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雪的傍晚, 天色总是经不住熬,不过一个时辰,暮色就围了上来, 将皑皑白雪都熏地褪色。

  张嬷嬷已到厨房去做晚饭, 连衣原本想要帮忙打打下手, 但张嬷嬷硬是不肯。

  张嬷嬷现在已经知道连衣就是当初救舒清晚的那个小公子,也猜到舒清晚年少时那些异常的行为都是因为她, 心里就更是藏不住对她的喜欢,说什么都不愿她插手,只将她推入房内,要她陪着舒清晚围着炉火取暖。

  连衣和舒清晚闲聊下来才知道, 这个原网剧里后期都没有交代的老嬷嬷, 在这个世界里, 被发达后的舒清晚解除奴籍, 早早给了一笔钱,让她归乡养老。

  但张嬷嬷舍不得舒清晚, 不愿走远,只在舒家别院附近的村庄购置了一处民房安置,想着舒清晚若是在舒家受了委屈, 就可以就近找她说说话。

  她也就成为舒清晚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牵挂, 是舒清晚那些孤苦无依的日子里,唯一能够拥有的温暖。

  两人正闲聊着过往,张嬷嬷端着两碗面进来, 招呼着她们上桌吃饭。

  她们走近一瞧, 张嬷嬷煮的竟是两碗长寿面, 每个碗里还各搁着一个荷包蛋,黄橙橙地格外诱人。

  舒清晚抿了下嘴唇, 表情很是克制,但连衣还是看到她眼里漾开的感动:“张嬷嬷,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张嬷嬷笑地慈祥,还有一点不好意思:“老婆子老了,想记也记不住了,若不是小姐今日上门,我也是想不起的。”

  “老婆子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就给小姐稍微煮点长寿面吧,望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她说着,双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拉过旁边的凳子:“别看着了,坐吧坐吧,你们先吃,老奴锅里还有一点吃食,老奴这就一起端了来。”

  张嬷嬷走后,连衣挑了一根最长最长的面,盘在勺子里,用筷子夹着一头递到舒清晚的嘴边:“这根最长的面给你吃,吃了会长命百岁哦。”

  舒清晚也不知信没信,但还是老实咬住连衣筷子上的面条,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嚼进去。

  等到最后一小节面条进了舒清晚的嘴里,连衣甜甜一笑道:“晚晚,二十一岁生辰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你连儿。”舒清晚的眼底染上温柔,还带着点遗憾,“可惜,你的生辰,我都没有一次陪过你。”

  连衣吃了碗里一口面,满足地咬了咬:“怎么没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五年前你来城区以后,每年三月份我生辰的那一日,你都会来阮府,然后在东院门口站许久。”

  “今年生辰日的时候,我正在去往旭离城找安涟的路上,别说你,就是我娘亲也没给我过生辰啊,书城倒是有给我煮了几个红鸡蛋。”

  “明年吧,明年我们一起过。”

  “好。”舒清晚道,“明年,我一定陪你过。”

  “好呀。”连衣笑着应了一声,嚼着面条随意道,“说起来,你还大我几个月,以前一起在师父那里的时候,我让你天天叫我师姐,你怎么都没反对呀?”

  舒清晚将自己碗里的蛋黄拆下来,夹到连衣的碗里:“你不是说,你不想再做最小的吗?”

  “何况我叫你师姐,你会很开心。”

  舒清晚没说的是,每次她叫完连衣“师姐”以后,连衣就特别顺着她,去哪都带着她,偶尔还会高兴地碰碰她,抱抱她。

  每次如此,她都能感觉自己的心雀跃地四处乱撞,为自己能靠喜欢的人如此的近而欢喜。

  “是呀,我最喜欢你叫我师姐了,哎呀,那感觉简直了......”连衣说着欣喜起来,看向舒清晚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晚晚,再叫句师姐来听听,真的是好多年没有听过你叫师姐了。”

  舒清晚稍顿片刻,耳尖红了一点,按照从前连衣喜欢的语调,轻声道:“师姐。”

  “哎。”连衣笑着重重应了一声,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指勾了下舒清晚的侧脸,“哎呦,我的小师妹可真乖。”

  连衣的心里简直甜地开出了花:“今天师姐心情好,也让让你,让你今天也做一回大的,怎么样?”

  舒清晚没理解:“怎么做?”

