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纨绔他转职了>第6章 夜奔共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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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忱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了。

  第一天,在自己房里乱扔乱砸。

  第二天半夜,溜进许父书房里把那些收藏的古董器皿全部撕掉砸烂。

  第三天,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一通闹腾发泄后,身体疲惫了,情绪便冷静了。许忱如同死尸般一动不动的躺着,眼里却依旧有光。“多大点事啊,真没出息。”自嘲般的,许忱自言自语道。

  其实,许忱一直都很明白。许博远能把许家经营这么好,除了祖上传下的祖业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与许景恒母亲的商业联姻。

  而许景恒这个兄长,虽然表面上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的。但许忱知道,他那兄长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时时刻刻都在打量着他,盯着他的所作所为,生怕许忱有心抢他家产似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一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好了。”许忱这么想着。所以,许忱的纨绔一半是故意一半是觉得反正是老头的钱不花白不花。

  如若真把江南产业交给许忱打理,他现在也做不来。况且他本就无心去争什么财产,只是一时气不过,像这样犹如丧家犬般被赶出家门罢了。

  想通这些之后,许忱又陷入了沉默。

  那天淮俸对他说的话,许忱听进了,上心了,也记下了。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还想不到,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又该何去何从?

  许忱活着不算长的这十几年,似乎拥有很多,一个富庶的家庭可以带来许多便利,即使心中还有空隙,也很容易用各种纸醉金迷的光景欲盖弥彰的填满。又似乎他什么都没有,他的内心都一直是无欲无求的,不然也不会在皇帝问他要什么赏赐时,他真想不到一件自己渴求的事物。

  百思不得其解,许忱干脆翻身下床,一个人出了许宅。

  一路乱逛不知不觉竟然又来到竹院前。

  轻纱笼月照青竹,许忱独自信步于院中竹林间,一身白衣不染,月光倾泻之下,犹如林中一片清潭。

  许忱看着这竹院,布置的雅致讲究却也是多年荒废,抬脚跨过脚边的杂草,仿佛间,许忱似乎听到了儿时与许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许忱陷入了旧时的回忆。

  小许忱和小许玥在池塘边玩水,弄得满脸满头湿漉漉的,淮婉却没有抱怨,而是用温柔的给两个孩子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见此情景,许忱嘴角挂笑。一转头又看到,藤椅上淮婉抱着小许忱和小许玥,一边哼这歌,一边拿扇子扇风的哄睡觉。小许忱与小许玥呼呼睡下,淮婉轻柔地抱起两人往房内走去。

  眼间三人穿过房门退出了视野,许忱心急,快步上去推开了房门。

  “娘亲!”自然无人回应。

  许忱僵僵立着,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收回,他不敢转身,呼吸都有些急促,隐隐的他似乎察觉道什么,可是还是忍不住往床帏的方向看去。

  淮婉虚弱的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一个小许忱跪在床边,哭着用手想要擦掉淮婉嘴角的鲜血。

  许忱纵使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心魔幻想,还是忍不住往前一步步的靠近。

  就听见淮婉断断续续地呢喃道:“忱儿,你...不要怪娘亲...都...忘了吧,别再记...记起来,你要自在地...活...下去,不.....要像娘亲一样...一样的....身..不由己啊...忱....儿....”

  许忱直觉得头疼欲裂,踉跄间推到了房内部的不少摆设,双手捂住头,痛苦的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稍稍平复,许忱不敢再回忆,对于儿时自己的记忆有些片段总觉得像是雾里看花,但每每想要深入回忆就头痛难忍,就像此时一样。

  忽而看到一物,是刚刚踉跄间不知从哪里推倒出来的物品,竟是一把小木剑。木剑不大一看就是幼童使用的。

  许忱取过木剑仔细观看,发现这虽然是把木剑,但剑柄却还是雕刻了龙纹而剑身刻着几字——有蛟龙处斩蛟龙。许忱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有过这一把木剑。

  揉揉眉心,许忱觉得好累,这几日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堆积心头。

  许忱走出院门时,忽而抬头一望,一轮圆月高挂。

  许忱幡然顿悟,低声道:“今晚是......十五夜。”

