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洲温柔地摩挲着玉佩,轻轻说了声:“是妈妈的......”

  妈妈......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语。

  程景望觉得心上被重重地敲了一击,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开,促使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人很奇怪,总会在回忆时想起最美好的时刻——

  妈妈不会下厨。

  不懂事的他在幼儿园听别的小朋友炫耀妈妈做饭好吃,就缠着要吃妈妈亲手做的饭。

  妈妈没有办法,最后找了个最简单的做饭方法,捏寿司给他吃。

  可淘气的他挑食,不吃寿司,只吃寿司上的鱼子酱。

  妈妈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地说:“上面的鱼子酱是妈妈用独家秘方秘制而成的哦,望望喜欢吃就好。”

  这么多年,他搜刮全世界各地的鱼子酱,不管是便宜的,还是昂贵的,都一一品尝过去,不过是想找回当.年的味道。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

  忽然,有人挠了挠他的手背,轻微的刺痛感让他从回忆里脱离。

  他顺势望去,李安洲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眼神担忧又迷茫。

  “你、你怎么了?”李安洲显然又没认出人,语气怯生生的。

  这家伙喝醉了还知道关心人。

  程景望微笑,反握住李安洲的手:“妈妈的东西要保存好,不要像我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李安洲懵懂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用脸蹭了蹭玉佩,呢喃道:“是妈妈的......遗物。”

  听言,程景望只觉得喉间一紧,再说不出话来。

  之前巴格把李安洲介绍给他时,提到过李安洲的身世。

  说李安洲父母双亡,没有亲戚愿意养,就被送到了福利院,基本上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经历凄惨又简单。

  以致于程景望连背景调查都没做,就把人招了进来。

  一方面是巴格天天缠着他说得太邪乎了,另一方面是他并不好奇另一个无父无母的人的人生。

  但现在,他开始好奇了。

  这时,李安洲自顾自地躺下,嘴里嘟囔着:“妈妈说要早睡早起,吃饱穿暖,天天开心......我要睡觉了......”

  程景望回过神,拆出一颗解酒的药,喂到李安洲的嘴边,轻声哄骗:“吃了它,就不难受了。”

  李安洲眨了眨眼,似在思考要不要相信眼前这个“好心人”,最终他张开嘴,乖乖把药吞了下去。

  他平躺好,双手仍握着那块弥勒佛玉佩,然后闭上眼睛。

  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平缓绵长。

  程景望就这么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安洲。

  等人睡着了,他起身走到床前,往上拉了拉被子,掖好被角。

  可能是因为找回了珍贵的“宝物”,李安洲的睡颜恬淡平静。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安详地闭着,脸颊因为醉酒还泛着红,活像那些神话寓言里诱人犯错的红苹果。

  没来由的,程景望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周连勋见到李安洲,一直叫李安洲“李美人”。

  “李美人”这个称呼,似乎也挺贴切的......

  程景望注视着,掖被角的手缓缓上移,即将触碰到李安洲脸颊的那刻。

  “叮叮叮......”

  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响了。

  程景望如梦初醒,他蹙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李安洲一眼,眸光深邃。

  他过去拿手机,但手机里除了周连勋的未接来电和公司群里的消息,并没有人打语音电话过来。

  而且他的手机是习惯性静音的。

  铃声一直在响,好像手机的主人不接,就决不罢休。

  程景望循声找去,终于在浴室的脏衣篮里找到了,手机在李安洲换下的那件湿卫衣的口袋里。

  程景望本来想拒接,一看来电显示是“巴格”,就没点下去。

  他回头看了李安洲一眼,床上的人已经陷入了沉睡,对这么吵的铃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景望关上浴室的门,点了接听。

  巴格清亮的嗓音就这么传了出来:“喂?洲洲啊,我打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才接电话呢?是不是程景望那‘资本家’一直在剥削你啊,搞得你这半个月都不联系我?”

  程景望等人说完,然后开口:“是我。”

  “你是?程景望啊?!”巴格震惊,随后干笑了两声,“不是,我明明打给洲洲的啊,怎么是你接的?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哈哈亲爱的程二少,您大人有大量,就当什么也没听到吧。对了,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洲洲呢,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程景望:“他喝醉了,什么事?”