  “嗯......我想想,要不我叫你师姐?那不行,我必须是师姐,要不叫个相公什么的,不行不行,那是我专属的......”连衣喃喃了几句,突然灵光一闪,靠近道:“要不,我叫你晚姐姐吧?”

  “晚姐姐,生辰快乐呀。”

  舒清晚仿佛被什么击中,表情顿住,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点。

  “晚姐姐”那三个字穿进她的心里,犹如一只撩人的猫爪在她的心上轻轻抓了一下,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连她自己都听的到。

  连衣看到舒清晚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以为她不喜欢:“你不喜欢晚姐姐这个称呼吗?我觉得我叫的还挺乖的啊,要不你再听听?”

  连衣清了下嗓子,放软声音道:“晚姐姐,晚姐姐,晚姐姐?”

  舒清晚指尖微动,眸色都深了些,但什么都来不及做来不及说,眼角余光就看到张嬷嬷已经端着碗过来。

  她压了压情绪,将心头的悸动敛下,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碗,随后在连衣没看到的地方,许久才艰难地虚吞了下口水。

  这是连衣第一次叫她“姐姐”,虽然声调是个男音,但却比以往说的任何一个字都来的动听。

  这几个字拂过她的心头,让她心痒的厉害,若不是张嬷嬷突然回来,她怕自己刚才已经没忍住,将旁边的人揽进怀里,狠狠地尝一尝那能说出如此动听内容的唇。

  而旁边的连衣还未察觉舒清晚变化的气场,还压着小声的音调,躲着张嬷嬷,逗弄似的又朝她软软地叫了声“晚姐姐”。

  *

  夜幕逐渐深邃,大抵是老人家都休息的早,吃过晚饭后,张嬷嬷便开始给她们收拾房间。

  这间房间是张嬷嬷特地留给舒清晚的,虽然舒清晚几个月不来一次,但她依旧打扫地干干净净,只简单收拾,再铺个床就可以了。

  连衣闲着无聊,便打开旁边的柜子瞧了瞧。

  没想到里面还真的有衣服,不过看着颜色以及布料成色,应该不是张嬷嬷穿的。

  连衣展开看了看,里面是两套男装以及两套女装,她猜测应该是舒清晚放在这里,以防偶尔换洗之用。

  舒清晚进来房间时,看到的画面就是,连衣拿着她的女装在身上比了比,然后又叠起来放进去。

  舒清晚眸色变得柔软,衬着烛光幻出幽深,她没说什么,只将手里端来的茶,放在桌子上。

  连衣看到舒清晚,手上的动作没停,展开了另外一套女装:“这几件衣服我对比了下大小,应该是你的衣服吧,不过我以前怎么没看你穿过?”

  舒清晚走近,接过连衣手上的衣服,像连衣刚才那样,放在连衣身上比了比:“这几件衣服是新做的,我平时不穿,放在这里,是怕将来会用到。”

  “哦,我说呢。”连衣应了一声,想将衣服叠起来放进去,拉了一下舒清晚却没有松手,“怎么了,不放进去吗?你明天要穿?”

  舒清晚摇了摇头,将衣服摊在手上,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连衣。

  “什么意思?你要我穿啊?”连衣有些惊讶。

  舒清晚似乎怕连衣生气,迟疑了会,才轻声地“嗯”了一声。

  连衣打从六年前假扮阮林一开始,就没有再穿过女装,一时倒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你......你想看我穿吗?我也不知道我穿起来是什么样。”

  张嬷嬷抱着被子进来,听见她们的谈话,附和道:“阮小姐长的这样好看,穿上女装定是极美的。”

  “是......是吗?真的会好看?”连衣有些担心,低头看了几眼自己身上的男装,“我怎么感觉,可能不大好看。”

  察觉舒清晚眼底黯然下去的神色,连衣又没舍得拒绝地那么彻底,犹豫了会,还是问:“你确定要我穿吗?可能会很难看......”

