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32章 变节

  鬼骑统领青稞去了郃都,到了赌坊便开始漏银子,手上摆弄着一个裹着扁蛛的显着微黄琥珀的手指大的小玩意儿。

  青稞玩了几把,就直言没意思,手里的小件儿一会儿也没停,在他手里转的飞快“还说是喜蛛呢,压根也不灵,”青稞偏头对后头的人说“叫我哥给我换个蚰蜒的。”

  后头的仆从低着头说“主子,这物件儿珍贵,郃都没那么多好料子,买不上那蜜蜡,现下整不齐活。”

  青稞暴怒而起“什么玩意儿是我们家买不上的?好歹我爹也是跟着皇商做事的,你在这磕碜谁。”

  仆从吓了一激灵赶紧跪下,擦着汗说“小主子,我这就给你去寻。”

  青稞将那喜蛛的小件儿一扔,说“爷有的就是钱,别整那些糟烂的玩意儿来敷衍。”看仆从跪地不起,踹了一脚,说“还不去找!”

  仆从赶紧起身往赌坊外头去。

  青稞又漏了些银子,最后耍了脾气,走了。

  翌日,青稞又往赌坊去,今日满脸笑意,一进门便扬言要将场面上的银子都归到自己囊袋里。

  上茶水的小厮也是有眼力的,每回儿就差不多加那么一两滴水,就为了上款儿爷边上露点脸。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四回加茶时,不小心撇了些烫水到青稞身上,青稞正要发难,小厮说“茶满财满,盆满钵满。”

  开了牌,青稞果真如吉言一般,随手就给赏了一大锭子的银,小厮喜笑颜开,惹得边上嫉妒不已。

  仆从说“爷,倒是有两家带了料子想给爷看看,爷下了牌桌去打上一眼。”

  青稞听闻从一众赌鬼中抬了眸,说“行呀!再有两日就要回那鸟不拉屎的地儿了,得紧着些,也不知道哥啥会儿再带我来这郃都,这事儿别叫哥知道了,又要骂我僭越。”

  赌场有人附和“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咱这些人看贵人,有钱就是那天上的,天上的跟天上的只有爷自己说法,咱抬着头看,都是一样的。”

  此话惹得青稞笑意满脸,又甩出去一大锭的银,说“就乐意听你小子说话。”

  仆从说“家头已在收拾回去的行囊,若爷真喜欢,可得快些,明日怕出不来了。”

  青稞与仆从刚从赌坊走出,便有人跟随。来人拍了一下仆从的肩,仆从问“在这郃都的要道打劫,你的命够赔么?”

  来人不怒反笑道“哪有的事,就是小公子想看的货,贱民手上也有些,想请公子赏个眼。”

  青稞用镶玉金扇拂了下自己的发,道“哦?看来兄台对自己的货甚有信心,不妨拿出来瞧瞧。”

  来人道“请公子去草舍瞧。”

  青稞道“我可不去,若被你们绑了在哪,勒索我兄长横生枝节我可不敢。我就玩玩,你若别的心思,我玩不玩倒是不要紧了。”

  来人一怔,道“那请公子在此处等我,我取了便回。”

  青稞点头道“我搁这茶馆等你,莫要太久,我太久不归兄长担心。”

  来人隐去在弄堂,青稞身后的人立马夜行衣随行而去。

  ***

  诏狱。

  海景琛与唐堂镜坐在一处。

  海景琛穿的依旧是绣着空心竹的浅青色袍子,唐堂镜穿的是锥花丝石竹的纹样,今儿没穿官袍。

  暗卖蜜蜡的农人已被拷打了一通,杨立信一脚踩在农人头上,说“看看,这是你家的通家黄册,若不能好好交代,那还能保你那小儿的性命。”

  农人被踩在脚底,一口脓血喷出。海景琛开口道“咬舌自尽就等于畏罪伏法,那你家人如何处置,且看兄台如何抉择,说实话,兄台就是这事儿中最低级的那些个,我也没指望从你嘴里套出什么话来,这一番不过就是敲打敲打你上头的人与那些旁的。”

  唐堂镜喝了口茶,道“杨将军,上一回那个愿意归了正道的,现下如何?”

  杨立信道“回次辅,一家最后判了个流放,本该死在路上,主子心善,念着也是最后想明白了,杀一人何其简单,教导其心正了才是官吏应当做的。”

  “嗯,是这么回事。”唐堂镜轻声的应着。

  农人被踹了个半死不活,杨立信扔下一个破旧的他儿子的小木马。农人恶狠狠的瞪了三位大人,捡起木马又沉默了许久。

  “各位大官,我就是偷了些东西。”

  “偷的什么?”杨立信问道“你若偷的是些不值钱的,何劳次辅首辅亲来查问?”

  农人趴坐在地,缓缓开口道“我是个打棺材修墓碑的,前一段与工友商量,想去天家陵墓借点钱,家里太穷,实在没活路,但是咱也不敢上街打劫,当年皇陵也是我等一同修缮,最为知道他的机关与路径,恰巧又殡葬了一位贵人,我们早有此计,便未将贵人陵墓封死。”

  海景琛心里一凉,当时感念芫妃娘娘,却以最高的规格殡葬,却不知道这竟引来他人蛇蝎之谋。

  “然后呢。”唐堂镜开口。

  “我们几人摸进了那皇陵,却见那贵人的棺椁早已被打开,我们顿感不妙,起身要跑,谁知外头早已有人等候,逼着我们便进了墓中。”农人道。

  “来者何人?”唐堂镜发问。

  “来者,来者还带了一副已经尸腐刺鼻的女尸,因无法打开皇陵主墓,遇着我们便持刀问我们是否会开得主墓。若能办好此事,既往不咎,还给重赏。”农人道。

  “再然后呢,我们在主墓殓尸,但实在味道难忍,其余人还在里头,我因甚想呕吐,又怕污了主墓,便到皇陵之外。”农人道。

  “我再想入墓之时,只听见墓里有人砍杀起来,我便蹲在草丛不敢再发出声响。等天亮之时,我跑了大半想着我的兄弟们,便偷溜进去看,谁知道,他们已死在皇陵之中,偏殿珠宝散落一些,我家中已无米下锅,珠宝寻来也不好变卖,还有那剩下的蜜蜡便被我藏回家中。”农人道。

