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烺要是这么容易低头,他的脾气也不至于名声在外了。
他托腮哼笑了声：“你大白天发什么梦呢？投资款不想要了？”
之前他和江荔的小打小闹不算，能让他正儿八经求的人不是已经重新投胎了，就是还没生出来呢,她胆子还挺大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江荔小哼了声：“用不着你的投资款，王校长已经在和三个资方接洽了。”
很多资方会冲着江荔的天才名声来投资赞助，王校长趁机又拉来了几家，虽然比不上谢家，但好歹可以聚少成多。
谢烺倒是有本事把她的投资给搅合黄了,只是干不出这么下作的事儿，给气的噎了下。
江荔已经下决心的事儿并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她见谢烺不吱声了,主动道：“我挂了。”
“等等！
他长这么大就没跟谁低过头，恼怒之余又带了点羞耻窘迫,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心里建设,这才咬了咬牙,颇是艰难地道：“我求你了。”
江荔似乎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他硬邦邦地道：“这下成了吧？”
江荔似乎在那头愣了下,呼吸变得轻快,似乎在笑。
频率轻悦的呼吸声顺着电流传来，谢烺听到她的轻笑,明明正在懊恼，神经末梢却跟被鞭挞了似的,不自觉一阵亢奋。
江荔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刚想说的是,就算你求我,我也不能答应你。”
谢烺：“...”
他沉默片刻，艰难地挤出三个字：“你耍我？”
她摇头道：“我刚才就想说呢,被你打断了。”
她声音恢复了正常：“这事没什么好谈的，我不可能同意，但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其他大学或者研究所。”
所以他千年等一回的求人，在她心里压根没当回事？
谢烺磨了磨牙根，要在以往他这会儿早就发作了，可眼下…
他深吸了口气：“再等一下。”
谢烺迅速整理好情绪，进入谈判状态，沉吟道：“我记得你反对的理由是‘不想科研事业过度被娱乐化’，我说的对吗？”
江荔点了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又嗯了声。
谢烺的天赋全点在心眼上了，他是个窥伺人心的高手，因此在商场上无往而不利。
他闭了闭眼，一边想着江荔会在意什么，一边不紧不慢地道：“一件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有负面的，当然有正面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部电影主创团队打定主意要拿去国外参加评选的，如果能获奖，就有机会让全世界认识中国科研事业的发展，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他脑海里划过一幕幕和她相处的细节，嗓音蛊惑：“你知道这部电影里，女主角的很多故事情节取材于你外祖母的真实经历，还有很多甘于奉献的女科学家，你也知道，如今在科研界，女性仍就会遭受歧视，你难道不想让更多人了解这么多优秀的女性科学家吗？”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羽毛轻挠似的，不急不慌地搔在了江荔的痒处。
像之前王校长画大饼说什么发奖金涨工资的时候，江荔内心毫无波动，但谢烺说的这些，明明更加空泛，她却不由自主地凝神细听。
她沉吟了下：“你所说的这些好处，短时间内无法验证，但你们这一批明星演员进入研究所，会给我们工作带来的麻烦却是实打实的。”
谢烺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有能力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话说的很傲慢，却不显得自负，反而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江荔似乎还在思考，他顿了顿，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忽然夹起了嗓音：“所以重新考虑一下，好吗？”
他说完自己先给自己的夹子音弄得想哕。
江荔耳朵跟被人挠了下似的，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痒的耳朵，疑惑道：“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谢烺：“...”
幸好江荔没有追问：“鉴于你说的这些，我会重新考虑一下这事儿，到时候我和王校长沟通。”说完就撂了电话。
她也是讲究办事效率的，拉了表格分析利弊之后，又把表格发到了工作群里，这事儿终于以八成的票数通过了。
王导当然得打电话狠狠地感激谢烺一番，又很八卦地问：“小谢啊，你那位前女友江博士可是一等一的难搞人物，你是怎么说服她？跪键盘还是跪搓衣板了？”
谢烺：“...”
王导又继续道：“我已经给你们联系好了，到时候你就去陈教授实验室学习，这样你和你前女友也不可能碰面，放心，研究所大着呢。”
不可能碰面…自从两人‘分手’之后，两人再未见过，身边人也刻意回避，连荔枝都不敢在他面前吃，他自己有多避讳就更不用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也可能是往后余生两人的状态了。
谢烺沉默片刻，低头看了眼手机。
而周围人一个个闻风而动，想法设法地给他介绍相亲对象，更夸张地干脆拉了个表格，让他能直观清晰地把每个相亲对象的条件看的明明白白。
他本来对此颇为反感，但现在，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这张表格，低头大略扫了眼。
谢烺脾气再差，毕竟外部条件在那儿摆着，周围人给介绍对象也都是介绍顶尖的，有在国外拿过大奖的钢琴家，有mit毕业的工程师，还有在悉尼大剧院表演的舞者等等，不光自身优秀，家境也颇为出众，性格可能也不会那么奇怪。
当然，这也是双向选择，他挑人家，人家也在挑选他。
他有时候也想过，这世上优秀貌美的人那么多，她跟旁人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因为...她是江荔啊。
这些人都很好，样样完美，但都不是江荔。
他怎么可能做到事事回避，一辈子再也不见她？
他沉吟了下：“王导，我有个提议...”
