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63章 奇袭

  向执安叹了口气,还是说“能让我从上梁回来再叙?我有急事。”

  来人说“主子请的是今日,今日便是今日。”

  向执安说“若我不想叙呢?”

  来人围住了向执安,向执安抽出蕉鹿,与来人对峙。黑压压的人群被拨开,来了一位似而立之年的男子,身穿腾飞雁影花纹,身赋紫色腰带,不似自己想象中倒腾军械的如父亲一般的男子,而是带着阴柔的皮肤发白的男人。

  向执安又叹了口气说“张大人,有礼了。”

  来人正是张百龄。

  “向公子,可否是要去上梁郡守着世子殿下?”张百龄开口。

  “是,瞒不过张大人。”向执安说。

  张百龄上马说“无需着急,世子也该自己闯一闯了,向公子,还是随我入霄州吧。”

  向执安听完话也上了马,说“霄州是我母亲本家,得空了是该来看看。”

  张百龄骑着马慢慢在前边,说“若是向公子恋家多好,安安稳稳待在霄州,莫起那么多事端,使得郃都人心惶惶。”

  向执安摊了摊手说“没什么法子,天不让我活,我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

  张百龄与向执安一前一后的走着,来人附在张百龄身后说了几句,张百龄对向执安说“向公子,看看益霄边界。”

  向执安也没往后看,说“张大人既能在此等我,我当然也知张大人要做什么。”

  张百龄说“那向公子还来?”

  向执安说“色令智昏了。”

  张百龄说“赵啟骛那身姿长相也非绝色,相比之下还是向公子貌美,该色令智昏的,合该是那赵啟骛。”

  向执安说“不知。许是我还不够美。”

  落日完全沉入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来自身后的益霄接壤,现在或许就是一片交战地。

  张百龄与向执安慢悠悠的走着。张百龄说“来人,给向公子手捆了,我知向公子武艺超群,张某才出此下策,勿怪。”

  向执安说“无妨,若张大人落到我手里,我兴许还没有这么多耐心与你谈心。”

  张百龄说“今日,霄州将会对益州开战,神机营已从莳至棋,围了益州,若我没猜错,向公子的兵马与军师还在应州,若我旗开得胜,姜郡守必然倒戈相向。”

  向执安说“看样子是次辅唐堂镜来了?”

  “哈哈哈,真不愧为向公子。”张百龄说“其实向公子在益州也没什么兵马,卫州周广凌还在摇摆,只要这益州城门一开,四州围了棉睢,向公子一番苦心,白费。”

  “不过向公子啊,张某也很是感激你,若不是你,这五州何定?棉州无匪患,睢州无佞臣,益州无刺史,卫州无人镇,而这益州,今日无兵。你的世子正在被丹夷纠缠,恐怕也没时间管向公子死活,你来或者不来,今日都千载难逢。向公子,若你此刻投降,开门让我军进城,也可免于你的军马无端被屠的苦楚。向公子向来爱民,不会连这点轻重都拿捏不准。”

  向执安很想承认,这个人,做工部侍郎太可惜了,他应入内阁,与唐堂镜一起,定然是个好对手。

  向执安说“可能天不容我,张大人,是否还要拿向某祭刀?”

  张百龄说“向公子天纵奇才,怎可拿去胡乱祭刀呢?当然还有更大的用处。”

  向执安说“你若是拿我胁迫赵啟骛,可就得不偿失了,那世子是个疯子,我也拿不准他会不会自己扎上张大人的剑与我殉情,上梁若与张大人生分了,可别说向某未说。”

  张百龄说“向公子无需此般巧言,张某自有决断,现在,请向公子上城墙,看看什么才是兵。”

  向执安跟着张百龄上了益霄线的眺望台。

  霄州的士兵已经拿撞木猛烈的撞击益州的城门。向执安望去,烽火台一片狼烟。张百龄所言不假,莳州棋州也对益州也会发起攻势。

  向执安看见了裴部。

  裴部并没有多少人,射箭弩的人都没有上云梯的敌将人多,向执安紧紧盯着裴部,他不知裴部得了消息,还会不会为此死死守城。

  敌将已被挟持,城中兵马不足。应州的兵马安置在应睢,应莳交界,要来益州,必得卫州开门。

  向执安感觉眼前的烽火似有弑人的毒。向执安感觉身上发痒,是那种你挠不着的钻心的痒。

  裴部在益州城墙上大喊着跑动,一边有私语传来,一面有书信,毛翎不在,益州已空,向执安虽不想,但是又不得不觉得若自己是裴部现在的处境,应开了城门才是。

  天飘起雪,一朵落在向执安的睫上。混沌了没多久,陡然消失。

  裴部忙碌的在城墙奔走,向执安能看出他的无助。

  霄州的兵又架上了云梯,有的甚至已经杀进了城。益州无兵了,向执安看着裴部从城墙往下,可是来开城门?他又从下往上,边上多了一个人,毛翎!

  毛翎高声叫喊着,但是向执安觉得自己耳朵可能真让毒坏了,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见烽火爆破的声音。

  向执安看着毛翎带着兵马,许是调了睢棉的所有卫兵,但是也无多少,他们直直的望着烽火台。

  向执安看不清他们。他们也看不清向执安。

  向执安听见毛翎沙哑的喊声,他喊“冲啊!今日誓死守城!”

  他喊“开城门!迎敌!”

