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被拉开，戚元嘉一抬头，就看见蒋庭清站在门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凶。
外面的门是往外推的，蒋庭清往旁边移了一步避免门打到自己。
“你找我吗？”
“嗯，需要帮忙吗？”蒋庭清问，“我听到好像有些动静，戚叔喝醉了？”
“是有点喝多了，不过没事，他现在睡了。”戚元嘉扶着门框，“你回去吧。”
蒋庭清看着他，抬起手来按了按他的头发。他想，戚元嘉看起来好像很不会说谎。眼眶还是红的，声音也有些含糊，一看就知道不是没事的样子。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按了按他的头发，“好，那晚安？”
“嗯，晚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没人了，而戚耀国的房间关着门。他想应该是中途醒了回房间继续睡了。
戚元嘉穿着运动服，早上七点还很凉爽，他绕着小区跑了一圈，去早餐店吃了早餐之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家。还顺手给宿醉的父亲带了早餐。
戚耀国按着太阳穴坐在沙发上，正在泡茶，见到戚元嘉提着早餐回来招呼了一声，还有些不好意思。戚元嘉当昨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就回房间去洗澡了。
“嘉嘉，你要去舞蹈室吗？我去上班顺路捎你过去。”
戚元嘉从房里走出来，有些不赞同：“你昨天喝得那么多，今天应该好好休息。”
“有个例会，开完就回来。”戚耀国说，“去吗，舞蹈室？”
“去，我去收拾衣服。”
蒋庭清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蒋宗严周末一般都是休息，李素是看心情，有时候觉得在家呆着无聊就会去公司看看。蒋庭清起来发现客厅沙发上只有自己老爸，想来应该是自家老妈觉得无聊了去公司打发时间了。
早饭是咸粥，锅里温着，全家就他一个人没吃了。他舀了一碗粥，又从冰箱里拿出冰牛奶，这才坐到饭桌旁开始早餐。
“你是不是很久没练琴了？”
“嗯，好像是。”
“怎么不练了？”
“懒得练，”蒋庭清一口气把牛奶喝了一半，“最近没心情。”
“三分钟热度。”
蒋庭清哼了一声，没说话。他练钢琴和小提琴可好多年了，要是三分钟热度，那也是好几千个三分钟了。
他吃完早餐就想去隔壁找戚元嘉，谁知他爸喊住了他，“要去找嘉嘉？他早上和他爸出门了。”
“你怎么知道？”
“送你妈妈的时候遇见了，我们一起下楼的。”
蒋庭清哦了一声，转个身又回去了。
【你今天出门怎么没和我说？】
他给人发了一条短信，戚元嘉的手机号是他开学前知道的，但短信是第一次发，毕竟他们这段时间经常在一起，根本用不到手机来联系。
戚元嘉没有马上给他回消息，他也没在意，坐到桌子前把剩下的一些作业写完。想着反正人中午就能回来，一会就能见到。
戚元嘉看到消息的时候正趴在地上压腿放松，他扒拉过自己的背包翻出手机，想看看几点了，这才发现蒋庭清给自己发来的短信。
戚元嘉腿叉开，身子往一边腿上压，左手举起来单手按键盘给他回消息。
【有事出来了。怎么了？】
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塞到了包里，直起身子，又往下趴，直到下巴碰到地板。眼睛望着纱帘发呆，阳光透过窗户打了进来，他伸出手去，触摸阳光。
“小老板。”舞蹈室门口探进来了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舞蹈服，“吃饭了。”
戚元嘉合拢双腿站了起来，宽松的舞蹈服上衣下摆有个结，长长的垂下来，到他的大腿中央。
“就来。”
戚元嘉所在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六楼是画室，五楼是舞蹈培训机构，四楼是乐器培训，三楼则是租给了别人。而五楼一直有一个私人的舞蹈练习室，之前戚元嘉一家没搬走的时候，一直是成玉在用，戚元嘉也被她带过来在这里练习。后来搬走了这里也就空闲下来了，直到戚元嘉重新回来。
成玉在当时盘下了这几层楼是想把它们都用来做舞蹈培训机构，但后来发现好像太大了，一层做舞蹈机构就差不多了，于是剩下几层她又做了其他安排。
离开B市后，成玉让职业经理人代管，一年回来看一两次就差不多了。在去世之前她做了公证，把这里转移到了戚元嘉名下，因为戚元嘉还未成年，于是就让戚耀国作为代管，直到成年后才正式转到戚元嘉名下。
机构的人基本上都认识戚元嘉，他们今天见他过来还很开心，基本上这里的都是看着戚元嘉长大的哥哥姐姐，毕竟成玉过来的时候，有时候会带着小豆丁戚元嘉，有时候会带着照片来炫耀。
“小老板以后要多来这里逛逛，给我们做活招牌。”
“然后小老板就可以给我们加薪了。”
“你就打这个主意？”
“这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希望小老板多过来看看，让我们一饱眼福。”
戚元嘉笑了笑，“谢谢你们这些年的努力，听我妈妈说这边的业绩一直很好，还送了很多人去比赛拿奖。”
“小老板放心，我们会努力工作的！”
戚元嘉举起杯子和他们碰杯，他很喜欢这里，这里承载了一部分他和妈妈的回忆。
小时候练舞的记忆很辛苦，他记得自己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才多大，小孩子，想要玩，偏偏又得接触一些基本功，太累了，他不肯回家，觉得妈妈太坏了，明明自己都说好累了还要自己劈，哭哭啼啼的就站在蒋庭清家门口，嚷着要哥哥。
