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裴言枫倒是坦诚:“不愿清晚染上干系只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还有因为那时候,传闻你会娶梁三三。”

  连衣突然有点懵:“我娶梁三三?”

  “那时三三对外袒露她对你的表白之事,闹的天下皆知, 想让梁萧撮合你们。”一直没说话的舒清晚开了口, 因为她对那时候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且吃的醋最深,“想来, 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你会娶三三,因为你若娶了三三,便是和梁家结盟,往后阮家的势力就会更大。”

  “是。”裴言枫道, “清晚说的对。”

  “为以防刺杀不成功后, 我还有权衡阮家的实力, 我就不能失去舒家这个支持, 所以更不能让清晚和刺杀扯上哪怕半点的关联。”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梁家的权利。

  梁家一直做事低调,她们差点都忘记了梁家也是相当有实力的皇商。

  得之助力, 也是如虎添翼。

  想通这些,连衣也开始打趣起来:“所以你后来听说裴青松喜欢梁三三,梁三三对他也有意, 你应该高兴地睡不着了吧?”

  裴青松浅浅一笑, 表示默认。

  连衣瞥了一眼旁边柜子上的食盒,继续逗他:“哎不是,裴兄你那时怕什么呀?你不是有钟七七吗?”

  “我要是娶了梁三三, 你大不了直接娶钟七七啊, 这样你就有礼监大人做靠山, 又有钟家支持,钟家说不定还能帮你带动后面的冯家, 你还怕扳不倒我吗?”

  裴言枫有些哭笑不得:“阮兄何必开我玩笑,你们刚才在外面不是听到了吗?我早已不想和她再有瓜葛,对我而言她一直都是妹妹。”

  作为看完原网剧的观众,连衣怎么会不知道裴言枫对钟七七真正的感情:“那你很渣啊兄弟,你既然不喜欢钟七七,那你干嘛搞的一副要娶人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娶她呢。”

  裴言枫微叹一声:“我这都是情非得已。”

  最开始他只是想要采办礼监的支持,所以跟钟家虚与委蛇,假装亲近钟七七。

  没想到钟七七却真的爱上了他,整日粘着要嫁给他。

  若是拒了钟七七,便有可能失去采办礼监的支持,那时候的他不敢赌,只好假意敷衍,想等自己羽翼丰满,再想办法甩掉钟七七。

  最差的结果才是自己闷头把钟七七娶进门来。

  就在他看着舒清晚渐行渐远,也想着索性娶进钟七七时,裴青松的出现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所以当他听说裴青松喜欢梁三三,他就欢喜地卖力撮合,如此他便能卖裴青松一份人情。

  有了裴青松,他就变相有了梁府的支持,等裴青松踏进官场,他便拥有比采办礼监更高的权利靠山,他不仅能拔掉阮家,挽回舒清晚,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钟七七。

  如今他身体熬成这样,又失去家族的信任,他也无需采办礼监的支持,自然也不想跟钟七七继续耗下去。

  “是情非得已,可是你也一直在给她希望。”连衣自然明白“情非得已”这背后的辛酸,只是裴言枫这么做,与他老爹裴老爷有什么不同,“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跟她沟通一下,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裴言枫利用钟七七往上爬,利用钟七七整“阮林一”,到头来却说不想和她再有瓜葛。

  还有那死去的云烟,同样是被裴言枫感情利用,送给李少横,又进钟府当细作,最后却弃之如敝履,甚至没问起她是死是活。

  裴言枫没有不舍,甚至带着点解脱:“总之......是我对不起她,但我并非她的良人,还是放她去找和她互相喜欢的人吧。”

  裴言枫是男主,除了女主,其他人靠近他注定都会被渣。

  虽是命运使然,但也是这些女配的心甘情愿,连衣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做的也只是替她们感叹命运的不公。

  不过说起裴青松,她倒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对了,你既然这么想要权利,也一直想弄死我,为何去年裴青松会突然放弃举荐?”

  “那时他要是顺着举荐进去,我现在不就已经化为白骨了吗?”

