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剑将舒清晚的后背划出很重一痕, 割破了夜行衣以及里衣,鲜血很快蜂拥而至,纷纷挤出伤口, 将衣服染透。

  舒清晚气急挥剑回头, 眼底突生的猩红与冷厉让那黑衣人都愣了一下。

  舒清晚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将软剑转的剑气横生、杀气四起,旋即软剑犹如毒蛇般顺着黑衣人的剑爬进, 缠上黑衣人的手臂,不过转眼间,那黑衣人的整条手臂就被咬了下来。

  接着舒清晚又补上两招,剑锋划破空气, 嗡然响了一声, 那黑衣人就应声倒下, 脖子上赫然摆出一条撕破的血痕。

  趁着这黑衣人倒下挡住其他黑衣人的间隙时间, 舒清晚奋力飞向连衣的身边,和连衣一起挡住裴青松和黑衣人的攻势。

  那边的黑衣人也跟着舒清晚追了过来, 汹涌的人群将两人围在了河岸边。

  黑衣人越积越多,舒清晚却越来越不对劲,她眼底的猩红与疯狂越来越浓, 剑法却逐渐紊乱, 招招拼着蛮力,仿似要跟对方同归于尽般,杀的根本停不下来。

  饶是如此, 舒清晚却还记得将连衣拽着护在身后, 瞧着模样应当是想带连衣突破重围。

  她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 不知疼痛地接下黑衣人的一剑又一剑,却执着地拉着连衣前进, 不让连衣有概率退到河边。

  连衣被舒清晚挡着根本施展不开,可又无可奈何,因为舒清晚根本不接她的暗示,只固执地和她靠在一起。

  她若试图拉开点距离和黑衣人拼杀,舒清晚察觉后就会想办法替她接下招式,再挡在她面前。

  那架势看着似乎恨不得以命抵命,吓得连衣也不敢离舒清晚太远,动作也开始束手束脚。

  裴青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他站在人群后,看着她们相互拘束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阮小姐,看来传言不假啊,我赌对了,你和水,果然有不解之缘。”

  “你对我送你的这个葬身之地可还满意?”

  原来她们遇水不是巧合,而是裴青松精心的阴谋!

  看着旁边被刺激地状态逐渐不对劲,且伤痕累累的舒清晚,连衣既是心疼又是愤怒:“裴青松!你竟然算计我们,你这王八蛋!”

  “你不喜欢啊?”裴青松笑地阴鸷,带着点恶毒的惋惜,“好可惜啊,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的。”

  “前面我追踪你们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这个河别提有多高兴,我想你要是死在风景这么秀丽的地方,也不枉我们交情一场。”

  “我知道你怕水,但没关系,有舒清晚陪着你嘛,忍忍也就过去了。”

  裴青松虽然将话说的温雅亲和,却句句像浸了毒一般咬人血肉,恨不得连那骨头都不要剩下。

  连衣失望地很是彻底:“你怎么会变得如此狠毒?你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狠毒吗?我倒觉得还好。”裴青松道,“怪只怪你非要跟姓裴的作对,我没办法,也只好忍痛割爱,放弃我们纯澈的友谊。”

  “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好歹深交一场,我不会看着你曝尸荒野,明日就会通知阮家来收尸,好让你真的葬入那祖坟,享受绵延香火,免做水下冤死鬼。”

  连衣胳膊不慎受了一剑,她一脚踢开面前的黑衣人,还未出口解释和裴言枫合作的事情,就看到舒清晚的眸色被裴言枫的话煮的越发深邃,然后她忽的拼力击退面前的黑衣人,狠力朝裴青松冲了过去。

  裴青松已经歇了好大一会,一直在奋力拼杀的舒清晚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舒清晚的软剑招招紧逼,裴青松式式化解,两人几十招下来,舒清晚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些强撑的体力。

