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卿见这货还在发呆发愣,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你倒是说啊!什么叫将海里的东西卷上来?再不说小命就没了!”
“你说什么?”李没了一听立马撒手,一把拽住长右的胸毛,扯得他龇牙咧嘴。
“嘶……神仙爷爷,你就放过我吧!二位难道不知这海里出了一具金身,四方妖物皆是因此而来,可惜那金身被煞气缠身,妖物也奈何不了,这才拿附近的凡人撒气。”
“所以……你们是想吃了宁孓!?”李没了愤然起身,握紧的拳头却没撒手,“嘶啦”的将长右胸毛扯下一片。
“啊呀呀呀!”长右捂着胸口肉,“神仙爷爷冤枉啊!我就是想着反正以后也是没机会了,好奇的一试,连那金身的样子都没见着呢。”
宁卿卿忽而抓紧他的字眼,“什么叫没机会?”
长右战战兢兢的嘀咕着:“这再强的仙体也耐不住煞气日夜侵蚀啊,更何况是一具刚成形的金身,就算没被妖物吃了也是白糟蹋。”
“你是说……”李没了顿时胸口一紧,“宁孓会死?”
“对头!”
长右自信满满的回应,说了这么多以为有活命的机会,哪只李没了瞬间给他一顿胖揍!
“胡说八道!宁孓乃是判官转世,怎么可能?我杀了你!”
“啊呀呀呀!神仙爷爷饶命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呀!”
宁卿卿冷静的阻拦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保住金身,赶紧说!再不说就没命了!”
“有有有!”长右捂着鼻血瑟瑟发抖。
“说!”李没了恶狠狠的瞪着他,“再敢乱说一个字,我就送你去渡劫!”
李没了早已耐心全无,他等了一千了,换来的是这种结果,他绝不接受。
长右诚恳道:“听说鹊山上的祝余草能去煞气,不过那玩意太稀罕,我也没见过。”
“祝余草……祝余草……”李没了自顾重复着,转身就要走,“我去取!”
“娘亲稍等!”宁卿卿抬手将长右打晕,他天生神力,一掌下去脑壳差点给他敲碎。
“这妖物说的话也未必可信,不如我先去找,你还是留在这儿陪着爹爹,附近妖物清得也差不多了,说不定他很快就觉醒了。”
李没了愣愣的将话听一半,听着宁孓要醒,心里也好过了些。
“那、那自己可以吗?”李没了不免有些担心。
宁卿卿瞧他那失神双眼,自然是心疼李没了,鹊山妖灵横生,他这娘亲又是个不带脑子的,只怕他再这么折腾下去自个先没了。
“放心吧,我是饕餮,寻常妖物伤不了我。”
李没了嘱咐着:“那你小心些,快快回来。”
宁卿卿当夜去了鹊山,李没了守在海边干瞪眼,眼中一片酸涩。
这些年该哭的泪早留尽了,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了,若换来的不是宁孓,哪怕是杀上天沉入地也要把他挖出来!
日出渐起,天色仍阴阴沉沉,海面妖气散尽,煞气却越发浓重。
蟹壳青的乌云之下,海域中央卷起一圈旋涡,那旋涡黑不见底,与宁孓身死那日的情形一般。
“轰隆!”
一道天雷劈下,旋涡上方闪现阵阵雷光。
李没了彻底慌了,他踏上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把将晕厥的长右丢到海滩上。
长右滚了两圈,一脸懵圈的醒来。
李没了揪起他的头毛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呀呀呀!轻点啊神仙爷爷!要秃了!”
长右扭头挣扎着,余光瞥到海面,突然一惊。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李没了松手将他放了,眼中不安的看着海面。
长右也没跑,反而凑起热闹,“煞气缠身历天劫,那金身根本遭不住啊。”
“历劫?历什么劫?他早已历了大劫!哪来的什么天劫!”李没了一怒就要动手。
长右嘴动保命:“仙人渡劫之事,我一个做妖怪的哪懂啊,兴许是这附近还有哪位神仙在渡劫?要不你打听打听?”
李没了心乱如麻发,脑子跟浆糊似的,抓着长右半天说不出话。
“蓬莱……”长右灵机一动,边看戏边保命,“听闻附近有座蓬莱仙岛,三万年前出了位白仙官,兴许是那位爷在历劫呢?”
一道天雷锤响,李没了恍然如梦,想起在蓬莱仙山之际听到的话,众仙皆道:小仙官三万岁历五万岁的大劫……
“这是……我的天劫。”
李没了淡淡的说完便不以为意,嘴里自顾念着:“祝余草是等不及了。”
长右见他神神叨叨,偷摸摸挪远些,立马被逮个正着。
“长右,本仙可饶你不死。你须得回答我,除了祝余草,还有什么办法能去煞气?”
