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被钱来这么突然吼了一嗓子,个个转头看了过去。

  俞旼珏也顾不得心中的羞怯,抬手搭着景赪作为支撑,从床帘内探出脑袋来,想看看钱来发生了什么事。

  钱来右手伸的老长,指尖捏着隐形毯,眼睛瞪得老大老圆。

  “你被鬼上身了?”钱厚就站在他的身边,扫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布块,质疑道,“不就一块布,看给你吓的,鼠胆都比你大。”

  “不是、这布,你再看!”钱来有嘴也讲不明白,于是将手中的布朝着钱厚摇了两摇,确定对方视线已经放在布上,这才小心将布块轻轻地搁回桌面。

  那灰白色的布块在钱来的手中时,大家都看出它是一块布,但当布块被放置在桌面上的时候,灰白色的布转眼间就和周围融成一体。

  不过两三步的时候,布块就已经消失在桌面上,如果不是几人亲眼看见钱来放下的布,也没人能发现桌面上还有块布。

  当然,现时他们也看不出桌上还有块布。

  景赪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隐形毯的隐形功效,他不由地走到桌边,和钱来钱厚三人一起盯着桌面看。

  “……它是神仙的异宝吗?”钱来忽然抖了个激灵,抬头看着景赪道,“公子,咱家斥候要是能披上它……”

  大煦的斥候自此可就是天下无敌了!

  景赪又多看了桌面几眼,还亲手又揭起隐形毯,隐形毯被他一拿在手里,瞬间又变成了一块灰白色的布。

  钱来在一旁看的目不转睛,嘴里还下意识发出赞叹的声音。

  就连一向不露神色,给人存在感很淡的钱厚都忍不住露出惊愕来。

  景赪细细看过手中的布块,随后将布块放回桌上。

  他转身走回床边,坐在床沿看着俞旼珏轻声道:“阿珏,这布是?”

  “那是隐形毯,不管是什么东西,连同人在内,只要往上面一罩,瞬间就和周围融成一体,轻易发现不了它的存在。”俞旼珏给他们解释隐形毯的功能。

  “俞公子……”钱来上前两步,看见自家主子瞥过来的视线,又怂的缩回了脚步。

  “你们是想要它吧?可以啊,拿去吧。”俞旼珏以前是真不敢随便将这些东西给出去,怕给自己也给对方招来横祸,可现在不怕了!

  现在自己有了景大将军这条金大腿,阿九可是大煦朝的常胜将军,我看谁还敢从我手中抢东西,揍不死丫的!

  “真的?!”钱来惊喜地问,“真给我们了?”

  “给你家大将军,让他决定给谁用。”俞旼珏也不知钱来拿来想做什么,只好交给景赪决定。

  “俞公子你知道我家公子的身份了?!”

  钱来心中一惊,就连钱厚都看了过来。

  “嗯,你家公子告诉我了,我知道阿九是景大将军。”俞旼珏回了钱来一句,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景赪道,“阿九,你在这里是不是也隐瞒了真实身份?但我之前被劫走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讲什么姓景的,你们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景赪摇摇头,淡然道:“无碍,钱来他们离开太昌城的同时,有好几个假扮成我的替身也跟着离开,此时各州郡不知被人发现了多少个景大将军,就让他们猜去吧。”

  金蝉脱壳啊这是!

  俞旼珏双眼闪着光注视着景赪,也悄悄放下心来。

  虽然知道阿九身为大将军,又领兵多年,绝对不是一个无能之辈,但俞旼珏却总是忍不住去担心对方。

  哪能不担心呢,自穿越以来,唯有阿九陪在自己身边。俩人同吃同住互相守护,这长久以来的感情,相比起三山屏的其他人,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景赪留意到俞旼珏看过来的眼神,侧头对着他露出温润的笑容。

  钱来一心只在隐形毯上,见自家主子又只专注俞公子,于是偷偷伸手,想先取走隐形毯,却被钱厚一把拦住。

  “干嘛你?”钱来没好气地瞪了钱厚一眼。

  钱厚没说话,但仍伸手拦着对方。

  “这隐形毯留着阿珏用。”景赪转头看向他们俩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可阿来他……”俞旼珏看了一眼钱来,后者满心满眼只盯着桌面上的隐形毯。

  “这是不可多得的异宝,你留着能防身。”景赪每每想起俞旼珏被当面劫走一事,心中就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俞旼珏带着隐形毯才保住性命,也就不可能将隐形毯给了旁人。

  “没事,我还有一件。”俞旼珏的大背包里确实还有类似的物品,且还是一件连体隐形衣。

  “还有?!”钱来又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俞公子咋能有这些异宝的?!”