  看到舒清晚一言不答,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连衣狠下心来,自暴自弃道:“行行行吧,那就......就穿吧,如果不好看,你可不能笑话我。”

  连衣想起舒清晚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穿女装。

  不管她是阮连衣的时候,还是阮林一的时候,似乎她只要出现在舒清晚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朗朗公子的模样。

  既然舒清晚想看,她也不是不能纵容一回。

  她的身子都给过舒清晚了,哪里没被看过,又哪里差一次女装。

  何况她私心里其实也想让舒清晚看看她女装的样子,她从前也曾有过怀疑,作为言情女主的舒清晚会喜欢上她,会不会只是喜欢她装扮成阮林一的男子模样。

  毕竟她真的没有在舒清晚面前有过女儿家的打扮,她也担心舒清晚会不会自始至终都把她当做男子,已经忽略她是女子的这个事实。

  舒清晚眼眸的光色肉眼可见地又亮了起来,她压着欣喜道:“那......让张嬷嬷给你再梳个女子的发髻好吗?”

  女装都答应了,还差发型?

  连衣没好气地笑道:“行,梳吧梳吧,谁让今天你是寿星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依你。”

  连衣以为舒清晚会亲自帮她穿衣服,没想到舒清晚听了她的回答后,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刚铺好被子的张嬷嬷:“嬷嬷,你帮连儿先收拾着,我出去一下。”

  连衣听见张嬷嬷应的一声“好”,不解地紧跟着问:“你要去哪里?外面那么厚的雪。”

  “无事,我很快就回来。”舒清晚说着,就出了房间,从墙上拿下一件斗篷,披在身上。

  连衣跟着出了房间,看到舒清晚开了门:“多久会回来?”

  “最多三刻钟,一定回来。”舒清晚对连衣温柔地笑了一下,就钻出房门,将房门轻轻带上,没一会,外面就传来向外而去的马蹄声。

  舒清晚说的三刻钟很快就到了,但舒清晚还没回来。

  屋内的连衣已经褪去一身男式装扮,由张嬷嬷帮着,一层一层地穿上舒清晚前面拿着的那套浅绿色的女装。

  舒清晚的衣服穿在连衣身上,除了长度长了一点,其他都很是适合。

  那腰肢卸了软剑与男子宽厚的腰带,只剩盈盈一握,穿上女子的裙子,细带一绑,连衣整个人的气质顷刻之间就完全转变。

  外衣一穿,端庄秀美地就连张嬷嬷都声声惊叹,直夸地连衣都有点不好意思。

  舒清晚回来的时候,张嬷嬷刚刚将连衣的女子发髻梳好,连衣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响到了房间外,张嬷嬷松手后,她就条件反射地半转过身子去看。

  舒清晚看到梳着女子发髻穿着女装的连衣,惊艳地整个人愣在了房门口,甚至都忘记要抬脚迈入。

  她给连衣穿的这套衣服,她之前自己是试穿过的。

  同样的款式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就显得气质偏冷,那卖衣服的老板曾经说过,她穿这套衣服就像刚刚盛开一半的白荷,圣洁而清雅。

  但这套衣服穿在连衣身上,却不知怎么的,透出了些温婉可人的气息,加上张嬷嬷梳的女子发髻,衬的连衣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又乖巧。

  大概是看到她一直看着自己,连衣带着羞意地浅浅一笑,整个人漾起灵动的甜美,仿若刚刚盛开的栀子花,让人心动地恨不得能立刻摘到掌心来。

  连衣看到舒清晚的手里抓着一把红梅,站起身道:“你回来啦,你出去做什么了,怎么摘了梅花?”

  舒清晚那痴愣的神情,张嬷嬷瞧上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识趣地出门,去找能给舒清晚插梅花的瓶子,把房里的空间留给两人。

  张嬷嬷走后,舒清晚还是看着连衣没动。

  连衣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耳尖都烫了起来,她边看了看自己,边尴尬道:“你怎么这种表情,很......很难看吗?”

  “我就说,好像不大适合我,可张嬷嬷非要说......好看......”

  舒清晚终于回过神来,抬脚跨进门来,柔声道:“没有,很好看,特别好看。”

  “真的吗?”连衣还是有点怀疑,担心道,“我许久不穿女装,也想象不出自己穿女装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你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好接受?”

