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绿野攒星>第9章

  春天还没结束的时候,发生了大事情。

  瘸子爷生病了,本来是小小的感冒,可是瘸子爷讨厌吃药,于是病得越来越严重,村里有好心人把瘸子爷送去了镇上的医院,临走时,罗青向瘸子爷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照顾好两只羊。

  于是每天放羊的重任就落到了罗青身上。

  热情的葫芦奶奶听说后,慈爱地表示:“真是个好孩子,奶奶帮你们看着点,跟奶奶一起去下地。”

  略有不满的罗方平闻言也不好说什么,瞪了罗青一眼,随他去了。

  罗星自然是哥哥的跟屁虫。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罗星就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让哥哥给他穿衣服,穿好衣服洗完脸,简单的吃点东西后,罗青就牵着弟弟的手出门去瘸子爷家的羊圈牵羊了。

  罗星走路已经很稳当了,葫芦奶奶看见直夸罗星聪明,每当这时候,罗青心里就小小的骄傲起来。

  放羊其实算不上多么有趣的工作,可是罗星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能和哥哥在一起。羊在旁边吃草,他和哥哥并排坐在草地上,青草的味道是他对这个世界最浓烈的认知。

  瘸子爷从医院回来了,但是身体依旧不大好,所以两只羊依旧还是交给罗青来。

  每天早上出门放羊,中午的时候再把羊赶回来,罗青和罗星每天都过着这样简单的日子。

  转眼就到了盛夏,早上出门路边的野花野草全部沾上了露水,罗星一边走一边用手去摸,走了一路两只手湿漉漉的,然后故意骗哥哥有虫子,罗青弯腰去看,就会被罗星抹一脸的露水。

  罗星爱笑,经常一路咯咯笑个不停,到了羊吃草的地方,有时候罗青会带着王妈给他的书,有时候会拿着和其他小孩一起玩的纸牌,有时候会拎着一个小草笼,里面是昨天抓的蝉。罗青一边看羊,一边盯着爱跑来跑去的罗星,他的傻弟弟喜欢刨土,喜欢胡乱拔小草然后被扎,喜欢偷偷捡羊粪豆。

  这原本也是和平常一样的日子,葫芦奶奶在不远处锄地,时不时会叮嘱几句。坏就坏在,快回家的时候,葫芦奶奶家的亲戚小孩领着一只大黄狗来喊葫芦奶奶回家,黄狗看见羊汪汪得吠了几声,两只羊就受惊开始跑,罗青急忙去追,谁知越追两只羊越慌张,跑得越快,罗青情急之下摔进了田与路之间挖好的浅沟里。

  一摔进浅沟,罗青的脚就开始疼起来,葫芦奶奶见状赶紧过来,连拖带抱地把人从沟里拉上来,到平地上才发现罗青捂着脚踝,豆大的眼泪已经流了不少,就是没哭出声。

  罗星连滚带爬地跑到罗青身边,看见哥哥流泪了,像个小大人一样用手给哥哥抹眼泪,眼看眼泪越抹越多,罗星急得自己也放声哭起来。

  葫芦奶奶把羊和兄弟俩都护送回家,罗方平掀开罗青的裤脚,脚踝已经红肿起来。

  罗方平捏捏旁边的骨头问:“疼吗?”

  刚摔了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会儿被他爹抓在手里反而没有那么疼了,于是罗青诚实回答:“不是很疼。”

  罗方平断定只是扭到了,并没有伤筋动骨,把家里存的药油拿出来给罗青涂上了,边涂边呵斥:“你瘸子爷又不是你亲爷爷,他自己的羊自己放,以后别去了,再有下次就是断腿了。”

  罗青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爷爷,他的亲爷爷早就死了,他的奶奶也跟了二叔去住,在他不知道的很远的地方,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瘸子爷对他很好,所以罗青心里想当自己的亲爷爷也没什么不好嘛。

  但是罗方平的语气很严厉,罗青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

  晚上的睡觉的时候,罗星想像往常一样抱着哥哥睡,可是被哥哥推远了,听见哥哥说:“星星,我的脚受伤了,你晚上要是不小心踢到我会很疼,离哥哥远一点睡,听话。”

  罗星想起了哥哥白天流了眼泪,问:“哥哥很疼吗?”