  就在舒清晚最后再次想用软剑绕过裴青松的剑身,去袭击裴青松的胸膛时,被裴青松一个反脚踢中了腰部,飞出了三四米的距离,旋即被回身的连衣接住。

  舒清晚被踢中的地方,恰好是去年钟七七生辰宴时,舒清晚跟着丫鬟离开后被黑衣人踢中的位置。

  那地方连衣后来掀开衣服看过,青紫了一大片。

  舒清晚虽然全程没有喊疼,但受伤后的几日里连衣帮她抹药时,她都疼的咬紧牙关,忍的脸色微微发白。

  那伤处养了好一阵青紫才退下去,后来连衣偶尔按按,舒清晚还会蹙一蹙眉,结果舒清晚去暗杀裴言枫时,又在旁边被裴府的守卫刺入一剑,把之前的内伤也引了出来。

  调养大半年,舒清晚身上的剑伤旧伤才好了大半,裴青松刚才却又恰好踢到了那里,疼的舒清晚攥住那处的衣服,曲着身子好一会没缓过来。

  连衣不敢碰舒清晚的身体,怕加剧她的疼,只好单手搂住她的上身,急切道:“晚晚你怎么样了?”

  舒清晚没回答,只脸色煞白地死死盯着裴青松的方向,但忍了片刻,还是猛的吐出了口鲜血。

  这下把连衣急的快哭了,她一手抱着舒清晚往旁边拖,一手颤栗地抵抗着旁边的黑衣人,那声声叫出的“晚晚”,都没得到任何一句回应,连衣是越叫心里越是荒凉。

  就在她抵抗不住层层剑式,绝望地以为她和舒清晚会丧命于此的时候,他们的援兵终于赶了过来。

  带头的除了蒙面首领,后面还跟着书城,两人挡在连衣前面,将扑过来的三层黑衣人打的节节后退。

  连衣解脱般松了口气,这才得空去看怀里的舒清晚。

  舒清晚的脸颊虽失了大半血色,嘴角挂着血丝,却还倔强地一手紧握手里的软剑,一手拽着身后的她,似乎生怕她会掉进更后面的河里。

  连衣压住自己的哭腔,赶忙出声安慰:“晚晚你别怕,我们的援兵来了,我们有救了。”

  舒清晚仿似已经听不进去,眼底布着红丝,深喘着气,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和裴青松继续拼命。

  连衣心疼地把背靠着她的舒清晚搂进怀里,强制自己软声附耳安慰:“没事了晚晚,我没事,你别怕,我真的没事,我在这里,你别怕......”

  可她的话刚说几句,却见舒清晚突然挣脱她,强行抬起身子想要爬起。

  接着“咻”的一声,一支短箭朝连衣飞了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射中刚站起来挡在她面前的舒清晚,迅速插进舒清晚的胸口里。

  连衣惊惧地叫了声“晚晚”,刚扶住倒下的舒清晚,又听见“咻”地飞过来一支袖箭。

  她堪堪拖着舒清晚闪身躲过,后面却又紧追着射来四支短箭,她赶忙抓起软剑挥动抵挡,却因为袖箭的急速冲力,逼地她不得已抱着舒清晚连连后退。

  由于情况突然,她已经忘记后面是粼粼河水,于是一脚踩空,两人再次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也许是河水的密实感将舒清晚刺激地更深,水下的舒清晚尽管距离连衣并不远,却浑身颤抖的厉害,手脚胡乱挥舞,比连衣看起来更是怕水。

