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王妃, 快醒醒...”

  一片混沌中,沈灵语缓缓睁开眸子,费了好些工夫才能勉强视物。

  入目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屋子里烧了火炉, 十分暖和。床边坐着个女子,一袭红衫, 薄如纱缦。那女子见她醒来, 朝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沈灵语头昏脑胀,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刚一动, 脖颈就传来一阵巨痛。

  “嘶——”她脸瞬间疼得发白,立即停了下来。

  “慢点。”那红衣女子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再将她扶着坐起来, 才说:“你可算醒了。”

  沈灵语靠在靠头,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仍是觉得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

  那女子看出她的疑惑, 主动答道:“我叫莺莺,早前在王府与王妃有过一面之缘。”

  想起来了。

  她今日没化那般浓妆,整个人看起来清丽些,难怪没认出,沈灵语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别处,屋内还站着个人,穿着一袭黑衣, 横眉冷眼的, 正是清蓉。

  哦对,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似乎是被绑架了。

  沈灵语神色虚浮, 又缓缓闭上双眼假寐,唤出系统:‘我要怎么跑出去?’

  【此地守卫森严,劝您最好不要出去,在房间内还只有她们二人,出去了全是敌人。】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了,传送符,我能直接传走吗?’

  【建议阁下不如就在此处等候。赵景行已前来救您,而且兑换传送符所需要积分高昂,实在不划算。】

  ‘我才不要他救,我要自救!’

  【......】

  ‘说话啊,你卡了?’

  系统停了会儿,才继续回复:【系统比较想嗑你们的CP,请你们不要BE。】

  ‘......’沈灵语猛地咳了下,‘我可不可以举报你。’

  【抱歉,举报功能尚在开发中,敬请期待。而且传送符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才能使用,当前环境下使用将自动无效。】

  沈灵语气得快呕血:‘为什么?’

  【超自然现象不符合时代背景。】

  ‘......’沈灵语愣了半晌,没好气道:‘以后你们举报功能开发好了记得提醒我。’

  【已收到您的反馈,即将退出。】

  一边的清蓉见她呆坐着不动,冷着脸走近,说:“醒了?”

  沈灵语再次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恹恹道:“你看不见啊。”随后又舔了下嘴唇,道:“我渴了。”

  “哼。”清蓉冷笑一声,伸出手用虎口嵌着她双颊,“我看你是没醒,还以为这是王府呢?这儿可没人伺候你。”

  “痛。”沈灵语抬手将她手挥开,揉了揉被捏痛的腮帮子,看向莺莺:“给本宫倒水。”

  莺莺看了看清蓉又看看沈灵语,低着头去桌上端了杯茶过来。

  清蓉瞪向莺莺:“她如今已被关在这里了,没人再让你跳舞,你还这么怕做甚?”

  莺莺嚅嚅道:“可、可她还是王妃啊...”

  “你...我知道她是王妃,但今日你我已做了这事,以后与她都是仇敌,你以为王爷会放过我们?”

  莺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沈灵语将茶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才抬头看着清蓉道:“你为谁做事?”

  清蓉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她,并未回答。

  “王府不够你作?还是赵景行待你不好?”沈灵语缓缓转动手中茶杯,轻笑着回视:“我见你对他情深意重,如今却截了他的夫人,让他丢了脸子,只怕他对你...”

  “不用你提醒我!”清蓉怒火更盛几分,挥手打翻她手中茶碗,“再多说一句当心你的嘴。”

  她下手忒重,惊得沈灵语险些扭到脖子,还好反应及时生生忍住没露怯,睨了眼地上的碎片懒懒道:“好,不说。那本宫饿了,去拿吃的来。”

  “你以为——”

  “本宫饿了,要吃东西!”沈灵语蓦地变了脸,抬头直直瞪着她,“你听不懂?”

  清蓉被她这气势震住,旋即便恢复脸色:“你不怕我杀了你?”

  沈灵语哼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动本宫一根手指。”

  她刚醒时的确害怕过,可转瞬便清醒过来。

  这屋子装潢华丽,屋内陈设皆属上乘,非寻常人家能用得,床上盖的被子是流云棠的做工,刚刚喝水的杯底还打了官窑印。她虽呆在屋内,四周却安静一片,不见半点市井嘈杂声...

