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本来这事儿八字也没一撇,人那什么都没说呢,咱们在这争也没个劲。”

  朱文和侯文杰起了争执的时候,两个人只会越吵越凶,不过朱文一旦把矛头对准了别人,侯文杰又会嘻嘻哈哈的打圆场。

  “话说回来小鱼儿,外面雨停了,等你吃完,我们送你回虞家?”

  虞岁懒洋洋的我在沙发里,摇了摇头,“今天又和虞科在医院吵了一架,不想见他,明天再说吧。”

  “每次和他吵完,你心情不都好不少的吗?”侯文杰拿起桌上的手机,手电筒对准了虞岁的脸,“这会这么无精打采,不像你啊,怎么,你在唐伏雪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他又要把你关起来?”

  虞岁抬手挡着刺眼的光,一把拍开了侯文杰的爪子,“他也就会把人关起来,好展示他那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父性权威。”

  虞岁的手腕搭在眉眼上,像是累了。

  “懒得搭理他。”

  侯文杰和朱文对视一眼,耸耸肩,“那行吧,我们回修车厂了,明天你怎么回?”

  虞岁摆摆手,“不用管我,明天我自己回。”

  瞧那两人起身要走,虞岁忽然抬起头。

  头抬蒙了,有点晕,虞岁晃晃脑袋,“把那只烤鸡拿走。”她耸耸鼻尖,眉头皱得更紧了,“又冷又油腻,闻得人想吐。”

  朱文又折回来,仍旧阴阳怪气的,“吃的时候没见你头晕想吐。”他拿起虞岁没喝完的啤酒罐晃了晃。

  “你这还没喝完,给你留着?”

  虞岁“嗯”了一声,朱文又紧跟着嘱咐她,“那你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带下去扔了,留在屋子里臭死了。”

  虞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侧过身仍旧躺在沙发上,房门开了又关,楼道的声控灯并不敏感,她能听见朱文的脚步声一直到了一楼,然后是摩托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外面的雨声彻底停了,依稀听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房子里又闷又热,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发霉的潮气。

  虞岁在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只觉得安心,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上繁星璀璨,冰冰凉的细碎夜光洒在她脸上,映照出明显不大正常的潮红。

  虞岁打了个寒颤,头重的抬不起来,她扶着沙发,脚步沉重的回到了卧室。

  卧室的窗帘把外面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她头重脚轻的陷进那片黑暗里,又摸索过被子扯在身上。

  很快,虞岁就察觉到了皮肤上的灼热,她热的喘不上气,可一掀开被子,又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感冒了,一定是下午那场雨害的。

  灼热的鼻息让虞岁呼吸不畅,她只能张开嘴喘气,可没一会就觉的口干舌燥。

  虞岁艰难的让自己入睡休息,可就算睡着之后,也是噩梦连连。

  她梦到自己成了鱼贩子缸里的鱼,虞科站在商店前,等着自己咽气,好用最低的价钱买走自己。

  她在鱼缸里挣扎,吐出的泡泡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她听见虞科说要她旁边的鱼,她还来不及庆幸,就被迷糊的商人一网子捞起。

  她喘不上气,在湿漉漉的地上挣扎,她看见朱文和侯文杰忙着和菜市场的大妈讲价,她看见唐伏雪穿着考究的淡紫色西装推着购物车。

  她朝他们大声求救,可只有唐伏雪将目光放了过来。

  唐伏雪近了,更近了。

  她似乎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冷杉味,然后她看着唐伏雪从虞科手里拿走了宰鱼的刀,又把自己装进了水缸。

  她变成了一条观赏用的小金鱼,被唐伏雪用白色的塑料袋提回了家。

  就在她看到那房子的真面目之前,塑料袋“砰”的一声巨响,在车子里碎裂成碎片。

  虞岁在梦里的汽车座椅上挣扎着,渐渐意识到了这是在做梦。

  又是“砰”的一声响,虞岁呆滞的眨眨眼。

  天亮了。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声响,是有人在踹自己家的房门。

  随着那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梦里的冷杉味居然也越来越浓重。

  是唐伏雪。

  时间拉回昨天下午,虞岁离开病房之后,唐伏雪和虞科很快地商定了两件事,第一,虞岁接着上学,第二,虞岁住到唐家。

  关于虞岁是否上学这件事,虞科并不关心,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第二点,也就是虞岁的去向。

  在当初签订的协议里,已经明确说明两人缔结婚姻关系之后,虞岁需要随时向唐伏雪提供信息素安抚。

  可虞科现在意识到了虞岁对于唐伏雪而言,并非只是一个用来抑制Alpha狂躁期的工具,毕竟,谁会关心工具的学习和未来?哪怕是想要唐家未来的唐太太有个好看的学历,不要给唐家丢脸,至少能证明,唐伏雪确实是有正视虞岁这个“唐太太”的头衔的。

  唐伏雪已经明确表示,她和虞科的合作已经彻底结束,虞科并没指望虞岁那个兔崽子能帮自己多少,至少从唐伏雪的态度来看,虞科能捞到的好处,就只限于之前签订的合同,他也只能在合同的细节上动脑筋。

  毕竟只是说了随时提供安抚,就算不住在一起,随叫随到,这不也是随时?这不也是遵守协议?

