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完结】>第119章 莫比乌斯(12)

  水珠“滴答”落进地下河, 发出极清脆的声响。什么东西“簌”地一下从眼前闪过去,阿尔弗雷德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是只拖着尾巴的灰色老鼠。

  “你确定‘门’会在这里吗?”他舒了口气, 重新挺直腰。

  “记录显示过去一年内, 有13个非法程序体在这附近消失。”阿尔文答。

  这里是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三人冲破程序封锁, 一路风驰电掣, 按阿尔文的指示找到了前几道“门”的所在地, 但都无功而返。“门”不是不存在, 就是已被破坏。而这是本区域的最后一个坐标。巨大的钢结构支撑着地下世界,浊水沿着约莫三米宽的河道向前流动,搜寻系统显示“门”就在这附近。

  墙壁上镶嵌着成排淡紫色霓虹灯管,不时“沙沙”频闪, 令人背后发寒。

  三人在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里来回绕了好几圈, 最终,阿尔文忽地脚步一顿,停在一处“丁”字型岔路口上。

  “这里的数据容量不匹配。”他说。

  阿尔文缓缓伸出手, 很快, 手掌被什么东西挡住。下一秒, “砰”的一声, 以掌心为原点, 一阵强烈的冲击波炸起,随光圈向四周冲撞去。整个地下河道开始震荡, 原本严丝合缝的钢墙逐渐向一处凹陷、扭曲, 最后伸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很高级的隐藏程序。”阿尔弗雷德赞叹道。

  顺着通道向下, 越来越深, 越来越黑。空气变得更加潮湿粘稠, 两侧墙壁也由钢结构变作石材料。古老的花岗石缝隙中滋生着许多滑溜溜的青苔。

  尽头,一泊平滑如镜面的湖水,镶嵌在一个昏暗无光的洞穴深处。看不到洞穴的最高处——也许有百米高,人在其中发出的任何声音都会被回响扩大十数倍。手电光束慢慢扫寻过石壁,最终停在这处:墙上用木炭歪歪扭扭画了只莫比乌斯环。

  贺逐山平举手电筒打量。莫比乌斯环就像一只眼睛,他盯着符号的同时,眼睛也在幽恻恻地盯着他。

  “这里就是门么……”阿尔弗雷德自言自语,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脑,检索周围的代码数据——权限是阿尔文给他的。但什么也没有。代码毫无纰漏,看不出藏了什么异常程序通道。

  贺逐山还在盯着那只莫比乌斯环。

  莫比乌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符号频频出现,绝非偶然,一定有人在努力暗示什么。

  “卡。”阿尔文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石缝中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隐藏在杂草间。贺逐山掏出那张在图书馆找到的卡——那张引领着他走上这条觉醒之路的卡。阿尔文将卡插入凹槽。几乎是瞬间,整个石穴“轰轰”地颤动起来——莫比乌斯环被拦腰切作两半。一道不过一指宽的门缝豁然出现。

  星星点点的白光开始从门的那一边溢出,像萤火虫似的,飞舞着盈满洞穴,在湖面上时起时落。三双眼睛同时凑近门缝,试图窥探门的那一边是什么。

  但黑漆漆的。

  “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我也是……我们就不能把这门开得再大点吗?”

  阿尔弗雷德十指用力,试图把门缝多拽出哪怕一寸的宽度。

  然而十根机械指骨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坚硬的岩石挠得“刺刺”作响,直到外壳上满是刮痕快要断裂,也不能撼动这座巨大的石门一下。

  “歇着吧,修改程序对它也不起作用,”阿尔文示意他别白费力气,“说明它确实就是我们要找的‘门’,因为门是权限远高于系统的存在……”

  他边说边抬头打量,不注意,掌心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划破,一瓢血珠洒到地上汇成一线,恰巧落在那一缝光区里。但惊人的事发生了:血珠迅速“蒸发”,凝作一圈小小的绿色代码。代码忽“咻”地腾空而起,一下被吸进门缝深处——

  下一秒,石穴再次“轰轰”颤动。这回山崩地裂,门缝被拉宽一指。借着更多的争先恐后溢出的光,贺逐山终于看见,门的那一边立着一座倒悬的塔。

  几个倒悬的人从空中倒悬着走过。

  贺逐山愣了一愣,正欲细看,却觉眼前骤然灰暗。什么东西凝在身侧——是那些光点。他回头,三人齐齐望去:那些本如萤火虫一般在湖水表面上下漂浮的光点,忽全停滞不动。紧接着,仿佛受到巨大重力的拉扯,光点猛地朝湖面坠落而去。然后不止是光,原本古井无波的水面也突然逆时针旋转起来。平静的镜面骤然击碎,变作飞旋的龙卷,深处像有一张血盆大口,正贪婪地吞噬一切。

  水柱下涌,湖水很快被吸干——

  “啪嗒!”