  这一切都说明,绑她的人身份不凡,此处定至少也是大户人家的庭院...再联想一下自己的身份,这回的目标只怕是赵景行。

  这挨千刀的,真会坑人。

  可真把清蓉惹怒了,万一这女人妒火攻心,虽不敢杀她,万一打她怎么办。

  沈灵语想到此处,转过眼去看莺莺:“你,去给本宫拿吃的来。”

  莺莺却没动,只低头道:“王妃先忍忍罢,此处...没有吃的。”

  “就是没有才让你去拿。”

  莺莺还是没动,为难地看向清蓉。

  清蓉哼了一声,转过身回到桌前坐着,倒了杯酒喝。

  沈灵语见没人理自己,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撑着床头下地站着。

  莺莺似乎有些怕她,慢吞吞地退到一边。沈灵语则若无其事地踱步到桌边,看着清蓉手中杯子说:“我也要喝。”

  清蓉白了她一眼,依旧不搭理。

  沈灵语一把夺过她手中酒壶。

  “你...”清蓉瞪过来,随即又是一个冷哼,却没将酒壶抢回去。

  沈灵语拿了空杯子倒了杯酒,抿了口,皱眉道:“太冷了,我要喝热的。”接着将酒壶递给莺莺,“你,帮本宫把酒热了。”

  莺莺支支吾吾道:“我...”

  沈灵语催了声:“快点!温烫一些。”

  “...”莺莺只好拿着酒壶去火炉上给她温酒。

  沈灵语坐下来,本想撑着脸去瞥清蓉,但脖子实在太疼,只好僵着问:“你的主子是谁?”

  清蓉勾着唇看她:“你不是挺聪明的?猜猜看啊。”

  “好妹妹,我怎么猜?”沈灵语笑了笑:“我一个外国人,来到歧郡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谁都不认识往哪儿猜。”

  清蓉挑了挑眉:“既然谁都不认识,那说了你也不知道,还是不说了。”

  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沈灵语轻轻点着桌沿,想了想又说:“你演技倒是挺好,在王府时看着真像个草包。”

  清蓉脸色一下子变了,狠狠剜了她一眼。

  “不过现在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清蓉眉毛一竖,正欲说话,沈灵语却抢先打断,道:“赵景行是圣君的亲弟弟,贵为歧王,乃当朝重臣,又官封定西大将军,手握边郡重兵,你若稍稍护着些脑袋,就该知道不该与他为敌。”

  清蓉听了她这话却笑了:“亲王又如何?你以为朝中就没人能与他抗衡?”

  沈灵语嘴角轻轻勾起:“那这么说,今天绑了我的,就是朝中能与他抗衡的人咯?”

  “你...”清蓉这才惊觉被人套了话,不由骂了句:“狡诈!”

  沈灵语全当没听见,自顾自猜起来:“本朝中能与歧王相当的有尚书、太子、左右相...太子尚且年幼不提,尚书大人的爱女在太后面前当值...应该也不是,右相至今未封,剩下的就只有...”

  清蓉急道:“你方才不是说谁都不认识?”

  “这些人我的确不认识呀。”沈灵语一脸无辜,“但这些势力我却听何公讲过一两回。”

  清蓉一口将杯中酒闷喝掉,随后将杯子拍在桌上,看着她嗤笑一声:“随你猜。”

  说话的工夫莺莺已将酒温好,端了过来。沈灵语伸手夺过酒壶道:“我自己来,你去将地上碎片清理了,不然等会儿伤到本宫。”

  “...”莺莺本不想动,盯着她看着,被沈灵语回眸一瞥又赶紧低下头,拿了块布去捡地上茶碗碎片。

  沈灵语收回目光,轻飘飘地望着清蓉,道:“说起来,你我二人相识这么久,也没共饮一回,我这做姐姐的也该好好敬你一杯。”

  清蓉不知她突然这是要干嘛,只是警惕地盯着她。

  沈灵语整个人斜靠着,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歪着头冲她笑:“你别说,你不像之前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模样,还挺好看的。”

  清蓉不屑地别过头:“我劝你最好别动歪脑筋,你跑不掉的。”

  沈灵语将两个杯子倒满举在手中:“我哪里动什么歪脑筋,说了请你吃酒。这酒闻起来挺香,倒是好物,温得也刚好,挺烫,要不...你试试——”

  她说着就将两杯酒一起往清蓉脸上泼去。

  可清蓉反应极快,只稍稍倾身便躲过,转头冲她吼:“你干什么!”