  连衣连忙抓住舒清晚的手,将舒清晚拉的靠近自己。

  挣扎一阵,舒清晚大抵是终于辨识出和连衣的熟悉感,知道抓着她的人是连衣后,反手就扣住连衣,拉着连衣往水面上游。

  还好河边位置的水并不深,两人往上游了不到一米,就出了水平面。

  探出水面后,舒清晚一言不发地将连衣托抱起来,蒙着头往河边靠,可当岸边的属下想伸手把连衣先拉上去的时候,河里的舒清晚却一直不松手。

  最后实在没办法,舒清晚的属下只好跳进水里,把两人一起抬着送上岸去。

  上岸的舒清晚依旧抱着连衣,仿佛抱着救命稻草般严实,嘴里还和上次落水一样,喃喃着“连儿”两个字,任连衣怎么叫都不搭理。

  连衣借着月光一瞧,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此时舒清晚的脸上苍白地毫无血色不说,胸口插着的箭,还因为抱她抱的太紧,早就已经歪地不成样子。

  若那箭射的不浅,被舒清晚弄地歪成这样,那伤处显然已经撕成一个大口,短箭已造成二次伤害。

  连衣挣脱不开,就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俯到舒清晚耳边软声道:“晚晚,我是连儿,我在这里,你别害怕,先松开好吗,让我先看看你的伤。”

  舒清晚不仅无动于衷,还越抱越紧,那嘴里的“连儿”两个字越叫越是哀伤。

  连衣心疼地不得了,只好也抱住舒清晚,可她心中的酸涩无处宣泄,停顿片刻,便难以自制般抬起舒清晚的脸,深情而疼惜地吻了下去。

  刚开始舒清晚毫无反应,但连衣撬开她的防备,小心翼翼去抚慰亲近时,也许是因为熟悉的味道,舒清晚终于动了几下,也小心谨慎地给予试探地回应。

  连衣撷住舒清晚想要闪躲的柔软,与之缠绵了片刻后松开,近距离地看着舒清晚的眼睛:“晚晚,那梦里都是假的,快回到连儿这里来好吗?连儿在这里等你。”

  “连儿不怕水也没有死,我们已经好好的在岸上,你快醒来好不好?”

  看到舒清晚已经不再叫“连儿”两个字,只痴痴地望着她,连衣再次低头吻住舒清晚。

  这次舒清晚有了回应,她主动打开贝齿,等待连衣的索取,柔尖只敢卑微而轻弱地碰一碰连衣的,似乎怕连衣会责备她,然后放弃她。

  确定连衣不会闪躲,还愿意和她继续触碰,她才大着胆子一点一点侵占,逐渐沉迷。

  虽然是晚上,但周围都是混战的人,连衣也没敢太过放肆。

  被舒清晚占了会便宜,她就再次推着松开,蛊惑道:“晚晚,连儿在这里呢,醒来好吗?来连儿这里,连儿等着你。”

  见舒清晚的眼神愈加眷恋,她趁机道:“连儿有点疼,晚晚松开好吗?”

  大概是那句“有点疼”攥住了舒清晚的意识,她动了动,虽然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连衣,却真的松开了点力道。

  见这方法有用,连衣继续哄道:“晚晚真乖,那再松点好不好?连儿好难受。”

  “好。”舒清晚竟然意外地回了一句,接着目光微微清明,虽还呆滞,但却当真松开了手,“连儿不难受了,我永远陪着你。”

  听到这句“我永远陪着你”,连衣差点泪奔。

  她赶忙从舒清晚的怀里出来,然后把舒清晚的身子放平,吸了吸鼻子:“晚晚乖,躺下连儿看看伤口好不好?”