  此山某处山洞里。

  一人端坐于石椅上,架着左腿,一手虚支着脸。长发未束,随意披散于肩上。身穿暗色交领长袍,领口和袖口绣有繁复花纹的暗红色宽边,外披黑色兜帽。面带黄金面具,昏暗的烛光下显得狰狞可怖。

  此人正一下一下的用食指轻轻地敲着黄金面具,忽而停下动作,摘下黄金面具,正是本该在京师养伤的景渊。

  而跪在他面前,正是前段时间在逐鹿山追杀景渊一行人中的一个。

  “看着我。”景渊摘下面具说道。那人闻语抬头一看,但两人目光对视一瞬,那人周身一震,片刻回复缓缓开口:“是。”只是语气木讷,如若被操纵的人偶。

  一旁景渊的师姐山鬼,静静看着一切,她还是第一次见景渊使用引梦纶音,刚刚景渊的一句‘看着我’虽不是冲着她说,但山鬼感觉自己差点就忍不住“服从命令般”去看向景渊。心中暗叹这禁术果然诡谲厉害得很,难怪师傅会这么生气,非让我出来把景渊带回去。

  审讯完,景渊出了山洞,对一旁的山鬼道:“过几日我就要回辽城了。通知湘君,湘夫人进辽城,我在辽城还需要能用的人手。”

  “嗯,好。”山鬼应诺。

  景渊抬头望了望满月。

  “今晚是中秋。”山鬼说道。

  “走吧。”

  两道身影顿时消失与夜色中。

  许忱借着月光慢悠悠的行路。景渊二人没走山道,而是抄近路在竹林中穿梭。

  双方就这么撞上了。说是撞上了,也是还差着几十米距离的撞上。

  “怎么办?”两人隐于黑暗中山鬼低声问道,见景渊没有马上回答,便想动手了。景渊摆摆手示意不要动作。

  没有立即回答并不是景渊在犹豫,而是刚看到许忱一身白衣步于竹林中,白衣广袖被夜风微微带起。月光洒在他身上,微光笼罩映得他好似会发光,景渊一时怔住了而已。

  这也不怪他,换是一般山野村夫怕不得以为是中秋夜某位仙子临尘了。

  许忱恍若未觉,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下山。

  只是,天知道他现在心跳得有多快!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像是有人影,吓得他心中一个激灵。在这个白天都难见一个活人的深山老林,夜里突然冒出形迹可疑的人,怎么想怎么可疑!杀人埋尸?发冢盗墓?孤魂野鬼?还是......?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的刺客!传闻的九歌,许忱顿觉寒毛倒竖!!越想越可怕。可表面还是平静无波,绝对不能回头!不能跑!!许忱内心疯狂告诫着自己,冷静冷静!!

  待等到许忱行到山下看到行人了,才撒腿跑起来。

  待到跑累了,许忱又觉得有点好笑。刚才许忱也没有真切的看到景渊他们,只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不过这种因为害怕独自走夜路,产生被人跟踪或者被盯着的错觉,大概不少人都有过吧。所以,许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抬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到了闹市。岸上酒楼结饰台榭,河里游船张灯结彩,传来阵阵笙箫弹唱之声。

  “许忱。”听见有人叫自己,许忱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和善温和的笑脸。

  “九殿下......?”

  “我刚见你一路过来,神色有些慌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许忱还没察觉出这个本该在宣城养伤的九殿下,现在却出现在江南地界的不对劲。对方反而是先发制人了。

  “阿,无事,是我太冒失了,殿下见笑了。”

  此时一艘小游船缓缓靠岸,一老者撑着竹竿招呼道:“两位公子要游船吗?”

  片刻后,许忱与景渊相对而坐。

  店家打开食盒,端出一道桂花鸭,一碗糖芋头,一壶桂浆和一盘月饼,又摆了两个酒杯,给两人斟上桂花酒。

  “这道菜叫桂花鸭,在桂花盛开的时候最好吃。肥而不腻,味美可口。酒后再食一小糖芋头浇以桂浆,美不待言。“许忱一边介绍着桂花鸭一边食指大动的示范起吃法。

  “桂浆,援北斗兮酌桂浆。“景渊淡淡的道。

  “正是《楚辞·九歌》里的桂浆,王爷觉得如何?”

