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让班里大家惊讶的是转学生的成绩。不仅数学满分，物理也是满分，班级排名第二，年级排名第五。
而班里的第一依旧是蒋庭清，也是年级第一。
班里对戚元嘉的惊讶碍不了戚元嘉什么事，反倒是对于蒋庭清的成绩，戚元嘉表现出了讶异。
这个讶异一直到他们周末回家，蒋庭清实在是受够了戚元嘉时不时投来的打量眼神，每次被他抓到吧，他又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的样子，眼睛圆溜溜地盯着，蒋庭清被他看着还能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但是这次，蒋庭清实在忍不了了，他抓戚元嘉抓了个正着，就在蒋家来接他们的车子后座。
戚元嘉被人单手捏着脸，嘴巴都嘟起来了，眼睛里盛满无辜——当然是假装的。
蒋庭清哼笑：“你还装？”
“我装什么了？”
“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就问，”蒋庭清没好气地说，“我又不会生你气。”
“没什么想问你的呀。”
“那你这几天都打量我什么呢？”蒋庭清眯起眼睛，“你不说是吧？不说我就猜了？”
戚元嘉握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松松劲。
“我想想，你开始打量我好像是在周三？”蒋庭清慢慢地回忆，手上的劲松了，但始终让戚元嘉无法移开，“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啊，想起来了，那天摸底考出成绩了。”
“你觉得我成绩怎么了？”
戚元嘉双手把住他的手腕，使了劲让他把手松开，挣脱出来后喘了好大一口气，“蒋庭清你太过分了，疼！”
声音有些高，引得前座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戚元嘉咳了咳，说：“你太过分了。”
蒋庭清屈起手指碰了碰他有些红的脸颊：“别装可怜，我收着劲呢，快说，到底怎么了。”
戚元嘉支支吾吾的，这能说什么，这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说，我没想到你成绩会那么好吧。
蒋庭清：“该不会你觉得我不应该考得那么好吧？”
戚元嘉一副“你为什么会知道你是我的蛔虫”的样子，蒋庭清真的被气笑了，“你小脑袋瓜里都想着什么呢？”
戚元嘉想，这也不能怪我吧，谁让你表现的就是一副，那种不爱学习的样子。
蒋庭清气得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于是一直到下车，他都没和戚元嘉说一句话。
戚元嘉从下车后就跟在人身后，软着声音和人道歉。蒋庭清其实也没多生气，最多就是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语，他想自己平时是表现得有多不学无术，所以才让戚元嘉觉得自己成绩不好。
“蒋庭清，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想你，你别生气啦。”
“蒋庭清。”
“蒋庭清。”
戚元嘉的声音一直在他身边响起，像只不停歇的小鸟一直叫着，蒋庭清觉得可爱，不知道是存了什麼心思，也就让他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
“蒋庭清。”
戚元嘉见蒋庭清走在他前面，长腿爬楼梯可快了，鼓了鼓脸颊，自己也有些生气了，但这件事终归是自己的错。
他伸出手拉住了蒋庭清的手腕，把人拉停了，喊了一声：“哥！”
戚元嘉是第一次叫他哥，其他人不是没叫过他哥，但戚元嘉的这声“哥”，着实把他钉在了原地。
“我错了，”戚元嘉在他身前低着头，手还握着他的手腕，“我不该这样想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请你喝酸奶。”
蒋庭清：“你家冰箱里的酸奶？”
戚元嘉：“学校小卖部的也行。”
蒋庭清：“你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
戚元嘉抬起头来，眼睛里含着无辜，蒋庭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灼灼，仿佛要把他看穿。
“圆圆，”蒋庭清说，“以后你想问什么就问我，没必要自己闷在心里那么久，好吗？”
戚元嘉抿了抿唇，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冷淡，心里正在飞速想着要说些什么。而蒋庭清把手抽出来，反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没生气，但是你下次再瞒我什么我可就真生气了。”
他仰头朝着蒋庭清讨好地笑，眨了眨眼，“那我们回家吧。”
晚上的时候戚耀国要在外面应酬，打发自己儿子去了隔壁家吃饭。下午曹叔来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消息说了，所以这会儿戚元嘉就跟着蒋庭清回了他家。
进了玄关，蒋庭清从鞋柜里把他俩的拖鞋拿了出来，又把戚元嘉的书包拎了过来，让他换鞋，自己先提着进去了。
“妈，我们回来了。”李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听见动静就已经站起来了，接过儿子手里的两个书包放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儿子，“饿了吗，快去洗手。”