  沈灵语见势不妙,又拿起桌上酒壶朝她扔过去,扔了酒壶又扔桌布,扔完趁她闪躲时机就夺门而出往外跑。

  没跑出几步却突然停下来。

  沈灵语站在原地 ,愣愣地看着眼前。

  她此时正站在一座高楼上,这楼建在水池中央,大概六七层高,四周再没有别的建筑,往下看,全是深不见底的水,结了薄薄的冰,被冰冷日光照得阵阵发亮。

  往四周转了一圈,连楼梯也没见着。

  清蓉急忙跟了出来,在她身后冷笑:“我说过,你跑不掉的。”

  “你们...”沈灵语回头瞪着清蓉,怒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清蓉没答,只将她拉回房中,打开另一扇窗户,指着远处凉亭说:“你只需等着便好。”

  沈灵语朝着那方向看去:远处凉亭下,赵景行正与一男子对坐其中,两人正谈着什么。

  那人似乎有感觉般,忽然回头望了过来,和她隔着遥远距离相望。

  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

  “早就听闻王妃相貌倾城,今日一见果然是位佳人。”

  赵景行听到声音才回头,垂眸盯着杯中热茶,轻轻笑了笑:“内子确有几分姿容,多谢赞赏,待本王回去转述给她,她心中定会欢喜。”

  对面那人讪笑道:“周南不过是远远看过一眼,对王妃殿下绝无逾越之心,王爷切莫往心中去。”

  赵景行只将杯子拈起来,闻着淡淡茶香。

  周南看这人又恢复了那副冰冷模样,心中平稳了些。这人平日里板着脸惯了,突然笑起来反倒让他胸膛打鼓。

  他整理好情绪,又笑起来:“我猜王爷日理万机,定没有时间与在下消磨,那周南便直说了。今日请王妃过来做客,所为有三。一是听说先前在泽谷时我那不成器的兄弟周成冒犯了王妃,周南想请她原谅;二是为了贾府的事,王妃那时不慎捡了我养的一条狗,想请她归还;三是王爷先前抓了个人,还请待他好些。”

  赵景行将茶杯捏在指尖摩挲,淡淡道:“你还没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周南笑容更灿烂几分,说:“周南自知身份低微,恐难与王爷王妃当面交谈,才出此下策。而且...不管在下有没有资格,王爷您不还是坐在这里了?”

  赵景行抬眸看着他:“说来倒是有一件事本王有些不明。”

  周南抬手:“王爷请说。”

  赵景行放下杯子,拿过茶壶过来再次满上,道:“这徐之度的人,怎么就成你养的狗了?”

  “呵呵,这个嘛——”

  赵景行却不在意他的回答,接着说:“本王记得他东窗事发前还来求过我,说愿以汴洲四杰的名单作交换求本王帮他求圣君留他一条命...你猜本王当时怎么说的?”

  周南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过来,开口问:“王爷怎么说的?”

  “本王跟他说...”赵景行指尖轻点着石桌,盯着周南的眼睛说:“别急,他们就快去陪你了。”

  砰——

  周南的杯子突然摔到了地上,碎片炸了一地。他满头冷汗,讪笑道:“周南不愿耽误您与王妃相聚,还是请王爷先遂了在下的心愿。”

  赵景行面无表情地看他:“本王说过,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那就不能怪周南得多留王妃住几日了。”周南低低笑着,“寒舍比起王府虽破了些,却也还算清静,王——”

  “赵——慎——玉——”

  周南话说到一半,忽听得远处有人大声呼喊。

  赵景行立即转过头,只见独楼上,沈灵事扒在窗边,朝他边挥手边大喊:“赵慎玉!!!”

  身后是股股浓烟。

  “灵语...”赵景行大惊,忙站起来几步跑到湖边,朝楼上人喊:“楼上怎么了!你小心些,我马上来救你!”

  沈灵语没来得及回他,先徒手爬上了窗户。

  赵景行看得心中惶惶:“当心!”

  “着火了!我、我要跳了!”沈灵语蹲在窗口处,冲他大喊:“你记得接稳一点!”

  她刚说完,楼下突然不知何时钻出来一排弓箭手,齐齐拉弓对准她。

  沈灵语被吓得脚下一滑,牢牢抓住窗户不敢再动。

  周南赶了过来,大声对她说:“王妃还是不要妄动的好,弓箭无眼,只怕伤及无辜。”

  沈灵语回头看了眼屋内绑在一起的两人,回他:“可、可是这里着火了,怎么办?”

  赵景行转过头对周南冷道:“你现在收手,本王可以留你全尸。”

  “哈哈哈...”周南笑了笑,“王爷说的什么话,现在不是您的境遇更险迫些?”

  赵景行看他态度坚决,便不多费唇舌,抬头对楼上喊道:“灵语!你只管跳下来!”

  沈灵语看了看远处的弓箭手,又望了眼下现冰冷的湖水有些犹豫。

  赵景行继续劝:“别害怕,你只管看着我就好!”

  房梁已有大火烧毁的声响,撑不了多久就要倒塌,屋内浓烟滚滚,被绑的两人算时间也快要被呛醒醒了。

  沈灵语扒着窗户,看了眼手心印着的还未擦干净的名字,终于闭眼大喊:“我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