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时间,宴云经历了太多事情,穆长沣喝下合卺酒后,他今晚的任务便算是彻底完成了。

  宴云松下一口气,眼皮子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

  困了,赶紧睡觉。

  至于明天会发生什么,明天再来担心。

  宴云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床还建造的尤其宽大,简直像木头和纱帐构造成的小屋子,睡下了骨架宽大的穆长沣,还有不少空余。

  他干脆利落的在男人右手边躺下,又把被子盖好,连脸上的妆都没卸,便迅速睡着了。

  穆长沣不发一言。

  心里恼火至极。

  若他还是执掌万军、行动自如的大将军,一定会立刻写下休书,将颜玥儿赶出将军府去。

  他没受伤的时候,便听闻颜玥儿借替母守孝的机会拖延婚期,她父亲初时不同意,她寻了几次短见,侍郎府里一度不敢买砒|霜毒耗子,每一个井口都派家丁看守,这才将颜玥儿拖成了十九岁尚未成亲的老姑娘。

  如今颜玥儿亲眼看见他成了废人,却不哭不闹,很温顺的接受了现实,其中必有蹊跷。

  穆长沣冷沉的黑眸透出阴鸷森然的光,只不知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究竟图他什么?

  他虽已成了废人,但……

  穆长沣还没想清楚自己一个废人能干什么,只听“啪”一声,浑身上下唯一有知觉的脸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他顿时又惊又怒,哪怕他自己已经被亲生母亲放弃,阖府上下都把他当成半死人,也只是懈怠服侍,没人敢在病老虎头上拔毛,这一耳光于大将军来说,真是大姑娘上花轿,生平头一遭—被殴打!

  她怎么敢?

  穆长沣浓眉紧蹙,杀气腾腾的扭过头去,却见宴云睡得酣熟,嘴微微张开,呼吸间满是馥郁的酒香。

  宴云睡相从小就不老实安稳,睡着了比醒过来还凶悍,这在末世简直不算是毛病,恰能保护他的安全。

  只是苦了如今同床的穆长沣。

  那只皎白温热的小手先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接着便贴在他脸颊上不挪窝了。放肆的女人一个睡姿没维持太久,又大咧咧的翻了个身,手抽走前,还在他脸上狠狠揉捏了一把。

  好不容易等到颜玥儿翻身远离自己,没过须臾她又翻了回来,手搭在穆长沣胸膛上,一条穿着红缎子亵裤的腿翘起来,搭在他腰腹部。

  穆长沣以为自己对颜玥儿的厌恶已经达到顶点,没想到短短的一刻还能创造新高!

  她这是什么淫|荡姿势?

  从哪里学来的?

  最可怕的是,那条看上去细细长长的腿,压在他小腹上却带来难以忽视的异样感觉,他一度失去知觉、无法自控而让他尴尬无比的某个位置,如今过分充盈饱满的感觉,清晰的传导过来。

  他,大将军穆长沣,在新婚夜想如厕了。

  宴云自然不知道穆长沣复杂难懂的心事,他睡得很香。

  不但他自己枯瘦的身体在吃饱喝足后,得到了充分的滋润,连他异能唤醒后从没有长进的小绿苗,也在灵识里颤颤悠悠的伸长了枝叶,尤其是宴云不自知的往穆长沣身上蹭,小绿苗瞬间窜高了一点,激动得整个苗直哆嗦。

  小绿苗比宴云提前一步意识到穆长沣不妥,圆嘟嘟的一瓣叶子在宴云脑子里戳。

  宴云蓦然睁大杏眼,只见笔挺躺在身边的穆长沣脸色发紫,薄唇紧抿,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滑。

  “你……”宴云黑眸来回转动,像是在思考穆长沣的问题所在。

  穆长沣怎肯在他面前示弱,闭紧了双眼,腮帮子也咬得陷下去,一言不发,只是那双黑睫毛仍颤个不停,昭显出他快撑不住了。

  同时男人,宴云很快猜出答案。

  “哎,我们俩都成亲了,你怎么还见外呢?不管你是要用前面还是后面解决问题,直接和我说就是,我会帮你的!”

  他和颜靖臣有约定,他和穆长沣维持三个月的婚姻,颜靖臣趁机寻回真正的新娘子颜玥儿,等时候到了,穆长沣妻子的位置物归原主,他便会得到好心善良的颜靖臣大哥五千两金子。

  穆长沣这个大活人,要是活生生憋死了,这个约定怕是要作废!

  少赚五千两金子啊!想一想宴云就心口疼。

  他赤着脚下地,很快在床脚靠墙找到只恭桶。

  穆长沣见他竟试图拎着桶往床上放,终于恨声说:“住手!”西宁城春天来的晚,天寒地冻的,若一个不小心,把恭桶里的污物弄到床上,他还睡不睡了?

  宴云挠挠头,把假发髻挠得微微歪斜。

  穆长沣这人看样子挺讲究的,可能想下地如厕,这倒也不难。

  若是真正的颜玥儿,她一个千金小姐,哪有力气把穆长沣扛下床?

  宴云就不一样了。

  再瘦小他也是男孩子,他坐回床沿,将穆长沣两条虚弱无力的长胳膊往自己肩上拽,又反手抱住他的腰,生生把人背下了地。

  “小心些。”没意识到叮嘱无意义,宴云等穆长沣站定,又换到他一侧站定,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一手掀开盖子。

  “哦,对了,你裤子还没脱,我帮你脱了吧。”

  屋外高墙下,听壁角的两个婆子昏昏欲睡。

  夫人担心颜小姐闹出事儿来,让她们彻夜守着,其实夫人多虑了,孤身进城的小女子,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你……”穆长沣脸色先黑后红,接着发青。

  宴云的手已经触碰到他依旧结实磊落的小腹上,将裤带解开。

  一个婆子陡然睁开眼,捂着另一个婆子嘴,把她摇醒了。

  “颜、颜小姐在解大将军的裤子!?”