  没看到舒清晚反抗,连衣才大着胆子把舒清晚胸前的衣服撕开。

  衣服才撕开一点宽度,就从里掉出两个东西,连衣捞起放在手里一看,竟是碎成两半的玉坠子。

  这玉坠子她不仅见过,最初还是她送给舒清晚的。

  那是去年她们一起去垣镇找裴青松的时候,她们为了打听裴青松的事情,去裴府对面的一个首饰店里套近乎而随手买的。

  当时她就顺手扔给了舒清晚,只当是让舒清晚当个小玩意来玩耍。

  没想到舒清晚却当了真,把这不算值钱的东西日日挂在胸口,宝贝似的放入里衣里头贴身带着。

  后来不管连衣送她多么宝贵的东西,或者更是精美的坠子,舒清晚都没有把这个普通的玉坠子摘下来。

  不曾想今日,却替舒清晚抵了半条命。

  舒清晚的伤口很快证实了连衣的猜想,她撑着撕开的布料去看里头的伤口时,就发现那伤口上只堪堪插入短箭的箭头。

  大概是因为玉坠的缓冲,短箭在射碎玉坠后,剩下的力度只够将箭头冲进去。

  尽管伤口没多深,但舒清晚意识混乱时已将伤口折腾地扯开了一些,现在里肉微翻,那箭头边沿也就肉眼可见,瞧着触目惊心。

  连衣揪心不已,但却不敢动,因为看过的电视剧里太多拔箭而亡的场面,她又哪里敢尝试,何况现在也没有可以消毒的工具。

  还有,也不知道这箭有没有毒,她得速战速决,尽快带舒清晚去找大夫才是。

  连衣将逐渐虚弱的舒清晚重新抱了起来,让舒清晚横坐着靠在她身上吸取温度,她朝裴青松大声道:“都住手!裴青松,我有话要说!”

  现场已经打到白热化的地步,两方死伤参半。

  裴青松在书城的攻击下,也受了点不轻不重的伤,他听到连衣的话,后退几步,还是不甘心地停了手:“阮连衣,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连衣抬手让蒙面首领把暗卫都撤回河边,然后道:“裴青松,我真的没骗你,我们前面去裴言枫那里的时候,真的已经跟他达成和解。”

  “他现在跟裴老爷闹翻了,你又支持不了他,他还得了绝症,快要油尽灯枯,也就没办法娶钟七七,所以不能再靠采办礼监,你觉得他这样跟我继续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裴青松有些不相信:“他那恶疾还可医治,你少危言耸听!”

  “我骗你有什么意思?”连衣道,“不信你现在叫人去问裴言枫,我们在这里等着。”

  “还有,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不就是故意引你去洞云寺见梁三三吗?那你见到梁三三难道不喜欢吗?你之前不知道我为什么引你去见梁三三,你现在难道还不知道吗?”

  连衣索性把话都说开:“我是真心把三三当做妹妹,才这样做的。”

  “因为我也是女子,我娶不了她,所以不愿见她困在自己的幻想里才出此下策,在去找你之前,我也是为你们算过姻缘的,又不是胡乱撮合!”

  “另外你无法去翰林院上任的事情,这个我真的很抱歉,站在我的角度,你去上任就等于我会送命,这我确实做不到。”

  裴青松听完嗤笑一声:“阮小姐果然巧舌如簧,不过几句,就把这些事情轻轻带过了。”

  “那你对三三的伤害呢?你让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被全城区的世家取笑又算什么?我裴青松的妻子,岂容得了你这样糟蹋!”

  “你若不死,三三永远都会有笑柄被人拿捏!”

  “那是误会!”连衣很想解释,可她怕她说出是梁三三散布出去的消息,会让裴青松和梁三三产生隔阂,“真的是误会,总之是误传才传成那样的。”

  裴青松冷笑了一声:“算了,误不误传的我也不想知道。”

  “既然你口口声声要我找言枫核实,我就给你个机会,如不属实,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裴青松说完朝旁边一黑衣人挥了下手指,那人朝远处隐去后,他又玩味一笑:“哦对了,你刚刚和舒清晚卿卿我我的时候可能没有看到,我也放了信号去请救兵,没一会我的人就会倾巢而出,把这里团团围住,任你们插翅也难飞。”

  “真没想到啊,你跟舒清晚两个女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裴言枫的嘲笑让连衣想起前面那两个当众的吻,耳廓不由生了点烫意,她本想出言去怼裴青松,却莫名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东西。

  她思量了一会,突然没来由就想起裴言枫前面的欲言又止,裴言枫当时说“而且他也不仅仅是因为梁三三”,那他是为了......