  向执安的心脏跟着猛烈的跳动,躁动的心情使他脸色不佳,“勿急,向公子。”张百龄说“急也没法子。”

  向执安觉得聒噪,但是张百龄的人死死围着他,动弹不得。

  向执安在雪中看见毛翎策马奔向敌群,他喊着“主子!毛翎今日,誓守益州!”

  毛翎押着长戟,向执安从未见过这样的毛翎,毛翎好像平时就是抱着刀的懒散的摊着,好似第一次见他开猴脑那般,恣凶稔恶,贯颐奋戟。

  毛翎在人群中突袭,砍了一个又一个,但是霄州的兵马好似没有尽头,裴部护在毛翎身侧,向执安见了裴部与毛翎相视一笑,齐齐凶猛的杀入阵中。

  “该走的。”向执安心道。

  霄州的乱箭如蝗,毛翎在人群中厮杀得勾起了嘴角。毛翎在人群中闪闪发光,逼得人挪不开眼,是啊,这才是毛翎,这才是吓得向执安烧了三日的毛翎。

  毛翎在人群中吹响口哨,大军齐齐又返回益州城中,城门极速的合上,向执安看见裴部勾着毛翎的人,两人甚是亲密,如同兄弟。

  周广凌的脑袋就在此刻出现,与毛翎裴部挨在一起,这是向执安未能想到的,身旁的张百龄显然比向执安还震惊。那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卫州常备军来了。益州开始了新的一轮迎敌。裴部年纪挺大了,平日操练操练还好,真要上阵杀敌,赶不上周广凌这样的行伍。

  周广凌携军士又一次打开城门,换了主将,周广凌在大声喊“晟朝的军士们!我知你们来自郃都,我亦知为何我们在此缠斗!向执安未有自立为王之志!他只不过”周广凌边喊,边捅着来人的喉咙,“只不过,想给这方土地,一个太平!”

  向执安看见华雁身披军甲,站在城墙上望着这交战区,她的眼神从未离开周广凌,而此刻的周广凌,也让向执安才懂,为何华雁的眼里,都是追崇与爱意。

  周广凌大刀挥出如月的弧度,在这雪夜里如救主明灯。“向公子,周广凌这把老骨头都被你吃了,向公子好手段啊。”张百龄边摇头边鼓掌。“只不过,这下子,我们最忠义的卫州指挥使也成了叛军了,他如若不来,还可以自保。”

  “张大人,你无需在此阴阳怪气,如何?说张大人身侧都是利益往来无真心至交,所以在此嫉妒向某有如此忠义同僚?”向执安未看他一眼,眼里都是交战区的将士们。

  毛翎,裴部,周广凌。

  张百龄挨着向执安说“唉!这话就不好听了,向公子,我与你说,若他们战败,你与他们自得进我牢狱,若他们战胜,那你的头颅就会滚到益州门口,战胜战败,有什么比向公子的头更能打动军士们呢?我猜猜,那个杀得最狠的楞头小子,便是毛翎吧?”

  张百龄接着说“毛翎好似最尊向公子,把向公子的脑袋劈开,一半送给毛翎,一半送给海景琛,向公子脖子上的狗链也是精美,若张某没猜错,这是世子给公子带上的狗链子吧?那这脖颈,便送给世子了。”

  “张大人,我说,你可真令执安不快,狗链?嗯。算是吧,执安认了主了。但是我瞧着张大人的狗链栓的也挺紧,我的狗链是我自己愿意带上的,张大人的也是么?”

  “张大人的主子,有我的主子待我好么?”向执安轻轻的附在张百龄的耳边。

  人群中出现穿着大氅的孱弱男子,一眼望去就是景琛。现下战事如火如荼,杨立信这个疯魔呆症心恙顽疾的愚蠢之人,还在后头挎着摇椅,若不出意外,还得立上小台面,泡一壶茶。

  向执安笑了一声,果不出所料。

  杨立信一眼都没看交战地,任由毛翎在那疯骂“主子还在那烽火台,杨立信你还在那泡茶!你个头颅有恙的今麦迟缓!杨立信,我问候你母亲!”

  毛翎都杀了几番了,还是很有劲儿。“喊什么!泡好茶就来!”杨立信还怕唾沫进了海先生的杯子,还得偏着头骂。

  许是所有人都在瞧着交战地,许是都没有人看他们。

  向执安看见杨立信在要走的瞬间,又回头弯腰亲吻了那个穿着白色大氅坐在摇椅上带着唯帽的少年。

  两人隔着唯帽,轻轻一吻。杨立信笑着扛起大刀,策马往交战地跑去。“鬼骑听令!今日杨立信守城救主,与各位共存亡!”杨立信变脸之快,向执安望尘莫及。

  杨叔率鬼骑冲往交战地,地上已多是尸体,向执安看着海景琛掀开了唯帽,从摇椅上跳起奔向城墙,扒在墙上死死的盯着杨立信。

  杨立信回头招手,海景琛未动,华雁与景琛一起,站在城墙上说事。

  经过鳌久的战役,地面已如同血河,雪花飘在血上,轻轻的,无声的。

  与这雪相反的便是这战争的声音。尖刀刺进血肉的声音,马匹受伤嘶鸣的声音,是将士们的叫喊声,是血流涌出身体的声音。

  向执安尖锐的耳鸣。

  向执安迟缓的迷茫。

  自己费劲了心机,惹得这么多人为自己丧命,便是一直追求的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