王导愣了下才道：“你说。”
......
江荔下班之后，正准备拿着购物卡去校外的大型超市买洗漱用品，谁想到刚出校门口，一辆嚣张无比的艳蓝色兰博基尼猛地急刹，稳稳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慢悠悠地摇下，露出谢烺那张狐狸精脸，戴着墨镜也阻挡不了他满脸的嚣张。
“是你啊，”江荔一脸疑问：“你还有什么事？”
谢烺手肘懒洋洋地搭在车门上：“没什么，就是来通知你一个好消息。”
江荔侧头看他。
谢烺食指抬起墨镜，有点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声：“我跟王导以及王校长说过了，我会去你的实验室观摩学习。”
与其每天在是否该忘掉她之间拉扯，不如来点实际的，正儿八经地追求试试。
只不过两人上回见面的时候，还是他告白被她狠狠拒绝的那天，他狠话也撂了，脾气也发了，这会儿又来死缠烂打，多少显得有点没皮没脸。
要是能换个人喜欢他早换了，谁叫他就认准她了呢，只要想到放弃喜欢她，他就跟被人剜肉一样似的难受。
江荔想也没想：“不行。”
其实谢烺来观摩也没什么，毕竟整个剧组都要来研究所，只是江荔自己看他不太顺眼。
在察觉到谢烺一定程度能影响她的情绪之后，她不想和他离得太近。
谢烺不意外她会拒绝，但被无情否了，他心里难免酸涩了下。
他沉了沉心，看似无辜，实则挑衅地一摊手：“你拒绝不了，合同已经签了，钱也已经到你们学校账上了，后天开始，我就是你实验室的实习生了。”
他顿了下，少见地放缓语气，带了点保证的意思：“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影响到你的。”他唇角微翘：“小江老师，请多指教。”
想到接下来几个月的相处，他眼底不自觉带了点期待。
她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里胡哨的水枪，她把枪口对准谢烺，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噗噗噗噗噗噗。
谢烺转眼被炸了一身肥皂泡泡。
他抹了把脸，无语道：“你多大了？不至于...”
“这只是一个开始。”
江荔把水枪插回口袋，十分中二地威胁：“敢进我的实验室，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要离职。”
谢烺：“...”
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
江荔第二天就再实验室宣布了要来新人的消息，她面无表情地道：“明天实验室要来新人，有什么端茶倒水打饭跑腿搬运东西的活儿记得交给他，记得有事没事多批评他，当着他的面羞辱他，这是在帮他进步。”
谢烺这样含着金汤勺长大的资本家少爷，傲慢自负，行事恣意妄为，做什么都是志在必得，甚至认为别人都是他掌心玩物，全然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她并不相信谢烺能在这种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压榨的环境坚持多久，所以就要早点把人打发走完事。
对此，小朱小周和唯一的男研究生都反应平平，反应最大的居然是廖华浓。
她满面错愕，一副被人绿了的表情，痛心疾首地问：“江博，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实习生？我不是你最爱的实习生了吗？”
江荔：“...从来没是过。”
一个实验室能容纳的研究员有限，小朱他们是有编制的正式工，廖华浓却是个实习的，本来她是根独苗，实习生留一个就够了，江荔也表示了对她能力的认可，她的心态稳如泰山。
万万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个实习生，也就意味着只要那人表现比她好，她就有随时被挤走的风险。
这个考验对她来说极为严峻，她危机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没想到她才请了两天假的功夫，就有小浪蹄子到她的地盘撒野了啊啊啊！
廖华浓下班回去之后研究了一宿的宅斗剧，第二天摩拳擦掌地来勇斗狐媚子。
早上不到九点，办公室的门儿就被推开，谢烺拎着几杯咖啡走进来，心情愉快地先跟江荔打招呼：“早啊。”
呔！好下作的手段，一进门就开始靠美色勾引江博了！
廖华浓目露不屑，正要出言嘲讽，目光触及他脸的时候，忽然卡了壳。
狐媚子是...谢烺？
那个她暗恋多年，为他辗转反侧，彻夜哭泣，为他花钱包场，重金砸榜的谢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