“请煞。”
长右脱口而出,见他有些不解,赶忙解释着:“煞气喜欢寄宿于纯净之身,除非将煞气请到另一尊纯净之体身上,不过这世上但凡神魔妖人都有些许不净,这金身也是刚化成形才显得干净,这会儿上哪找另一尊去?”
“原来如此。”李没了听罢竟淡然一笑。
千年之前有人曾同他说,龙王要的就是他这纯净元神。
雷声越发喧嚣,李没了无奈的轻笑:“来不及了吧。”
雨点如珍珠般落下,他取出避水珠含下,腰间的金羽翎化作白羽,立于鸿毛之上缓缓的浮去。
长右溜得远远的,不知这神仙爷爷施的是什么法,好奇的躲在山头里观望。
只见他飘到旋涡中心,白羽消散,仙体没了进去。
李没了沉入海中,心中有些害怕,可他的恐惧是来自千年之前,原来亲眼看着自己被淹没是这种感觉。
他沉沉的坠落,口中含着避水珠可以呼吸,睁着眼睛四处寻着,直到一团黑影浮现。
李没了朝那黑影扑去,欣喜取代恐惧,望穿秋水扑向他的深渊。
宁孓,是你吗?
眼前一黑,李没了进入煞气之中。
一丝熟悉的气息勾着他不断探进,天雷劈下,驱散周身的煞气,闪电穿过身体,李没了浑身一颤,痛苦由内而外肆虐。
一张脸在电闪雷鸣中隐隐浮现,李没了瞳孔颤动,瞬间忘却了疼痛。
他一把贴上,伸手触上他的脸颊,刺骨的冰凉比海水更加冷冽。
宁孓冷冰冰的立在海中闭目不醒,身上仍散发着黑气。
李没了拥他入怀,冰得他心肝疼,刚被雷电灼烧的伤口却像被治愈一般。
他伏在宁孓耳边呢喃着:“没事了,不要怕,我来了。”
天雷再度落下,刹那间落在两人身上。
李没了慌乱的松手,不知所措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疼不疼?”
宁孓没有任何反应,他却不知自己耳根已流出血来。
他不敢再抱他,生怕再将天雷引到宁孓身上,指尖勾勒着他的鼻眼,只想深深的印入心里。
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如今觉得也不过是弹指之间,他的宁孓便回到自己面前。他想同他说好多好多的话,与他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他想疼疼他。
李没了轻抚着他的脸颊,倾首凑近,贴上他冰凉的唇,撬开紧闭的开关,一点一点将他捂热。
煞气渐渐在唇齿间游走,直到宁孓身上的黑气去净,李没了才依依不舍的松口,一身白衣像是沾了点灰。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很沉,像是绑了铅似的下坠。
宁孓忽而微微蹙眉,像是轻了许多,身子开始往上飘。
李没了瞧见他眉眼间闪过的神思,自个儿脸上乐开了花,他多想再看一眼,看他睁开双目,让他最后再看一眼自己。
宁孓晃动着双眸,海水似乎将他的眼皮灌得很沉,他始终是没张开。
雷光一闪,这次李没了在天雷落下之前立马松手,雷劫只劈在他身上,却是不觉着痛。
他满眼看着宁孓,高兴还来不及,一丝猩红飘过,嘴里很是苦涩。
李没了苦涩的笑笑,不见也罢,他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个样子。
他有些累,想睡一会。
李没了轻触上他的双臂,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宁孓往上一送。
腕上的三圈黑绳顺势缠在宁孓腕上,宁孓轻飘飘的浮起,渐渐往上飘。
这一次,他真的要回来了。
李没了仰起头,身子往下沉,他却从未如此轻松,千年来一颗悬挂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他不免有些庆幸,原来自己的终点竟是在这儿,那可太好了,能亲手送宁孓回到人间,亲眼看着他成为判官。
一切都将回到正轨,他会遇到那个真正的李没了,他会遇到无比珍贵的人,他们恩爱一生形影不离。
李没了在心中虔诚的祈祷,我此生挚爱的男人,你会长长久久的活着,你会名扬四海,你会有无数的信徒……而我,在深渊中为你祈祷,祈求我心爱之人,平安,喜乐。
宁孓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他的世界,渐渐陷入一片黑暗,于黑暗中,他一点一点的化为泡沫,就像海的女儿一样消失于大海,或许比海的女儿更幸福一点。不,是幸福许多,至少他的王子曾深爱过他。
再见了,宁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