  舒清晚靠近,摘了一朵刚开的梅花,插在连衣的发髻上:“不会。”

  “原来,连儿穿女装是这样的,我的连儿可真好看。”

  连衣的脸被舒清晚的话熏烫了起来,她还未出声,就听到张嬷嬷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随后就看到张嬷嬷拿着花瓶过来,将花瓶放在门边的柜子上。

  张嬷嬷看了眼连衣头上的梅花,笑地眼睛都快看不到:“好看,配上这花就更好看了,果然是名家的千金,随意这么一弄就好看地不得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夫人,才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连衣被张嬷嬷说地更是不好意思,烛光下都可以看到小脸红扑扑的。

  张嬷嬷也知道年轻人面子薄,瞧着舒清晚早已入迷的眼神,假装疲累道:“老婆子年龄大了,经不住忙碌,现在觉得有点累,就先去休息了。”

  “你们有事再叫老奴,老奴就住在那边那头的屋子里。”

  “好,那张嬷嬷你去休息吧。”舒清晚应话,目送张嬷嬷离开后,就将房门关上。

  张嬷嬷走了,连衣心上的羞涩也被带走一些,她看着舒清晚手上的梅花,语调也自然了些:“你出门不会就是为了去摘梅花吧,你去哪儿摘的呀?”

  舒清晚将梅花插在张嬷嬷拿来的花瓶上,调整了下角度:“在舒家别院门外的小路上。”

  “你跑那么远摘梅花干什么?”连衣伸出指尖碰了碰刚开的几朵梅花,指尖传来冰冷,“要拿来做什么用?”

  “嬷嬷家什么都没有,所以想为你做点口脂。”舒清晚说着,拿过她前面端进来的茶碗,倒空,将插着的梅花摘下几朵放进碗里,用勺子压着碾了碾。

  “怎么做?”连衣看着舒清晚放梅花的碗,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

  舒清晚碾碎后,端着碗站拉过连衣:“连儿,我给你涂一点看看,好吗?”

  “好啊。”连衣应着,就微抬下巴,将嘴唇微张着递到舒清晚面前。

  舒清晚心头微动,但还是老实地用食指沾了点碗底鲜红的花汁,然后轻轻地涂在连衣丰润饱满的嘴唇上。

  她涂了两圈,终于将花汁的颜色涂的均匀。

  连衣见舒清晚不再动作,只痴痴看着她,便问:“涂好了吗?好不好看?”

  舒清晚声线低哑了些,好半刻才轻声道:“好看。”

  “真的吗?”连衣甜甜一笑,高兴地走到旁边的铜镜旁,俯身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不够深,说起口红,我可是好久好久没涂了。”

  连衣欣赏完镜子里的自己,又走到呆愣在原地,眼睛粘在她身上的舒清晚面前,用食指沾了沾那碗里的花汁,兀自又涂了一圈,然后抿了一下唇,靠近俏皮道:“晚姐姐,好看吗?”

  舒清晚停顿两秒,突然猛地抱起连衣,将她抵在旁边的衣柜上:“我的连儿,怎么生的这样好看。”

  连衣还没出声,舒清晚的吻就落了下来,带着渴望,克制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越吻越深,眷恋而缠绵,后来将连衣嘴里的空气都厮磨地所剩无几。

  大概是察觉连衣有些喘不过气来,舒清晚松了她的唇,拉了领子,去纠缠她脖子下的浅色疤痕。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张嬷嬷的房间又离她们不太远,连衣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压着喉咙里的颤声小声道:“晚......晚晚,张嬷嬷还在......还在隔壁呢。”

  舒清晚埋首一会,抬起头来,就着刚才吻的有些微肿的唇亲了一口:“无事的,她听不到。”

  “这么近,她肯定会听到的,她要是听......”连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舒清晚腾空抱了起来,连衣惊呼一声,又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舒清晚将连衣搁在旁边铺好的床上,俯身亲吻一下:“听到就听到,张嬷嬷并非多嘴的人。”

  连衣的脸瞬间烫了起来,挣扎着往后挪,压低声音哄道:“晚姐姐,好姐姐,你今日就饶了我吧,我们回去再......好不好?”

  舒清晚被连衣那软糯的“姐姐”二字裹了心尖,渴慕肆意生长,越发忍不住想要缠着她,她靠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连儿前头还说什么都依我。”

  连衣犹豫一秒,还是往后退了点,拉起跨掉的领子:“这个不行,张嬷嬷要是听到了,我明天......明天还怎么......”

  “无事,张嬷嬷不会说什么的。”舒清晚说着,再次压住连衣的嘴唇,将连衣留在嘴里未说出来的话,一点一点就着吻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连衣嘴里的每一寸地方都被侵蚀,脑海里要挣扎的意识都被舒清晚厮磨缠绕地渐渐忘却,最后只剩细微的声响,未被压抑住,飘散在暖热的烛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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