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接到自家主子给过来的眼神示意,反手轻轻关了门。

  门被他这么一关,宋大人吓得蹦了起来,同意还失手摔了个茶杯。

  钱来也不敢真将人吓出个好歹来,小心翼翼地拉下拉链,脱了帽罩对着睁大双眼的宋大人露出了脑袋。

  宋大人定定看着钱来良久,憋着一口气用手指头指了指钱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围着钱来转了两圈,指着钱来身上的隐形衣对景赪道:“荣大人,这异宝给我庆州吧。”

  景赪坐着没动,看了一眼钱来钱厚俩人。

  钱来又将隐形衣重新穿好,跟着钱厚往外走,直至钱厚出去关了房门,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人。

  景赪这才开口说道:“宋大人,你庆州可真会漫天要价。”

  “瞧你说的,我与你同朝为官,虽然你姓景我姓宋,但现时你这不是提出同盟吗?”宋大人双眼露出精光,诚恳道,“你有宝物,可不得分予我一半,我这庆州要啥子都没得,如若同盟我得不到好处,我又何苦出人出力,你觉得宋某说的对或不对,大将军。”

  “同盟一事八字还没一撇,宋大人就想先从我这里取得好处,你觉得我给还是不给呢,宋大人。”景赪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扬了扬眉。

  宋大人听了景赪这话,脸上也还是笑吟吟的,他看看俞旼珏,朗声道:“这不是那些奇珍异宝实属罕见,谁见了能不想将其占为己有。大将军,那位子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我宋某这颈上人头还想多留几年。”

  景赪淡然道:“宋大人说得对,那位子我也不坐。”

  “大将军,你提出结盟,却又不坐那位子,大将军难不成是想拿宋某当问路的石子?”两次不请自来的宋大人一直都笑容满面,可听了景赪这话,笑脸立马垮了,“大将军是想将我等作为你投诚送人的人情?”

  景赪仍然一副淡然的样子,他摇头道:“宋大人想来是误会了,那位子我不坐,自有我景家人坐。”

  “哦?”宋大人盯着景赪看了片刻,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他笑着边点头边道,“我等这些粗莽之人,也猜不出大将军的心思,不过大将军若继续留在太昌城,实乃我大煦朝之幸。”

  景赪点头:“我自然不会离开太昌。”

  “大将军一言九鼎,宋某这点还是知道的。不过大将军也看见了,我庆州这穷山僻壤的地方,别说种粮食,就是连棵草它也不长。其他州郡不是沃野千里、就是膏腴之地,宋某这心也早就没啥指望了,无论谁坐上那位子都改变不了庆州的赤贫和穷困。”

  宋大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穷卖惨。

  俞旼珏觉得自己还真是开了眼了。

  这宋大人可以啊,人话鬼话都让他自个儿全给说了。

  “那宋大人为何在庆州一留就是这么多年?”景赪似乎早有准备,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有应付的法子。

  宋大人拍着大腿道:“嘻,这不是在庆州实在没做出什么实绩,宋某实在是没脸走啊!”

  景赪这次没接宋大人的话,只看着对方不言语。

  “嗐,我也不绕弯子了,”宋大人笑吟吟地看着景赪身边的俞旼珏道,“俞公子手头总还是有异宝的,只要俞公子能送咱庆州一两件异宝,咱庆州就不愁没人来了!”

  嗯?

  俞旼珏没想到这宋大人绕啊绕的,就给绕到他身上来了。

  景赪脸色一沉,冷冷道:“此事再议,宋大人请吧。”

  “诶,那俞公子好生歇着,屋里缺了吃的还是少了穿的,尽管使人去要来,宋某这就先告辞了。”宋大人笑着拱手道别,然后离开了。

  钱厚从外面走进来,又将门掩上。

  俞旼珏想了想,问景赪:“阿九,你说这宋大人来了这两次,是不是想找我要点东西?”

  景赪似是冷哼了一声,随后轻声道:“他来寻我,确是为了你。”

  “听他话里的意思,我给他一样东西,他就能让庆州兴盛起来?我可没那种东西啊!”俞旼珏自己的背包装有些什么他是知道的,他手上可没有宋大人想要的。

  “你有!”景赪看着俞旼珏声音温和,但语气肯定道,“大煦朝早就人心涣漓,百姓背乡离井,现时只要能有吸引他们的某物,他们就会过去,州郡想要兴盛,人才是必不可入的。”

  俞旼珏立刻道:“他们也能来吉州啊,阿九你在这里!”

  景赪无奈摇头:“是可以来吉州,但一来吉州是边关守城,常年有战事。二来吉州也离一些州郡过于远了,百姓若想来,怕是都会饿死在半道。”

  “那倒也是……”俞旼珏想了想,又问,“那他们不能去附近比较富裕的地方吗?”