“阿姨好。”戚元嘉直起身子往里走，李素捏捏他的脸，有些心疼：“瘦了。快去洗个手，一会多吃点。”
戚元嘉很乖地点点头，蒋庭清洗完手出来先去房间换了衣服，再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他拉开椅子，在戚元嘉身边坐下。
“妈，我爸呢？”
“你爸晚上有个饭局，”李素给他们两个人各舀了一碗汤推到一边晾着，“最近他比较忙，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学校生活怎么样，”她问，“嘉嘉习惯吗？跟得上吗？”
戚元嘉咽下嘴里的饭菜，点了点头。
于是她又去看自家儿子，“庭清，嘉嘉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
蒋庭清：“没有啊，他这几天都和我走在一起，班里的人都挺喜欢他的。”
李素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就知道，我们嘉嘉长得好，性格也好，很讨人喜欢的。”
戚元嘉倒是讪讪，他倒不觉得自己性格有多好，有多讨人喜欢，他觉得自己在班里讨人喜欢的大部分原因来自于他身旁坐着的整个人。
吃完饭戚元嘉还吃了点水果，而后就回了自己家。
他洗完澡，把换下的衣服丢到了洗衣机里面，等着自己老爸回来再一起洗。
他的卧室在这一周发生了一些变化——多了一台电脑。以戚元嘉浅薄的见识以及对戚耀国的了解来看，估摸着这是最新款的。他擦着头发按开了电脑，等待开机的时候把作业从包里拿了出来，其实也不会很多，他估摸着今晚能做完。
习题册写到一半，外面传来动静，他想了想站起来出去看了一眼。
戚耀国喝醉了，被李叔搀扶着上来的，戚元嘉赶忙上前帮忙，把人扶到了沙发上。
李叔见有人在家，便不多留。戚元嘉把人送到家门口见人下了楼，才返回去看沙发上的戚耀国。叹了口气，给他弄了杯蜂蜜水，放到他手里让他喝了。
戚耀国不是太醉，坐着缓缓，至少有几分清醒，能知道眼前坐着的是谁，但也仅限于此。
他把手里的蜂蜜水喝了，勉强坐直了，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握着戚元嘉的手，拍了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出来，又拍了拍他的手。
戚元嘉有些无奈，“爸，你难受吗？要不要先去躺一躺？还是你想吐？”
“不，我不想吐。”他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嘉嘉啊，爸爸对不起你啊。”
“是爸爸在那边呆不下去了才会来B市的，是爸爸的错。”
“妈妈怎么就走了呢，她还没看见你成年呢。”戚耀国眼泪掉在了戚元嘉的手背上，很烫，戚元嘉想抽回手来，他自己也有些哽咽，这是来B市后，他第一次见他爸爸因为妈妈落泪。
妈妈火化那天，是他捧着骨灰把那个罐子送到了殡仪馆里面的暂寄处。骨灰的热度透过罐子传出来，像是要烫伤他的手那样。
他没有哭，只是眼睛干涩，该流的眼泪好像在那天妈妈离开的时候就流光了。
那天晚上的时候，他坐在自己床上，抱着大熊玩偶，眼神放空。而后他听见了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先是隐忍的抽泣，而后是放声大哭。他动了，因为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而麻木的身子让他有些行动笨拙。他悄悄地打开门，赤脚走了出去，而后看见那个向来顶天立地的戚耀国坐在客厅里放声大哭，他怀里抱着妈妈的照片，桌子上还倒着七零八落的酒瓶。
情绪是会传染的，他想，明明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哭了，可是在那个时候，他悄悄地回了房间，脚软的根本没法支撑他回到床上，而是靠着门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
而那个晚上之后，他就再没见过戚耀国的眼泪，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天晚上发泄完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又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是失去妻子的未亡人。
“爸，没事的。”他抬起手摸摸戚耀国的肩膀，“是我要跟你来的。”
再多的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戚耀国哭着，说的话含糊不清，他只知道他在喊妈妈的名字，他低垂了眼睛，喉咙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让他哽的难受。
戚耀国哭着哭着就累了，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戚元嘉只能给他拿了一条毯子，仔仔细细给他盖好。
刚准备回房间写作业，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戚耀国只是转了个身，戚元嘉站起来把客厅灯关了，只留下廊灯，而后才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