  连衣打量周围一圈。

  训练有素,武功不低,全着黑衣......他是为了......为了黑蛇帮!

  是了,她怎么没有想过裴青松的所图所谋!

  裴言枫和裴青松合作,裴言枫图的是裴青松的官权,还有梁家的支持,那裴青松又图的是什么?

  他好端端的清白人,考中科举,当个朝官他不香吗?

  为什么非要同裴言枫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细想下来,裴言枫确实没有什么能让裴青松图谋的,裴言枫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黑蛇帮。

  如今裴青松刚好可以号令黑蛇帮,不就说明他们最初的交易就是——裴青松帮裴言枫巩固掌家之权,裴言枫将手里的黑蛇帮转给裴青松。

  这么说,裴青松要杀她,除了私人那点原因,还因为他想得到权利,才对她痛下杀手。

  连衣豁然开朗,正想出言震慑,却听裴言枫又讽刺道:“阮连衣,是不是你扮着男子,扮着扮着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子,忘记了自己是无法给予女子欢愉的?”

  裴青松见连衣低着头沉思,以为连衣羞赧地无话可说,于是就揪着继续打趣。

  “欢愉不欢愉的也轮不到你来关心,只要我们两个开心,又碍着你什么了?”连衣翻了下白眼,“你没见识,不要搞的好像所有人都没见识一样!”

  “对了!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堂堂一个新任榜眼,翰林院编修,竟为了权利,做黑蛇帮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你觉得城主知道了会怎么想?”

  裴青松嘲弄一笑:“哦?被你看出来了。”

  “好可惜啊,本来还想试着放你走的,现在只能让你们留在这里了,因为只要你们都死了,不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连衣知道裴青松的说“试着放你走”只是一句空话,她露出看傻子的表情,半真半假道:“裴兄天真了,只要你在做,就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知道,就算我们死了,也会有别的人知道。”

  “何况你能把我们都杀了吗?我觉得我们这样逃走一两个,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见裴青松被忽悠住了,连衣继续道:“城主最是忌讳暗养私兵,官商勾结,裴言枫虽只是皇商,不用入朝参拜,城主却早已心生忌惮,否则裴言枫怎会墙倒众人推。”

  “何况你还马上就会是翰林院编修,将来是宰辅后备军,你觉得城主知道你手上经过黑蛇帮,他还会让你继续往上爬吗?”

  “到时候你要是因为黑蛇帮,白考了榜眼,可别怪当兄弟的没提醒过你!”

  裴青松仿佛被说动了,正思考着,远处突然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驾驶到不远处停下后,从马车里出来了个女子,旋即她又拽出个女子,大声道:“裴公子,快放了我家小姐,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连衣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明儿。

  而她正拿着一把匕首抵在另一个女子的喉间,那女子早已花容失色,看见裴青松时,弱弱地叫了声“松哥哥”。

  那女子竟是梁三三!

  明儿不仅会武功,竟然还把梁三三抓来了!

  连衣原本想出声让明儿别伤害梁三三,但想到她正跟裴青松谈判,就只好忍着没出声。

  因为她怀里的舒清晚,虽还有温度,但却不知是力竭还是疼痛,早就昏睡了过去,她得尽快带着舒清晚脱身才是。

  旁边的裴青松没辜负连衣的期待,脸色倏地变得极为难看,忍着怒气沉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快放了三三!你胆敢伤她一根汗毛,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前面袖箭里的六支短箭全部用来射杀连衣,此时已经没有短箭可以暗杀胁迫梁三三的明儿,只能干着急。

  被威胁的明儿不怯反笑:“死就死!但死的时候有梁家嫡女、裴大人爱妻相伴,奴婢就算被挫骨扬灰,也无憾了。”

  “你敢!”裴青松气的脸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直接掐死明儿,“你敢伤她,我必诛你九族!”