他愣了一下，突然浮现的回忆让他有些怔愣，回过神来发现大家早已放下杯子，吃着饭菜了。
他笑了一下，觉得也真的是，来到B市之后，小时候那些以为遗忘了的记忆，又慢慢地复苏了。
蒋庭清写完作业就在客厅陪蒋宗严看电视，一边看一边注意门外的动静。但是一直到李素回来了，隔壁都没人回来。
等到吃完饭回了房间，他才看到戚元嘉给他发的短信。
【你中午没回来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要去看爷爷吗？】
这次戚元嘉的消息倒是很快就过来了，【下午什么时候过去？】
【三四点吧。】
【好。】
蒋庭清摸不着头脑，好什么？什么好？但是他再发消息过去，戚元嘉就没回了。
戚元嘉吃完饭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就回了舞蹈室，他躺在舞蹈室的地板上，木制的地板硌得他蝴蝶骨有些疼，但是很安心。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有些暖洋洋的，他拿出手机看时间，刚好收到了蒋庭清的消息。他回了几句觉得困意上涌，勉强地设立好闹钟，就这样躺在午后的地板上睡着了。
蒋庭清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客厅有讲话声，他正坐在床上醒觉，外间讲话的声音传进来，却让他觉得熟悉。
他踩着拖鞋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戚元嘉和他妈妈在聊天。他靠在墙上看他，李素看见他了招呼了一声，他见戚元嘉转过头来，便问：“怎么来了不叫我？”
“姨说你在睡觉。”戚元嘉说，“就懒得叫你了。”
“嘉嘉说你约他去爷爷那边，人等你好久了。”
“也才一会啊。”戚元嘉说，“姨，我陪你聊天不好吗？”
“好。”李素捏捏戚元嘉的脸，“我们嘉嘉要多来陪姨聊天。”
蒋庭清单膝跪在沙发上，伸长手去揉戚元嘉的头发，“等会我换个衣服就来。”
戚元嘉乖顺的让他揉，应了句好。
“你上午去哪里了？”
照例是曹叔送他们过去，他们坐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有点事出去了。你找我有事吗？”
蒋庭清摇了摇头，也说不上有事，只是下意识地找人。
到大院的时候，爷爷正坐在客厅招呼客人，蒋宗乐也在。戚元嘉先进的门，刚一进去就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三个人抬头看过来。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被蒋庭清接了个正着。
“怎么了？”他问，他扶着戚元嘉的肩膀，呼出的气息弄得戚元嘉有些痒，想要抬手去捏耳朵，碍于人在他身后，没能成功。
蒋庭清抬头往客厅里看去，揽着人往里走，“爷爷，小叔，你们有客人？我和圆圆先上去了？”
老爷子朝他们招手：“上去干嘛，过来坐。”
脚步一顿，蒋庭清带着人去了客厅，把人按在单人沙发上，自己坐在了扶手上。戚元嘉快尴尬死了，爷爷和蒋小叔还好，这还有个不认识的人。
蒋宗乐：“这是我的同事，你们喊安叔叔就行了。”
两人打了招呼，戚元嘉快尴尬死了，蒋爷爷和蒋小叔就算了，还有个不认识的人，他双手都快打结了，而后他往里面坐了坐，伸手揪住了蒋庭清的衣服。
蒋庭清感觉自己衣服就要被揪变形了，他的手往后伸握住了戚元嘉的手腕，拉到前面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橙汁——保姆阿姨刚刚拿上来的，冰冰凉的，握着还蛮舒服的。
“要吃水果吗？”他问，戚元嘉摇摇头，借着杯子打量着沙发那头在聊天的人。
他们听了聊天才知道，安叔叔是个导演，这次过来是因为一部纪录片，希望蒋老爷子出镜。
蒋老爷子：“我出什么镜，七老八十的人了，不去不去。”
安导演：“是吗，老爷子看起来才六十呢。”
蒋老爷子：“哦，奉承我也没有用，不拍就是不拍。”
安导演：“蒋老爷子，求求你了，就拍一天！就一天！”
蒋老爷子：“有什么好拍的，不拍。”
两个人轱辘话来回转，蒋宗乐在一旁慢悠悠喝茶，看起来一点帮忙的计划都没有。蒋庭清听着无聊，给戚元嘉剥了个橘子，换下了他手中喝空了的杯子。
“不吃。”
“甜的。”蒋庭清说，“酸的你给我吃。”
戚元嘉掰开两半，吃了一瓣之后发现很甜，这才把另一半给了蒋庭清，“不酸。”
蒋庭清其实不喜欢吃橘子，但是戚元嘉的举动让他没法拒绝，只能接过橘子两三口就把它吃完了。
“是不是很无聊？”蒋庭清问，“看起来他们还要谈一会，我们上去玩游戏机？”
“不好吧？”戚元嘉说，一开始上去就好了，可是现在这样中途离开，可能会让客人觉得不礼貌。
“没事，”蒋庭清揉揉他的头发，“无聊吗？”
戚元嘉没能回答，因为蒋宗乐打断了，他说：“干嘛呢你俩，嘀嘀咕咕的。”
“想着要不要先上去。”蒋庭清说，“等你们谈完事我俩再下来？”
蒋老爷子此时好像发现了拒绝的好方法，他道：“行了，我说不拍就是不拍，嘉嘉，来，陪我去走走。”
他说着就站起来，“宗乐，你招待安导，庭清你也来，我们去散步。”
戚元嘉站起来，看看蒋庭清又看看安导，他觉得安导都要哭了。
蒋庭清在他耳边说：“你先陪爷爷出去散步，一会我去找你。”
戚元嘉没法，只好上去勾着蒋爷爷的手臂，和他一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