛又活过来似的,“你别骗我,你以前还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呢,结果爸爸带我回国我们分开了,你现在又要丢下我。”

  “哥哥过来出差,又不是不回去了,怎么会不要你?”

  他看他一眼,伏在他肩上又掉眼泪,“你没有说清楚,我哪知道,我以为你生我的气,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你真的要和陈小姐结婚吗?”

  “没有宝贝,只是见了一面。”

  “你不想和她结婚你还和她见面。”

  “我托她给那戴眼镜的小子带个礼物,人家天天陪你写作业写到十点钟,不要谢谢人家么?”

  他抹抹眼睛,又说:“那你会和其他人结婚吗?”

  “不会,只做恨儿的哥哥,好不好?”

  “可是我不想你只当我哥哥,刚才我……你也亲了我的,你就是也亲了我的,你喜欢我,那种喜欢。”

  他浅而细的呼吸一下一下拂在颈上,樊寒枝心神震荡,克制着吻他的冲动,低头贴了贴他脸颊,说:“你不是要和别人亲嘴?”

  “我乱说的,我就是气气你,谁叫你凶我。”

  “情书呢?”

  “有天不知道谁塞到我书桌里的。”

  “故意拿这个醋哥哥?”

  “那你真的吃醋了吗?”

  樊寒枝不说话,他也不问,自顾自地道:“以前我不想长大,因为我以为长大了你就不会跟我睡在一起也不会亲我抱我了,但其实你会的,是不是?你就是喜欢我。”

  他直起身,又把嘴唇覆上来。樊寒枝一动不动,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紧张震颤的睫毛,粉嫩水润的唇,感觉潜藏在身体里的爱意火山喷发般飞溅出来,但是在灼伤他自己和黎有恨之前,黎有恨送来的这个吻炽热得已经先将他蒸发了。

  “对,你说得对恨儿……”

  他认认真真地与樊寒枝对视,“哥你知道吗,我感觉你根本没有给过我选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只能爱你,我不可能爱上别人的……我总有一种感觉,不管发生什么,痛苦还是快乐,最后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樊寒枝亲亲他额头,“快点长大吧宝贝。”

  他回说:“我也爱你,哥哥。”

  两人望向窗外,雪簌簌落着,日子融在这一片白茫里,又是一年过去了。但没有结束,后面还会有许多许多年。樊寒枝抱着他温暖柔软的身体,轻轻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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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沈寂番外一个世界观,性格与正文人物性格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