  明儿那架势,连衣也看的心惊肉跳。

  万一明儿真的手上没个准头,把梁三三给割了怎么办?

  她们跟裴青松的恩怨,那毕竟与梁三三无关,梁三三也自始至终蒙在鼓里,他们的争斗没必要让梁三三这个弱女子来牺牲。

  连衣感觉到怀里的舒清晚似乎身子越来越烫,她担忧地伸手一摸,果然额头烫的吓人。

  还有舒清晚背后渗透出来的鲜血,似乎已经越来越多,多到她好似感觉到那血都钻进她的夜行衣和里衣,贴着她的皮肤啃咬,把她强按住的焦急咬的更是难抑。

  看来舒清晚身上的伤口已经刻不容缓,若是再等下去,可能生命垂危。

  若舒清晚真的有个不测,她该如何是好,她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又怎甘心什么甜头都没尝过,就阴阳相隔。

  如此想着,连衣便豁出去了。

  她打横抱起舒清晚,往明儿的方向去:“明儿,你家小姐腰间被踢了一脚,胸口又中了箭,现在有点发烧,你快带她找个医馆看看。”

  明儿探头看了眼连衣怀里的舒清晚,着急地想上前,却又犹豫了下,缩回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衣知道她的顾虑,边掀开车帘把舒清晚放进去边道:“梁小姐交给我,你只管带着你家小姐走,看完病后若是......”

  “若是天亮我还没去找你们,你就带着你家小姐远走高飞,走的越远越好。”

  明儿迟疑了会,还是把匕首扔给连衣,旋即撑着马车往上一跳,一言不发地驾着马车掉头离开。

  确定舒清晚已经走远,连衣总算松了口气,她看着被她钳制在怀里满眼失落和害怕的梁三三,将声音压到只有梁三三听的到:“三三,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乖乖站着就好。”

  梁三三神经微缓,仿似快哭出来:“阮大哥。”

  “没事的,都会好的。”连衣将明儿的匕首假装再靠近些梁三三的喉间,有分寸地隔开一指的距离,“你别怕,一会就好。”

  连衣安慰完梁三三,朝裴青松喊道:“裴兄!考虑地怎么样了?是要你爱妻的命呢,还是要我们这一堆无关紧要之人的命。”

  裴青松气急败坏:“阮连衣!你不要得寸进尺!三三好歹认过你做义兄。”

  连衣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义兄是义兄,但我想做活着的义兄。”

  “裴兄,老实说,我真的跟你们斗累了,每天开开心心活着他不好吗?为何要斗来斗去?我真的没有想要你们怎么样,真的,如果当初不是裴言枫非要杀我兄长,我阮家也会跟你们裴家一直和睦下去的。”

  梁三三大抵是听连衣自揭身份,有些惊讶地想扭头看她,没想到一转脖子,就将那一指的距离度了过去,皮肤堪堪切上了刀锋,没一会就见了血。

  梁三三“嘶”地叫了一声,有些害怕地叫了声“阮大哥”。

  连衣急的扯开一点距离,压低声音道:“你别动,安静点,很快就好了。”

  裴青松那头看的不清晰,看梁三三突然捂住脖子,以为是连衣下了手,急火攻心道:“阮连衣!你竟敢下手!三三她好歹是你妹妹!阮连衣你快给我停手!”

  这时周围窸窸窣窣地传来了一些声响,连衣知道,是黑蛇帮的援军来了。

  她狠了狠心,假意将梁三三脖子往后勒了个弧度,狠声道:“裴兄!你再犹豫下去,我可要手抖了。”

  “到时候发生点什么,或者你的爱妻有个什么,就怪不了我了!”

  就在裴青松脸色越来越难看时,之前派出去找裴言枫核实的人恰巧回来,他俯身靠近朝裴青松耳语了一通。

  裴青松眸光转动两下道:“当真?”