  景渊微微一笑道:“确实美味,肉质肥美,甜而不腻。“抬眼看了一眼许忱,又举起桂花酒轻抿一口道:“你可听说过九歌?江湖上的九歌组织。”

  “……有。”许忱想了想道:“不过多是市井传闻,怕是当不得真。”

  景渊:“是么,说来听听也无妨?“

  许忱心想难不成这次逐鹿山刺杀真跟九歌有关?景渊才要问这个?可是不都说是流匪作乱么?如此想着许忱就直接问出口了:“殿下,可是九歌与逐鹿山之事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这下轮到景渊吃惊了。

  “哎,我就说市井传言不可信。”看到景渊反应,许忱一点点的八卦之心就熄灭了。

  又咬了一块月饼才道:“传闻不少,不过我觉得大多不可信。”许忱思考一下,挑了几个不是太夸张的传闻说道:“嗯……传言九歌是一支神秘的组织。一共有九个人,分别按《楚辞·九歌》中的东皇太一,云中君,东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河伯,山鬼命名。有的说九歌都是外族人,有的说是江湖中人,有的说是地狱恶鬼,还有的说是大罗神仙。”

  “神仙恶鬼?”

  “所以说传闻不可信。”许忱微微摇头笑道。

  “无非是畏惧之为恶鬼,有求之为神仙罢了。”

  “有理,许忱受教了。”许忱转移话题问道:“殿下,身上的伤好了吗?”是在问前段时间在逐鹿山为护自己受的伤。

  “嗯?哦,已无大碍。”

  “之前在竹院分开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及谢过殿下。”许忱双手举杯:“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景渊举杯回应。

  席间景渊见许忱脸上一直没什么笑容,便问道了原因,许忱思索一下,把分家的事情简要的说了。

  景渊问:“可是觉得分配不均?”

  许忱摇摇头:“祖上积业,许忱无才,不敢贪求。”

  景渊又问:“那可是不愿远赴辽城?”

  “......”这许忱就没有立即回答了,辽城的产业是多年前许家为扩张产业在北边开设的试验点,收效一直都很一般。后来北边有战乱,也不怎么打理生意了。现在就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他,还美其名曰历练许忱自然高兴不起来。

  “你可知我之事。”见许忱抬头看向自己,景渊继续是道:“幼时生活在皇宫里,大人们都说皇宫内是锦衣玉食,是天下最好的地方。可等出了宫门,见识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江南虽好,可若只拘于一地,抬头看到的不过方寸天地,侧耳听闻的不过一乡之音。需知,少年游方能志在四方。”

  许忱听着这一番劝慰。半晌举杯莞尔道:“是许忱愚钝了,受教了。”

  “你既是要往辽城,山长路远,恐有变故,我这有一物赠你。”说着景渊便掏出一把通体墨黑的玄铁短匕,放在许忱面前。

  许忱略微感惊讶,一时没有动作。

  “你在逐鹿山献马换袍可谓有勇有谋,在竹院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我即佩服你忠义,也赏识你才智,想结识你这个朋友,不知你可以愿意。”景渊言语真诚,目光澄澈,若不是不久前还下令让九歌查许忱和他母亲,又刚刚得知自己就任的地点和许忱前往的地点一样是辽城,真真不会有察觉有异。

  许忱不知道这些,自然不察有异。又思之前听闻辽王早年流浪在外浪迹江湖,后才被寻回皇宫,想必当中遭受的苦楚磨难也是不为旁人所知的。许忱心中顿觉一股惺惺惜惺之情当即接过匕首:“承蒙殿下厚爱,许忱自当以心相交。”

  许忱坐在船边,眉眼带笑看着江南的中秋胜景。俊秀的面庞被点点河灯烛光映照,更添柔美之色。目光中已无从前迷茫,此时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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