  虽是耳语,仍旧震耳欲聋。

  另一个婆子懵了:“不、不能吧?世家贵女,怎的这么泼辣,这么……猴儿急?”

  明知道穆大将军不能动,无法人道,她就、就自己来?

  绸子长裤很顺溜的落到地上,穆长沣受伤数月肌肉萎缩的长腿便映入眼帘。

  肌肤依旧是小麦色的,和颜靖臣如雪的白皙不同,更加昭彰出主人曾经的威武英勇。

  以及现在的脆弱无力。

  宴云心里头微微一动,他觉得穆长沣怪可怜的。

  “真一点儿都动不了?”

  他小声问,穆长沣非但没有回答,高大的身子反倒更往他身上倾来,顿时压得宴云呼吸一窒。

  他小口喘着气,大眼睛也湿漉漉的,活像只老虎掌下挣扎的小猫,那喘气声乍一听,真有点像床笫间的娇喘。

  俩婆子互看一眼,头皮都被喘麻了。

  “那、那我帮你托着些,你赶紧的吧。”

  其实他俩都是男人,或许是穆长沣过分雄伟了些,帮这个忙的时候,宴云的脸还是红了,他只在心里安慰自己,虽有夫妻之名,其实就当帮另一个大哥的忙,好人有好报——五千两金子的好报呢!

  顺利解决后,宴云还找来湿帕子帮穆长沣擦了擦,自己也用香胰子好好洗了手,也不知是错觉否,平平展展躺下的穆长沣脸色更加难看,本来这屋子就够冷的,他狭长深冷的眼嗖嗖的看过来,宴云觉得更冷了两分,赶紧把被子往自己这边裹紧了些。

  穆长沣快气炸了。

  刚才结束的时候,宴云还知道帮他抖两下,如此熟练,可想而知新婚妻子曾经做过什么好事。

  他脆弱的颈子,哪儿经得起这样沉重的绿头巾?

  穆长沣生来骄矜冷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如今却要生生忍耐这种妻子,气的他头发根根竖立,一晚上彻夜未眠。

  醒着的时候,这女人装出一副温婉贤良模样,睡着了就原形毕露。不是用胳膊压打他,就是抢被子,让他半个身子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腹诽许久,穆长沣下了一个决定,还是借母亲的手,把颜玥儿赶回京城去。

  免得她按捺委屈,陪着自己一个废人。

  他也好清静的一个人上路。

  宴云睡了个好觉,也没空查看灵识里茁壮成长了足有一指长的小绿苗。他只听见锁上的门总算是开了,进来俩仆妇,端着满盘子的食物。

  一盘子的饭菜还算丰盛,要真和将军府正经主子吃的饭菜比,其实是敷衍了事的。但宴云并不知道,他只看见有糟鱼、有腌牛肉……

  等他吃的半饱了,扭头一看,竟见婆子给穆长沣喂的是个干饼子,穆长沣显然没什么胃口,也没多大劲头进食,只咬了两口,饼子上出了个豁,他就停了下来。

  那婆子顺势收起碗筷,起身就要走。

  在末世生活时,宴云见多了受重伤的人。

  能吃能喝的,还能留条命;吃喝不下的,那日子眼看着便倒数了。

  穆长沣是大将军,将军府真正的主人,这些仆妇却用干饼子来敷衍他,这是为什么?

  莫非……宴云很快想到一个可能性。

  莫非这些仆妇,都已不再认穆长沣为主了?就像末世里,每一个异能者为中心的小集团里,领头的异能者一旦失去异能,哪怕还活着,昔日的属下们只会瓜分他储存的能量和食物,绝不会管他死活?

  他重重一拍桌子,拍的两个仆妇吓了老大一跳,只有穆长沣仍旧波澜不兴。

  “你们就给大将军吃个冷饼子!?太放肆了吧!?”

  没想到俩仆妇一惊过后,很快镇定下来,反倒笑话他大惊小怪。

  “颜小姐,如今你嫁来了将军府,就要懂将军府里的规矩。咱们给将军喂什么,是夫人、也就是你婆婆决定的。况且将军在床上又不能动弹,他又喜欢干净,是他自己不肯喝水,不肯吃粥!”

  “你也别装样子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不过是刚嫁过来三天新鲜。”

  “我们要是顿顿给将军吃肉羹,他一天七八遍的出恭入敬,谁能伺候来?你吗?”

  宴云被她俩一顿抢白,再是好脾气也撑不住。他顺势瞥了一眼穆长沣,见男人脸上一片漠然,像是对仆妇们的敷衍搪塞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替嫁前,颜靖臣说过穆长沣的事情,他是一个大将军,一个真正的英雄。

  这样好的人,却被这样欺负,宴云眼微红,反正才三个月时间,还收那么多金子,他就当帮颜靖臣大哥了。

  “我伺候就我伺候,有什么大不了的!?”宴云大步走到仆妇面前,吓得那仆妇连连后退,他抢走那只硬邦邦的饼,往地上一掼,大声说:“把肉羹端过来!”

  那仆妇先是吓得唇齿发颤,险些听宴云的命令,真去厨房端菜,临出门被另一个仆妇按住。

  另一个仆妇颧骨高耸,显然更加刻薄难缠,冷笑说:“厨房每餐做什么自有定数,既然颜小姐吩咐下来,我们少不得让厨房去做。”

  “不过颜小姐别忘了,你今早最重要的事情,是带着元帕去给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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