  一只巨大的手霍然伸出,沉沉砸在岸边,用力一撑。

  一双闪动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是删除程序!”阿尔文反应最快,一把拉过贺逐山,贺逐山又顺势拉上阿尔弗雷德。删除程序身后升起一口激光炮,“轰”地就是一闪。三人眼疾手快地向旁侧躲,激光束在石壁上炸开,天塌地陷,碎石与齑粉纷纷扬扬落在人头顶。

  “你们系统审美这么没有想象力的吗——”阿尔弗雷德边跑边叫,“我是说,这么暴力的吗?一定要把删除程序设计成这样的机甲吗?”

  三人沿着湖岸狂奔,炮弹也紧咬着尾巴穷追不舍,一时间洞中“轰轰”声四起,人被震得频频失衡,根本站不住脚。

  石洞很快就要坍塌,三人冲向那条唯一的通道。删除程序迅速回身,手背发射出数条伸缩指骨。那伸缩指骨极其灵活,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嘶嘶”地穿破空气,张开利爪。

  眼瞧勾子就要凿进贺逐山后背,阿尔文将他一把拽到身后,同时骤然抬手——

  掌心幻化出一把长刀。

  那是一把极锋利的机械长刀,正配他干脆凌厉的身法。雪白刀光如电,骤然锋芒毕露,用力一挥,以惊人的速度自上而下劈斩,瞬间,指骨便被砍作十数条断肢,歪七扭八掉落在地上。运行代码在瞬间遭到大面积破坏,删除程序主体抽搐了一下,它停下来,修复受损代码,三人便趁着这空档从它石洞里溜出去。

  “拿着!”阿尔文顺手把刀抛给贺逐山。

  刀落到贺逐山手里,极乖巧地自动回缩,竟似有生命一般,迅速沿着他脖颈钻进衣领,然后便贴着略微凹陷的背脊蛰伏不动。

  “做什么?我不会!”贺逐山吓了一跳。

  阿尔文头也没回:“你的刀,只有你能用!”

  三人迅速爬上铁梯,回到地面,越野车还静静停在原处,但世界已彻底变样。到处是断壁残垣,炮火焚烟,高楼大厦摇摇欲坠,歪歪斜斜地坍塌,一半是钢筋水泥,一半是透明代码,巨大的删除程序则拖着脚步穿行在街区间。

  阿尔文拉开车门,头顶骤然传来警报。

  一束探照红光直直打在他们身上,照得人睁不开眼。

  “检测到非法程序,标记完毕,清除立即执行——”一个冰冷的机械声平静道。

  于是所有删除程序同时停下脚步,齐刷刷回过头来。

  “啧。”

  阿尔文暗骂一声,皱起眉头,没等阿尔弗雷德把车门甩上,便一脚油门直踩到底,把越野车震耳欲聋地开了出去。

  这辆被阿尔文修改了基础属性的越野车马力十足,沿着柏油路飞速向前,如离弓利箭,冲出火海,拐弯时也不减速,只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两侧城市建筑都变作成片残影,向后连连倒退。

  然而即使他已将车开得这样快,贺逐山还是看见,就在他们冲进隧道的一瞬间,左右两侧亮起代表着程序的幽绿色光点。很快,代码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逐渐汇聚成装甲车的形状——

  驾驶座上各坐一名面无表情的西装男。

  “是低级维修员,”阿尔弗雷德说,“它们拥有面对突发情况自主分析、自主决策的智能和权限——”

  阿尔弗雷德还没解释完,右侧装甲车上的维修员已经降下车窗,冷冰冰地瞧了三人一眼。只见枪口探出,火光在黑黢黢的枪管深处骤然一闪,阿尔文余光捕捉到,毫不犹豫踩下刹车——

  越野车急降速,轮胎在路面磨出火星。成排子弹贴着车前窗擦过去,径直击穿了左侧隧道墙壁,墙上顿时多了一排整齐的弹孔,碎石齑粉四下飞溅。

  突如其来的刹车还使左右两辆装甲车的包夹意图落空,两名维修员同时探出车窗回头来看,动作高度同步。墨镜挡住了它们的眼睛,看不见表情,只有嘴巴抿成一线,显出一种机器特有的冷酷无私。

  它们没有犹豫,迅速打转方向盘,轮胎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

  装甲车立刻从朝前侧方漂移,一左一右,车头相对,试图横在路中间挡住三人去路。但阿尔文的反应比它们更快:就在方才猛踩刹车的下一瞬间,他已然抬脚换挡,转速拉满,引擎发出咆哮般的轰鸣——越野车只降速须臾,随即立刻提档,全速向前,在两辆装甲车形成包夹之势前贴着车门挤了出去,唯一美中不足可能是擦肩而过时,右后视镜在装甲车车身刮出一条长长的划痕——