  为了能让虞岁从虞家出来,唐伏雪又给了虞科不少好处,这才让他松口。

  今天早上一出院,唐伏雪就叫人先把车开去了虞家。

  早接走早省心,可没想到她到了虞家,虞岁却并不在。

  虞科本来是怕虞岁会偷偷跑掉,所以明确说过,要是自己间隔二十四小时没见到她的人,就会把她外婆从医院赶出去。

  他根本不担心虞岁会失踪的,只是没想到唐伏雪出院这么快,更没想到她一出院就找他要人。

  一个女孩子,不声不响地彻夜未归,昨天还下了那么大的雨,也亏得虞岁这个当爹的能坐得住!

  唐伏雪没和虞科多废话,直接找人查到了虞岁的手机定位。

  定位发到她手机的同时,唐伏雪也查到了虞岁之前的家庭住址,立刻叫崔秘书转道到了虞岁楼下。

  崔秘书敲了半天的门,里面迟迟没应。

  “唐总,会不会出门去了?咱们在这等一等?”

  唐伏雪的脸色还有着淡淡的苍白,细看会发现她的左臂一直没有挪动过,她抬眸瞧了那老旧的防盗门一眼,上前两步。

  “后退。”

  说罢,她抬腿就是一脚,“砰”的一声,在空空的楼道里响的惊人,那厚厚的防盗门立刻扭曲变形,向里凹陷了一大块。

  那动静听得崔秘书牙酸,他扶了扶眼镜,眼中惊骇不定地看向一脸寒霜的唐伏雪。

  Alpha一向以他们自傲的自制力为荣,他们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潜伏、出击、狠狠咬住猎物命脉。

  他们力求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好的成果,可唐总昨天不仅答应把一块极具开发潜力的大片林地,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了虞科,如今更是连人在屋里没有都没搞清楚,就直接踹门而入。

  这不符合唐总一贯的行事风格,她性格平和内敛,从来都是鄙弃于用暴戾解决问题的。

  崔秘书被紧接着的第二脚踹的心脏一颤,那扇坚固的防盗门在他面前被踹出一个硕大的洞,唐伏雪伸手从洞里拧开。

  空气里的桂花香味无力又可怜,唐伏雪径直走向卧室,把虞岁从被子里捞出来。

  怀里的人温度高得吓人,她眼睛湿漉漉又没有焦距地看向自己,唐伏雪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另一只手掌落在她的后颈。

  隔着一层薄薄的,被汗透了的抑制贴,那块皮肤也是灼热的吓人。

  唐伏苏的眉心深深皱了起来。

  崔秘书候在客厅,瞧见唐伏雪脱下了自己外套,把虞岁裹住,打横抱起。

  “唐总,叫救护车吗?”

  “不用。”

  老式的住宅区楼道狭窄,唐伏雪抱着虞岁,一路侧着身子下了楼。

  她俯身把虞岁放进了副驾,转头看向崔秘书,“钥匙给我,你留在这叫人把门修好。”

  唐伏雪坐进驾驶座,又给虞岁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的功夫,也拨通了电话。

  “喂,晚秋,你到我家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没呢,路上堵,怎么?伤口裂开了?”

  “不是。”

  唐伏雪把车子从巷子里驶出来,终于到了大路。

  “我这有个到了发热期的Omega,高烧,十八岁,这应该是她分化之后的第二次发热,第一次...”

  唐伏雪顿了顿,略作思索,“第一次是在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时间这么紧。”

  电话里的女声也有些意外,语气更多了几分严肃。

  “按理来说发热期挨得这么近,多半是受到了Alpha的信息素刺激,医院人太多,发热期的Omega更适合在让她觉得安全的巢穴里。”

  唐伏雪抿着唇,问题就在这里,虞岁并没有能让她觉得安心的巢穴。

  不管是狂躁期的Alpha还是发热期的Omega,在这段时间的他们都会失去理智,所谓的安心,指的就是叫他们安心的信息素。

  那处老房子明显很久没住人了,唐伏雪并没有在哪里察觉到任何的信息素残留,等虞岁失去理智的时候,那栋房子失去的情感的依托,就会和别的地方一般无二。

  而以虞岁和虞科的关系,虞家更应该是她心里的虎狼窝。

  唐伏雪的思索地很快,“我把人带回我家,你尽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