  “我不能同你说,但我能说与阿九听。”俞旼珏看着景赪笑道,“阿九,请帮我将我的竹篓拿来。”

  景赪走到墙角,单手拎起大竹篓走回床边,但他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将竹篓置于自己身前,背对着钱来俩人,为俞旼珏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俞旼珏打开大背包,从里面找出了装有隐形连体衣的小布袋。

  这些露营用的东西,未拆包装之前,被叠的又小又扁,但拆了包装之后,绝大多数的人都无法将它们恢复成刚出厂时的样子。

  见俞旼珏不再翻竹篓,于是景赪将大竹篓放置在床脚。

  “阿九,给你,你的手能动吗?”俞旼珏怕景赪拿隐形衣会扯到肩伤,特意问了一句。

  “无碍,我骑马尚且能自如。”景赪似不想被俞旼珏小看,还刻意用右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小袋子。

  俞旼珏顿时笑了。

  一般露营兼拍摄的徒步者,都会带有隐形连体衣和隐形毯。

  当想拍摄小动物的时候,隐形毯用来罩摄像机等仪器,隐形连体衣则是拍摄者穿着。

  隐形连体衣比隐形毯要厚很多,但透气性能好,柔软度也和隐形毯一样,所以穿上身也不会觉得闷热和憋气。

  景赪将隐形连体衣从小袋子里取了出来,钱来钱厚越凑越近,两眼珠子都要黏在隐形衣上面了。

  隐形连体衣和医护防护服类似,同样的穿戴方式,不过隐形连体衣的鞋底厚很多,连体帽罩上的塑面板有透气孔,且涂有不起雾的特殊涂料。最不同的一点,是隐形连体衣虽然防水,但不是一次性的,可水洗后重复使用。

  钱来急匆匆道:“主子主子,让我穿穿让我穿穿!”

  景赪比了比手中的隐形衣,又打量了钱来钱厚一番,确定高瘦的钱来比高壮的钱厚更适合试穿,这才将手中的隐形衣递了过去:“当心些,不可粗手粗脚。”

  “好嘞!”钱来高声应是,也不避讳屋子的人,自己快手快脚脱了靴,再解开身上的厚短袄,最后脱的只剩下一身薄薄的中衣,这才小心翼翼地套上了隐形连体衣。

  钱厚过来帮忙,俩人轻手轻脚的,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俞旼珏坐在床上,教钱厚帮钱来穿隐形衣,其实穿衣服的那个人完全可以自己穿,但钱来套上隐形衣后,就像被隐形衣定住了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先将帽罩摆正,对对,然后将拉链往上拉。在靠近锁骨的地方……就是脖子那儿,对,脖子那有魔术贴,你用手指摸一下,粗糙的小块那就是了。腰和手肘,还有膝盖都有弹力带,你帮阿来整一下,欸,就这样穿。”

  隐形衣穿好了,钱厚后退两步,钱来左右看看,自个儿往门边一站,转眼间已经和周围的家具融成一体,俞旼珏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这会怕还真找不出他在什么地方藏着。

  景赪也看了一小会,甚至还绕着钱来走了半圈,距离也时近时远地换了好几次,最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这才又重新坐回床沿。