  他抓住的是近乎无敌的系统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漏洞。

  即使是最高级的超级智能,也需要时间分析数据、计算结果,做出最优选择。但人的直觉是瞬时的。阿尔文利用的便是那点极不可察的、几乎不存在的短暂时间差。

  不过维修员不会放弃。

  装甲车重新回正,又提速来追。车顶升起机枪,子弹自动锁定目标。这回攻击的是轮胎,阿尔文果断打转方向盘,将它们一一躲开。见拦截无效,很快,左前、右前处再次亮起绿光,代码团凝聚,第三、第四名维修员开着装甲车上线,直接挡住三人前路,紧接则是第五、第六名,又死死咬在屁股后面,堵住三人退路。

  七辆车并行在没有尽头的隧道里,发出低沉的轰鸣咆哮声。雾气蒙蒙,寒意丝丝,车窗早被击碎了,狂风如挂满倒刺的鬼舌,不断鞭打人的身体。气氛凝固成极压抑的一线。

  “枪在座位底下。”阿尔文冷不丁开口。

  “你疯了吗?”贺逐山回头,“我甚至不知道保险在哪!”

  “我没法同时篡改六个维修员的代码程序,”阿尔文瞥了眼窗外,淡淡道,“只能用这种暴力手段。”

  维修员开始收缩包围圈。阿尔文垂眼,瞬时重写了一部分越野车代码。新的防弹玻璃重新覆盖车窗,千疮百孔的车身也被更新,但只是聊胜于无,在过于剧烈的炮火攻击下,越野车很快又发出安全警告。

  他的身体好烫。

  贺逐山看着阿尔文的眼睛,其中闪动着幽绿色的字符。那些程序正在飞速运转,他眼底一片血红。顶着巨大的权限压力临时修改程序,即使对维序官来说,也是一种无异于冒犯神祇的超负荷工作。

  车身忽然猛地一震,贺逐山险些一头撞上挡风玻璃。

  身后的装甲车开始用力撞击越野车尾,车内弹出虚拟投影,显示车身完好程度不足70%。

  “数据处理中枢的位置在第一段脊椎,”阿尔文看着倒视镜,“维修员是程序,你永远不能杀死程序,但你可以让它们变成无意义的数据……破坏命令中枢,代码运行就会暂时瘫痪。”

  “枪里都是干扰子弹,一共十二发,每个人两次机会。”

  那是一把小口径狙/击/枪,外型锋利漂亮,枪身泛着一层冰冷寒光,瞄准镜前浮动有辅助追踪系统的虚拟投影。贺逐山将手搭上去,一瞬间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觉得枪身在不断发出幽微的激动的颤抖,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而他作为枪的主人,生来就是要扣动扳机。

  他望向阿尔文。

  阿尔文笑了笑:“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神枪手。”

  阿尔文降下车窗。贺逐山深吸一口气,把枪托架在肩上,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他微微偏头,透过瞄准镜紧盯目标,试图锁定5号位维序员的脊椎——还得是第一节——但这太难了。风向与风速的哪怕一丁点变化,都会瞬时影响子弹轨迹。而车身的晃动又是如此剧烈,辅助系统频频弹出警告:“目标异常,无法锁定!目标异常,无法锁定!”

  但装甲车即将发起第二次冲击。贺逐山没有办法,他扣下扳机。

  “砰!”子弹穿透挡风玻璃,擦入维序员肩头。

  维修员只是歪了歪头,垂眼漠然地扫了,下一秒,伤口被幽绿色的代码包围,程序自发修补愈合,转瞬毫发无损。

  “不行,”贺逐山说,“我不记得了。”

  但那个人的声音很柔和。手心带着炽热的温度,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可以。”阿尔文说,“你救过我的命。”

  贺逐山猛地回过头来,盯着阿尔文的眼睛。

  阿尔文甚至没有看他。他的眼睛直视前方,平静地盯着装甲车。黑暗是如此无穷尽,狂风开始裹挟雨丝,劈头盖脸砸在车窗上,把车灯、炮火全都晕成一团团的光雾。一线暗红色落在他眉目间,照着那双琥珀般的眼瞳,和绿色的程序。

  “义眼”。贺逐山脑海里恍惚飘过这个词,无端觉得左眼微微一烫。

  他有一只义眼——记忆在眼前闪烁,手术椅,操纵台,剧烈的疼痛,六岁时被剥离眼眶的血肉,再次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抽帧的画面,眼前花里胡哨的种种锁定系统、追踪数据……强烈的推背感,在贫民窟飞驰而过的野兽一般的警车,摇滚乐,直升机和执行警/察……

  “A。”贺逐山忽然轻声说。

  维序官微微勾起嘴角:“……Ghost。”

  “小心!”阿尔弗雷德大喊。不知何时,二号位装甲车已与三人齐头并进,一口重型机关枪探出头来,维修员墨镜镜片上闪过一道红光。

  “砰——”

  贺逐山同时回头扣动扳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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