  “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我改天再联系他好了。程景望,洲洲怎么说也是你的生活助理,你可要保护好他哦。”

  程景望听出不对:“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我今天闲着无聊,又给洲洲算了一卦,他最近可能有血光之灾,”巴格神神秘秘的,但说完又有些无奈,“哎呀,我知道你们才不信这些有的没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不是?小心点总是没坏处的。”

  程景望握紧手机:“有破解的办法吗?”

  “啊?”巴格对程景望的问话十分意外,“你真的是程景望吗?我记得大学的时候,跟你说这种事,你都用那种看傻逼的眼神看我一眼,然后就走了的啊,现在怎么转性了?”

  程景望没了耐心:“说正事。”

  “收到,程总,”巴格装模作样地叫了声,然后叹了一口气,连语气都严肃了起来,“他这一劫是命中注定,破解不了的。”

  接着,他问:“程景望,这半个多月相处下来,你觉得洲洲怎么样?当你的生活助理够不够格?”

  “他,”程景望顿了一秒,“很好。”

  “哇,从你嘴里有‘很好’这个评价,说明你很满意嘛。怎么样,我当时说得没错吧,他绝对能跟你合得来。”

  巴格又说:“对了,从我跟你认识这些年来看,按照你的性格,别人的电话是不会接的,就算是亲近的人,最多帮忙点一下拒接。你今天接这个电话,是不是正好有什么事想问我?”

  程景望皱眉,把右臂上的袖箍解了下来,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猜中心思的滋味。

  等不到回应,电话那头的巴格笑了:“好吧好吧,是我想太多了,那就先这样吧?”

  “等等,”程景望问,“他之前过得怎么样?”

  “他?是指洲洲吧,”巴格回答,“抱歉,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跟他在福利院一起生活了六年,后来我被领养去了国外,就断了联系。”

  “我也是今年过年回福利院探望,结果福利院荒废了,找了好些人,才辗转跟洲洲联系上的。之前,我也问过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还好。”

  巴格思索着,顿了几秒,才继续说:“怎么说呢?仔细想想大概也能猜到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说寄人篱下算是好的了。”

  “程景望,当初我极力推荐洲洲去做你的生活助理,不仅仅是因为算出来这样对你们俩最好,还因为我觉得你们身上有相似之处。”

  程景望重复:“相似之处?”

  “你们身上都有一股轴劲,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程景望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算了,实话实话,我也是有私心的。我觉得洲洲跟着你,接触到的平台更大,对他未来的发展也更好。”

  巴格强调:“程景望,我刚才说的血光之灾真不是吓唬人的,看在这几年同学的份上,你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洲洲,好不好?”

  程景望握紧手机,没有回答。

  巴格追问:“好不好吗?你就答应我吧。”

  程景望沉声:“好。”

  次日,李安洲被闹铃吵醒,他睡得昏昏沉沉的,翻身胡乱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摸着摸着感觉不对,怎么跟他房间的手感不太一样?

  李安洲睁开眼,懵了。

  这是什么地方?

  装修陈设好复古高级啊!

  他依稀记得,昨晚他为苏若莹出头,然后被逼着喝了白酒,当时程景望的脸色很不好,貌似生气了。

  一想到这,李安洲在心里祈祷:“听说有些人喝醉了会耍酒疯,有些人喝醉了就直接安静地睡过去了,保佑我是后面那种人吧!”

  醒都醒了,李安洲索性起床了。

  毕竟打工人是要上班的,也不知道霸总去哪了。

  起来一看可不得了,他身上的衣服被换了,李安洲惊奇:“嗯?谁给我换的浴袍?”

  正奇怪着,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一些,他和程景望纠缠,程景望脱他衣服的画面?!

  李安洲震惊:我靠??!真的假的啊?是程景望帮我换的衣服?!

  李安洲难以置信,他晃晃脑袋,想把脑子里的画面给晃出去,自欺欺人地念叨:“假的,一定是假的!肯定是在做梦,绝对是在做梦!大名鼎鼎的霸总,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给人换衣服呢?!是梦,一定是梦!”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李安洲一个激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谁、谁啊?”

  门开了,是穿戴整齐的程景望,手里还提了个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