  “阿九,你说给他们衣服还是毯子?”俞旼珏看着景赪,他自己其实并不想留,毕竟这东西在兵营中能起到更大的作用,但景赪不同意。

  “阿珏想要哪样?”景赪想将隐形衣留给俞旼珏,因为隐形衣比隐形毯在使用过程中更能保护使用者的安全。

  “我留毯子吧。”非要两样留一样,俞旼珏当然选毯子,因为毯子使用方便,且用途多样化。

  景赪看着俞旼珏,见俞旼珏确实不想要隐形衣,只好蹙着眉斜斜扫了眼钱来。

  钱来站的直直的,也不管自家主子眼中的不悦,只当自己不存在。

  他穿着隐形衣,外人若从房门外经过,确实是看不见他的。

  景赪叹了口气,将隐形毯叠好,放在大竹篓里面。

  他回头看着笑眯眯的俞旼珏,再看看他那一身的伤,只觉得心头苦闷。

  “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关于俞旼珏在自己眼前被人劫走这事,影赪一直念念不释,也不知要放在心头折磨自己多久。

  “不说这事了,都过去了,我伤口都不怎么疼了。”俞旼珏怕景赪再继续纠结这件事,忙转移话题道,“说到我受伤……阿九,我知道是谁抓走我的!”

  景赪定定看着俞旼珏,眼中杀气渐起,心中泛着痛疚道:“是不是平州那姓赵的?”

  俞旼珏惊讶道:“诶?你也知道了?”

  “我也只是猜测,未曾有实据。”景赪摇摇头,冷声道,“他们先前派人来劫过一次,我原以为当时他们已退走,却想不到那次只是试探。”

  平州,且给本将军等着!

  俞旼珏看着冷了一张脸的景赪,知道已成功转移了阿九的注意力,于是悄悄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才对嘛!

  自身的伤痛和苦楚是别人给的,又何必再责怪怨恨自己,要真想责怪和怨恨,就去责怪和怨恨伤害了你自己的那个人。

  刃口要对准伤害了自己的人,而不是对着已经被那人害得已千疮百孔的自己!

  就在这时,宋大人又笑吟吟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经过钱来站着的地方,脸上不见一丁点儿异样。

  “荣大人,俞公子,宋某又来打扰了。”宋大人对着景赪弯腰见礼,随后不等景赪说话,自个儿就已经坐在了圆凳上,“荣大人与俞公子无需顾忌我,你们只管互诉衷肠,我不插嘴。”

  他说着,还动手给自己倒了茶水。

  俞旼珏就坐在景赪身边,当即与宋大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俞旼珏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完全不懂古代的礼节,尤其是普通老百姓见了州官之后的各种常礼,他是一窍不通。

  虽然阿九也是官,还是个大官,但自己和阿九一直是以兄弟相称,阿九也不介意自己对他敬不够,自己也不知做过多少对阿九失礼的事情……

  打住,失礼的地方太多了,别再想了,想的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不过,问好应该不会有错。

  “宋大人好。”俞旼珏笑道,“还未谢过宋大人救了我的命,待我痊愈了,自当备上厚礼亲自上门道谢。”

  这样说应该可以吧?等等……自称好像错了,该自称草民?还是小民?

  算了,我有金大腿罩着我,而且我同我的金大腿说话也一直都是我我我的,一时改不了口。

  唉,和这些大官说话好累,幸好阿九对那个位子没想法,否则我要是跟着他去了皇宫……

  俞旼珏想着想着,硬生生将自己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轻轻抖了抖,景赪以为他冷,侧身为他细心盖过被子。

  俞旼珏感恩阿九不去皇宫,将脑袋凑过去抵着对方的左肩。

  景赪不知俞旼珏在想些乱七八糟,只以为他怕生,于是抬手揽着对方,外人看着,俩人似在互相依偎着。

  他俩如此旁若无人,宋大人也不生气。

  只自顾自地品茶,见景赪还不理他,这才轻轻咳了咳。

  景赪揽着俞旼珏的肩膀,将视线扫向宋大人:不请自来。

  宋大人回视:这是我家房子。

  景赪无声冷笑:客人暂住,主人家需回避。

  宋大人借着茶杯移开视线,一转头,看见两扇房门无声无息地自动合上了!

  “咔嚓”一声,他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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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人:这盟友怎么回事?他还想不想与我联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