  “富裕的州郡也就那几个,盛京近海有盐,兴州土地最为沃饶,还有就是皇城京都尤为繁荣。”景赪对大煦朝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他叹气道,“但皇城京都从不准流民进城,盛京不大,收留不了太多流民,至于兴州,当地百姓甚是不喜外来流民,当官的也懒得管。”

  俞旼珏听了直摇头,看这大煦朝乱的,也怪不得州郡各自为政。

  州官守住自己的地方,也就守住了活下去的资源,又有谁愿意将自己手中的资源拱手让出去呢。

  “那和我也没关系啊?我给不了他们吃,也给不了他们穿。”俞旼珏皱着眉道,“宋大人看见的隐形毯它就只是一大块布啊!”

  是不是对它的期待过了头了?

  “不需要给他们吃穿,只需要让他们知道庆州出了这样一件异宝,自会引得百姓前来。”景赪道,“来得人只会想着自己也寻到这样一件异宝,待卖了换银子,日子也就有着落了。”

  俞旼珏懂了。

  宋大人是想给流民们一个想头,就像吊在驴子前面的那棵草。

  “这样不好吧?”俞旼珏皱眉,“别的还好说,可我手里的东西在这是绝对没有的,换别的吧,像是食物啊,矿石啊之类的,最起码是他们能真的找到的,否则不就害了他们!”

  景赪没说话,看他脸色也是不同意的,否则刚才就不会对宋大人说再议了。

  俞旼珏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他叹着气挠了挠头。

  “你们皇帝拿国土换美人这事虽然给了你机会,但这机会却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太难了!”

  景赪轻笑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俞旼珏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神情愉悦道:“再难也不怕!”

  俞旼珏瞅了他一眼。

  是个汉子,越挫越勇!

  “不过那被拿来换国土的美人也真是可怜,你们大煦朝不知有多少人在骂她。”俞旼珏生气道,“明明是你们的朝廷不作为,一帮子大老爷们都改不了的决定,却要拿人家美人来说事,这事和她根本没关系。”

  “阿珏心善。”景赪双眼露出温柔,又抬手揉了揉俞旼珏的头发,“都不过是无能之辈,否则大煦如何会走成今时今日这等地步!”

  “唉,为难你和你哥了。”俞旼珏抬手轻轻拍了拍景赪的肩膀,苦恼道,“要是我能在庆州找出点有用的东西就好了。”

  “有啊!”旁边忽然响起钱来的声音。

  俞旼珏立即看向正在小心翼翼脱隐形衣的钱来,下意识开口问:“有什么?”

  “俞公子之前不是说过那、那会冒泡儿的黑水吗?”钱来左右看看,很小声道,“就是电啊,庆州就有!”

  啊!不会这么巧吧?!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

  俞旼珏瞬间来了精神,就连景赪都看着钱来道:“你且详细说来。”

  “先前分开去寻找俞公子,我听跟着我的人抱怨了两句,说他家村子里啥都不长,全都是黑水。我听见后就留意着他,后来在闲谈时,我特意多问了他两句,他说的就是冒着泡儿的黑水,真真的。”钱来挺着胸膛,却压低着声音,“他家就是庆州本地的,离这儿也不远,骑马去走个五天也就到了。”

  俞旼珏抿了抿嘴。

  骑着马还要五天,这还叫不远啊。

  他是真走怕了,之前从三山屏一路过来,路上快两个月的时间,可让他够呛。

  现在听见赶路他心里就怕。

  俞旼珏立马就蔫巴了,将额头抵在景赪的左肩上,有点不想说话。

  不过……万一那就是石油呢?

  有了石油,电也就有了。

  想来庆州的人也就留住了,最重要的是,只要拿下了庆州,对于阿九想做的事,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阿珏?可是累了?”景赪见俞旼珏埋着头,不见了方才的精神,蹙着眉伸手探了探俞旼珏的额头,担心道,“可有哪儿又痛了?阿厚,去请府医。”

  钱厚领命刚想离开,俞旼珏连忙喊住了他。

  “不用,我就是、在想事情,”俞旼珏还真想起了件事情来,“我不是有个小包包在身上吗?包呢?找来给我。”

  钱来钱厚都没动,俞旼珏觉得奇怪,却见景赪动了。

  只见景赪起身走了两步,在床头边上的木柜里,拿出了俞旼珏自己动手缝的那个小包。

  “原先是阿九你帮我收着,谢谢你。”俞旼珏接过那脏兮兮的小包,上面还有明显的血迹。

  景赪又坐回原先的位置上,他的坐姿一直是侧身坐着,左边身体靠里,右手在外。

  但他伤的是右后肩,这样坐着,原先几次摸俞旼珏的头的时候,伸出去的都是右手。

  他看着小包上的血迹,眼神幽深而深沉。

  俞旼珏从小包里拿出了之前他捡到的那几颗黑色的小石头。

  “这是黑石?”景赪摊开双手给俞旼珏放石头,他看了两眼,道,“庆州有不少大山都是这种石头。”

  “只有庆州走?吉州没有?”俞旼珏也看着那几块黑色石头。

  这些石头确实是毛煤原石,被放在布包里装了几天,外面那层沙土早就蹭没了,一看就能看出是煤。

  景赪想了想,才说道:“吉州有,但只有和庆州相邻那处山边才有。”

  “唉,财富终究是别人的,阿九啊,这些石头,能赚大钱!”俞旼珏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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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吉州有属于吉州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