  都聊到这了,裴言枫也没打算隐瞒:“因为举荐不能立即进朝为官,还需考察一段时间,即使能做官,也无法与榜眼和状元的翰林院相比,还会打草惊蛇。”

  “那时我与你们还有李少横的关系都很是紧张,青松若不能一击即中,等你们发现,三家同时反扑,我可能无力抵挡。”

  连衣替裴言枫分析出来:“你是怕告发了我,我会逼李少横拿出证据和你同归于尽吧?那时候裴青松若权利不够大,就没办法帮你脱身,只能三个一起死了,是吧?”

  “是。”裴言枫承认,“一招定输赢,我们不能做没把握的事。”

  “所以还是决定假装妥协,先安抚你们,然后再等待时机,在不知不觉中,再给你猛然一击。”

  是啊,她和舒清晚真的在裴言枫“温水煮青蛙”中,不知不觉放松警惕,误以为裴言枫没有更大的后招。

  若不是诗会上,她们参透裴青松的行为,现在幽禁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不过现在分辨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连衣只想把她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弄清楚:“等等,你既然不想跟我同归于尽,你更应该救李少横啊,你为什么会把李少横直接弄死,我到现在都没明白。”

  裴言枫的表情冷了一点:“我早就厌烦那个草包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西镇时,我们密谋好利用福寿行刺杀你的事情后,才发现你是女子,也才接到梁府说要举荐的事情,我们就紧急喊停,希望把事情缓缓。他却不依,非要按照计划行事,还威胁我,说如果不让他实行,他就把事情公布出去,且把我以前的事情一起说出来。”

  “我同他说了几次,硬是没说通,原本想等他冷静了再找他谈谈,谁知青松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真的做了,把我好好的一盘棋搅的支离破碎。”

  “后来你们去过天牢看他,他便把你们说的事情拿来同我核实,继而又威胁我,狮子大开口要我帮他出狱,否则他会把所有事情抖露出来。”

  “那时我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份我的把柄,我不能让这份把柄公之于众,就只能让他死。”

  连衣替裴言枫往下说:“......而且那时候你已确定裴青松以后能入官场,李家又被我弄的破败,对你已经没有太大利用价值,弃之也罢,是吧?”

  裴言枫大胆承认:“是。”

  “只是没想到我找遍李家,又把李家眉山别苑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有找到那份把柄,也许是老天也不愿看我成功吧,竟让把柄落到你们手里,如此我更是不敢揭露你,只好按下青松,静观其变。”

  事情与她们猜测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李少横的死,是因为把裴言枫逼的太紧。

  还因为他自不量力,没看清楚情势,以为自己能捏住裴言枫的七寸。

  殊不知裴言枫一向将权利和身份看的最重,他好不容易在夹缝中挣扎出来,又怎么会让小小已如蝼蚁的李少横威胁到自己呢?

  如今斯人已逝,能剩给别人的只有感慨。

  连衣思量片刻,突然想起个重要的事情还没问:“等一下,话说回来,我跟裴青松无冤无仇吧?他为什么要杀我?”

  “无冤无仇吗?”裴言枫扯了下嘴角,仿佛在笑连衣天真,“你不会以为你故意撮合他与梁三三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吧?”

  “何况他是真心喜欢梁三三的,又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妻子,曾经为别人那般疯狂过?”

  连衣既是惊讶又是无奈:“可我......是一个女子啊?唉......”

  裴言枫笑地玩味:“但一开始我们并不知情,而且他也不仅仅是因为梁三三。”

  “什么意思?”连衣没明白,“难不成他与我或者阮家也有私仇?可我记得没有啊,我去垣镇的时候,确实是第一次见他。”

  裴言枫欲言又止:“总之他并非......罢了,过去的不说,可如今,你又害的他无法入仕了,想必......”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裴哥哥,你们让我见裴哥哥!”

  裴言枫的话只说到一半,外面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吵闹声,不用细听,就知道前面那是钟七七的声音。

  裴言枫眉心拢在一起,眼底染上了些烦躁:“......你们还是赶紧走吧,青松那里我会尽力游说,但你们也需警惕他,因为有些事情我也......”

  “我不管,我就要见裴哥哥!”

  “裴哥哥!裴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我不管伯父说什么,我就要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同你在一起!”

  连衣还想细问裴青松的事情,奈何钟七七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显然门口的人有些拦不住她。

  连衣只好放弃,重新将黑布蒙面,然后和舒清晚一起往偏处的窗户而去。

  她刚翻出窗外,裴言枫突然控制着音量,叫了一声舒清晚的名字,接着道:“你可曾......喜欢过我吗?”