  “现在不是很疼,不过还是有一点。”

  罗星听明白了,在夜里坐起身爬到哥哥脚边,掀起被子对着哥哥的脚踝轻轻吹气:“吹吹,就不疼。”

  药油的味道并不好闻,还非常刺鼻,可是罗星吹一会歇一会,然后继续吹,没有要停的意思。罗青想起来这还是他教的星星,每次罗星的手被草啊刺啊划伤后,他就捏着罗星的小指头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他总是这样哄罗星。

  “好了,不疼了。”罗青把他的弟弟拖回来盖好被子。

  “哥哥别哭。”

  “谁哭了?我没哭。”

  罗星坚持道:“哭了!”

  “那是白天,现在又没哭,已经不疼了。”

  罗星又重复说:“哥哥别哭。”

  “好,不哭。”

  罗星这才满意了一样,和哥哥隔了一个枕头宽,刚打算闭眼睡觉,身体就被哥哥拽了过去抱在怀里。

  罗星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哥哥会疼。”

  “没事”,罗青亲了亲弟弟,又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说:“睡觉吧。”

  罗星虽然不解,但是能和哥哥抱着睡他还是乐意的,说了个好后乖乖贴在哥哥的怀里睡着了。

  罗青的脚涂了好几天的药油才好的差不多,受伤的这几天每天走路都是单脚蹦蹦跳跳的,伤好之后,刘小壮来找罗青玩,罗星哭闹着也要跟哥哥去。

  刘小壮侧过头看缀在罗青身后的小不点说:“好吧好吧,把你弟弟也带着吧。”

  村里几个小孩聚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蹲成一圈玩拍纸牌,谁能把别人的纸牌翻个面就算赢。

  罗星被哥哥安置在旁边的小石凳上乖乖坐着,晃着两只脚看哥哥玩纸牌,一群人不时会大声嚷嚷,他都听不懂。

  这时同村的三个女孩子过来了,一个抱了一大簇花花草草,一个抱着空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个提个小篮子,走过来看到坐在石凳上的小孩,不禁好奇地围过来,边看边伸手在小脸上揉揉捏捏。

  “这是谁家小孩呀?怎么没见过。”

  罗青回过头:“我弟弟。”

  一个女孩迅速接了话:“哦,我知道!”

  知道什么却没说,其他两个小女孩也默契地不接话。

  罗星被搓扁揉圆也乖乖的,不哭不闹,三个小女孩都觉得罗星长得又白又乖,很可爱,不肯放手离去。

  提篮子的小女孩忍不住对罗青说:“把你弟弟借我们玩过家家呗!”

  罗青还没说话,另一个女孩又对罗星说:“嘿,跟我们走好吗?”

  罗星这时听懂了,很惊慌地摇了摇头朝哥哥喊:“要哥哥!”

  “哥哥在呢”,说完又对那几个女孩说:“他不愿意就算了。”

  几个小姑娘也没强求,和罗星玩了一会儿后就手挽手走了。

  “你弟弟可真缠你,你不嫌烦吗?”刘小壮把手都拍肿了,纸牌也没翻过来,轮到罗青,他把手扣起来轻轻一拍纸牌就翻了个面。

  “不嫌啊。”

  刘小壮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把纸牌交了出去,是三国里拿羽扇的诸葛亮。

  “你是不是下学期要去报名上学了?”刘小壮说着,又重新拿出来了一张,这次是孙悟空,“最后一张了啊。”

  “对啊,马上就上学,怎么了?”

  刘小壮把孙悟空放到地上,去拍别人的葫芦娃,一下就拍中了,他很高兴,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那你弟弟怎么办,他这么黏你,你去上学他肯定哭。”

  罗青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了刘小壮的话回头去看星星,罗星一直在看他的哥哥,一看到罗青回头看他,就咧嘴笑了,露出牙齿,眼睛弯弯的。

  刘小壮把自己的孙悟空又赢了回去,站起身来拍拍土,很神气的说:“不玩了,回家了。”他出门时拿了十几张,到头来只剩了两张,但是脸上丝毫都没有挫败的样子。

  罗青也站起来拍拍土问:“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放心吧,说不定到时候你弟弟都不会哭的。”刘小壮说完就招招手回家去了。

  “是吗?”罗青留在原地,对刘小壮的话有点怀疑,罗星过来牵他的手,他才醒悟过来拉着星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