  黑衣人回道:“禀主子,此事千真万确。”

  梁三三看裴青松一直在犹豫,心里大概也有点失望,她配合着连衣的话:“松哥哥,你这般犹豫,是不是不想救我?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听梁三三这么说,裴青松有些急了:“胡说!谁说我不想救你,我只是......”

  梁三三央求道:“松哥哥,算了吧,你就放了阮......阮大哥他们吧,你让他们走吧,他们肯定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

  “松哥哥,我求求你了,我已经......已经有了身孕,就当为我们的孩子积福吧。”

  这话让连衣和裴青松都惊了一下,连衣吓得把刀又拉开了点距离:“你......你你怀孕了?”

  那头的裴青松更是激动:“三三你怀了我的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是。”梁三三眼角流下泪水,“所以求求你了松哥哥,你放了阮大哥他们吧,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裴青松,咱们别斗了吧。”连衣彻底放下了匕首,郑重跟裴青松保证,“我在此跟你还有三三保证,只要你放了阮家舒家以及李家,关于你的事情,裴言枫的事情,我们会全部烂在肚子里,从此和你两不相干。”

  “如果你不放心,不日我和舒清晚就远走他乡,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阮连衣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反正她如今已经是个“死人”,她本来就决定事情了结后,去浪迹天涯,早一点或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空气凝结了一会,在所有人的等待下,裴青松终于松了口:“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此以后,阮家舒家李家与我裴家互不相干,各自为生。”

  “谢裴兄成全。”连衣说着,想起舒清晚中的箭,“你前面那袖箭可有毒?若有毒,望裴兄赐药。”

  裴青松扔了个瓶子给连衣,有点不情愿道:“不是多深的毒,但一时也不好解,拿去。”

  连衣拱手道谢:“感谢裴兄,裴兄的情谊,在下会永远铭记于心。”

  裴青松冷哼一声,走到连衣面前,将梁三三拉到身后:“铭记就算了,但我希望在天亮前,你和舒清晚彻底消失在我面前。”

  连衣刚应了声“好”,就听到裴青松身后的梁三三叫了她一声“阮大哥”,然后欲言又止道:“你其实不是......不是阮大哥是吗?”

  连衣诚实道:“对,我是阮连衣,我的兄长在七年前已经逝世。”

  梁三三的眼眶微微变红:“那你......你和舒姐姐......”

  “是。”连衣大胆承认,“我和她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就是你和裴兄的这种关系。”

  梁三三只惊讶一瞬,旋即目光变得了然:“我早该想到的......算了,不重要了,还是祝你们幸福。”

  连衣浅笑着应了声“谢谢”,随后拱手道别:“三三裴兄,就此别过了,珍重。”

  连衣说完,也没等那对小夫妻的回应,就带着书城以及舒清晚的属下,马不停蹄地往城区的街道而去。

  第二日天亮,舒府传出消息,说舒家掌家之人舒清晚身染恶疾,需卧床休息,不再接见外客,一切生意由舒老爷重新接手。

  世家间一时流言四起。

  有人说舒清晚之所以病倒,是因为舒清晚早就爱慕裴言枫,见裴言枫命不久矣,所以担心地跟着生了疾。

  又有人说,舒清晚与已故的阮家嫡子阮林一两情相悦,阮林一死后,她相思成疾,故而卧床不起。

  各方说法,众说纷纭,却没有人能拿出准确的证据。

  而这流言的中心之人舒清晚,早已在一辆远离城区的马车上,陪着她心爱的阮连衣,去圆她们年少时互相许下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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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520快乐!

  感谢一直追更到这里的小可爱们,爱你们,笔芯。

  晚晚和连儿的正文故事就到这里啦,后面老规矩,还会再更一点甜甜的番外,不要走开,下节更甜更精彩!

  一路跟到这里的小伙伴,看完就给作者君留个言,说不定有惊喜哦。

  比个大心,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