  舒清晚直接了当道:“没有。”

  “那你喜欢的是林一兄吗?还是......”裴言枫迟疑着问完,目光在窗外的连衣身上打了个转。

  舒清晚诚实回答:“我自始至终都未见过林大哥本人,我喜欢的人是阮连衣。”

  “我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女子,但我并不介意,我喜欢的是她,与她是女子还是男子并无关联。”

  舒清晚当着自己的“命定之人”说她喜欢的人是她,连衣心里忽然就变得暖热,但随后又生出点担忧,怕对面的裴言枫会大受打击。

  但裴言枫的表情只是刚开始微透讶异,随后就露出意料之中的了然,然后和煦一笑:“我明白了。”

  “你走吧,往后珍重。”

  “就此别过,珍重。”舒清晚说着用男子礼仪郑重地施了一礼,然后利落地翻出窗外,与连衣相伴着离去。

  裴言枫望着舒清晚离开的方向,恍惚间想起他第一次遇见舒清晚时,舒清晚也曾用男子礼仪对他郑重施礼,还说:

  ——谢公子救命之恩,望公子留下姓名,来日若有机会,小女子必当报答。

  纵然狼狈至此,舒清晚依旧不卑不亢,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那时爱上了舒清晚。

  那声音犹在耳畔,时间却一晃已过数年,他还以为他们会一直相互守候,不曾想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分道扬镳,不相为谋。

  *

  连衣和舒清晚出了窗,用钟七七抵着守卫冲进来的嘈杂声做掩护,相继翻上了屋檐,旋即低伏在屋顶,等待时机离开。

  那些守卫碍于采办礼监,没敢动粗,最后还是被钟七七伺机推了门,冲到了厢房里。

  裴言枫冷着声问钟七七为什么还没走。

  钟七七回答她已经跟着裴老爷离开,只是半路上听裴老爷说起裴言枫叫她以后都不要送东西来的话,她心有不甘,又找了回来。

  只这一句交流,后面不管钟七七如何表白哭诉,连衣和舒清晚在屋顶都没有再听过裴言枫出声。

  片刻后,哭到无力的钟七七还是被看守们架了出来,由云兰扶着,出了门口。

  趁着巡防营看守的目光都在钟七七的身上,她们再次隐在夜色里,离开了偏僻小院。

  出了巡防营看守的目光所及之处,两人商议一阵,决定先回舒府,然后再带人去梁府找裴青松,做最后的协议。

  她们带着三个暗卫往回才走了一半路途,还未靠近城区的街道,就被一群黑衣人包围,堵在了一片远离人群的空旷树木之间。

  她们还没搞清楚情况,就看到裴青松从黑暗中走出,声调微带亲切:“阮兄,舒兄,原来你们在这啊,可叫在下好找。”

  “前面我听说舒兄出了梁府,然后就不见了,我着急的很,找来找去,终于知道舒兄去了旁边客栈,可你们两却不等我,在我赶到客栈前,你们就跑了。”

  “这下终于堵住你们了。”

  虽然巷子的光线不够,但连衣还是看出裴青松的表情不对。

  他眉眼间早就没有了儒雅温和的神色,反而带着一丝比裴言枫更尖的戾气,那说话的语调虽然还算和善,但无端让连衣觉得不舒服,隐隐有丝说不出来的狠厉。

  裴言枫都已礼让,她们根本没必要跟裴青松继续交恶,连衣赶紧开口解释:“裴兄,你别急,我有......”

  连衣的话还没说完,她前面的预感就成了真。

  裴青松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懒散地加重语气道:“全部上!活口一个不留!”

  周围几十个黑衣人立刻就闻声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个个招式不弱,刀刀致命,直冲着几人的面门而来。

  连衣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裴青松如此恨她,竟不听一句分辨,就要置她于死地。

  心里同时也五味杂陈。

  纵然早就知道裴青松与她印象里的不一样,但亲耳听到从前称兄道弟的人毫无感情地说要杀自己,她还是觉得心里冲击太大,有些难以接受。

  她立即拔出腰间软剑,和舒清晚配合着往旁边突破,但还抱着侥幸,试图和裴青松再沟通,把没说完的话继续往外说:“等等!裴兄!我真的......真的有话要说,我们已经和.......裴言枫,达成和解......”