  “可有看见孩童?约摸八九岁。”唐堂镜颤抖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了一个人被绑走,说要扔回宫里去。”农人道。

  “孩童,没有吗?”海景琛继续问。

  杨立信踹翻了农人,说“答话。”

  农人道“当时我不敢点火,但那偏殿的棺椁已被封好,蜜蜡还在往下滴,如果只是要封棺,无需这么多!”农人答。

  唐堂镜跟海景琛对视一眼。

  “原先,他们是想整个用蜜蜡封了芫妃娘娘的棺!”二人想起蒯崇文那句“封存白猫。”

  晟朝有传统,若尸骨若不腐,则来世也投不了胎,生生世世都会在尸骨中醒来,再等着死去,再醒来,再死去。

  唐堂镜跟海景琛往外走。

  “农人口中那个需进主墓的,便是林师敏了,林师敏跟秦诛草埋,是林家的人。”唐堂镜说。

  “那盗墓者先前是工部下的外用劳工,自是懂得皇陵机关,他们本想葬了林师敏,再禁锢了芫妃。”海景琛迟疑了一会儿说“但是应没想到安建带着刘懿司也去了,刘懿司定然护母,又看清了这些人的长相,林家本就愤恨主子杀了太子,能找到林师敏的尸身定然也是已知世子殿下杀害了林师敏。”

  “所以林家将刘懿司封入棺中,但此事定然会被发现,若是说安建也参与在他们之中?若是以安建的谨慎的性子,一则不会回皇城,二则不会认错他伺候了十几年的蜂蜜。”海景琛推演着“那就是威胁了安建,将此事栽赃到崔治重头上。”

  “能威胁到安建的,我只知一人,但是从先前来看,安建对他并无一丝在意,甚至于带恨。”海景琛捻着下巴继续念念有词“或者说,这是安建想让我们看到的呢?”

  海景琛继续搜索着脑中的旧事“当时我并未问安建,那给大夫人下的药从何处而来,但是安建非得要我知道,是从秦诛处取的。安眠宁神的药,那太医院怎就不可开?”

  “景琛的意思是,杜太医也参与了此事谋划?”唐堂镜一惊。毕竟杜空山在向执安小时候便予以关照,一路出都,到太子凶案,杜太医板上钉钉是向执安的盟友。

  如此变节,真当可能?

  先不论与安建兄弟情义,单单就是刘懿司登基之后的荣华富贵都该享之不尽,怎都不该,此刻反水。

  等三人到了小院,天都亮了。

  本以为今日能解惑,结果又平添了许多,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林家人杀害了刘懿司,但是,那夜真的只有林家人吗?

  “萧姑娘若是没做,那此刻该急于洗净嫌疑的便是他了。”唐堂镜说。“且太子子嗣流落在外,林家这般做,想是已经得了子嗣。”

  “那我们萧姑娘可真有的忙了,一边要摆平林党旧部再争皇位,一边又要摘去泥点博新臣信赖,比当时主子一门心思打了九州还费脑些。”海景琛松松筋骨,他真的累了。

  “且载府有兵,萧姑娘可没有。”唐堂镜接着话。

  “谁说她没有?”海景琛回头一笑。

  ***

  虽然海景琛忙得头脚倒悬,但是向执安躲在棉州写些信件,派些人出去,最大的事儿就是给赵啟骛寻医士,杜空山有如此大嫌疑,向执安定是不敢用的。

  除了寻医士之外,最大的事儿就是与赵啟骛吃饭。

  赵啟骛真是娇弱的不得了,连起床穿衣都要向执安伺候,走一步都要捏着向执安的衣角,连出恭都要向执安等在门口。

  向执安这般的好脾气都受不了,骂道“赵啟骛,真的臭死了,能不能别这样?我宁可你回上梁去。”

  赵啟骛慢慢悠悠走出来,说“可算露了真面目,看吧,这才几日,已经受不了我这个瞎子了。”

  向执安被气的发笑,道“是是是,我露真面目了。”

  赵啟骛坐在院里,说“棉州那胖羊牵过来玩玩。”

  向执安这才想起来,那羊被自己放了,都不知道溜达去哪里了,轻声的让边杨花鞘去找,对着赵啟骛说“那羊太臭,拉去洗洗剪了毛牵来院里。”

  果不其然,赵啟骛说“执安该不会是将那羊杀了与那萧公子一起吃了羊炙了吧?”

  向执安心想就知道你这厮会这么说,但是羊真的不见了,解释也解释不清,现下的赵啟骛实在太能作妖。

  “核桃。”赵啟骛又发话了。

  向执安忙不迭的去扒核桃。

  “渴了。”赵啟骛摇摇手。

  向执安又忙不迭的去倒茶。

  向执安实在忍不了,说“骛郎,院子事杂,找个能做事的人来帮衬帮衬。”

  赵啟骛说“是,从前执安一个人的时候都不让人近身,连杨立信都推去海先生那,现下世子住下了,就需要帮衬了,是,世子是瞎子,照顾起来累,世子知道…”

  向执安赶紧去捂他的嘴说道“你快闭嘴。”

  白天一番折腾,晚上还要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