  裴青松站在黑衣人之后,冷静地嗤笑一声,截住连衣的话:“阮兄,哦不对!我应该叫你阮小姐,你就不用再白费口舌周旋,反正我是不会信的。”

  “既然你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就该老实地好好在地下躺着,不该玷污我与阮兄的深厚情谊。”

  裴青松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连衣也已经明白裴青松已下决心,务必要弄死她了。

  远处虽有房屋人群,可已经是“死亡”之人的她却不敢喊,怕引来巡防营的人,只能心慌地更加奋力反抗,祈祷她们的援军能尽快赶来。

  就在刚刚,她身边的暗卫阿燕已经将信号弹冒死发出,不久以后,舒府和阮府的暗卫都会朝这边涌来,希望她们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上次在原西镇的巷子,连衣以为那场景已经是她这辈子最为凶险的时候,不曾想今日比那时还要凶险上好几倍。

  那时对方虽然人数比今日多些,但她却有十几个厉害的暗卫。

  反观今日,加上舒清晚她们才五人而已,而那叫阿燕的暗卫,此时已经被砍两刀,有些力不从心。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信号弹在天空炸成一朵烟花后,裴青松的脸色蓦地变了。

  他突然捡起地上一个受伤黑衣人的剑,然后小腿微屈,继而使出轻功朝她们飞了过来,那剑式瞧着是直冲她的要害之处。

  裴青松竟然会武功?

  连衣震惊地手上微顿,差点让旁边的黑衣人有了可乘之机。

  她转身打退黑衣人,反应极快地挡过裴青松的剑锋,旋即用软剑缠住裴青松的剑,一转一甩,彻底将招式化解。

  尽管这样,但刚刚连衣还是差点有些招架不住裴青松的剑气。

  她没想到裴青松的武功竟然不输于她,且还隐藏地这么深,她数次与裴青松有过接触,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内力。

  她现在终于明白裴言枫的欲言又止,以及最后那句“你们也需警惕他”的意思。

  裴青松这些隐藏属性完全是幕后BOSS级别的赶脚,让她们防不胜防。

  现在问题是,她们根本还没做准备,就正面遇到这个拥有特大BUG,还趋于男主属性的幕后之人。

  连衣还未喘上一口气,裴青松的连环招式就朝她扑面而来,大有赶在她们援兵到达之前速战速决的意思。

  她虽招招化解,剑剑都可躲过,可却独木难支,慢慢地被逼地后退许多。

  在裴青松和黑衣人的围攻之下,渐渐地连衣的身上也多了些出血剑痕,她更是被裴青松的剑式逼的越退越多,蓦地踩到一处凹陷的边缘处。

  她抽空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后面的位置微微往下陷入十几公分,是一处没有太大起伏的平地。

  可她仔细一瞧,那平地竟然在月光下泛着隐隐的亮度,似乎还有微微的粼光。

  糟糕!是河水,她们背后竟然又是水!

  她们为何处处与水犯冲,此时遇水简直是大大的凶险之兆!

  倒不是她真的有多怕水,她恢复现代会游泳的记忆后,虽然还有点害怕,但对水的恐惧已经少了许多。

  反而是舒清晚,自从原西镇她拖着黑衣人掉入水里以后,舒清晚的梦魇又更加严重,只要看见她靠近深水,就会面露不安,扣着她不让去。

  就连第一次她们从张嬷嬷家出来,她想到小河边洗手,舒清晚都要拽着她的斗篷,紧紧靠在她旁边,仿佛生怕那浅的不到十公分的水会对她怎么样。

  后来许多次舒清晚梦魇着被叫醒,还依旧眼露猩红,恨不得将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

  每每她都要在舒清晚的耳边安慰好一阵,舒清晚才能缓过神来,放开抱得已经快被勒死的她。

  这样情况下的舒清晚要是发现她们后面是河水,而她已经力不从心地快要靠近河边,舒清晚的情绪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

  不出所料,连衣的担忧才刚刚悬起,舒清晚就一瞥她的方向,目眦欲裂地喊了声“连儿”。

  随后舒清晚就不顾周围来势汹汹的黑衣人,想要冲到她的身边,却剑法逐渐散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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