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庆被审了一个通宵, 精神状态本就不好,没等喘口气又被带回了审讯室。

  看到程晋进来,压迫感强烈到有些喘不过气, 生怕又被熬鹰似的再熬16个小时, 对程晋提出的问题知无不言。

  田庆交代,除了艾青红以外,他确实还往村里拐过一个女人, 就是胡义胜的老婆,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大学生。

  胡义胜的老婆早些年难产死了, 村里姑娘本就不多, 二婚的他看不上, 头婚的嫌他年纪大又是个二婚死老婆, 一来二去就拖了好些年。

  他瞧着隔壁邻居陶万坤家里买来的老婆不错,是个大学生, 年纪又小, 就动了歪心思。

  找到田庆, 让他也给自己弄一个大学生老婆回来。

  没想到就几天的功夫,田庆真给他弄了个人回来, 就是性子太野老想着逃跑, 胡义胜就给人锁家里去了。

  “他老婆去了哪里我是真不知道, 胡义胜怕她跑里, 平时在家都是用铁链锁住的,货物出手后我们这些做中介的义务也就尽了, 管人家家里的事情做什么。”

  田庆脸色不太好, 冷汗一个劲的往外冒, 眼睛都不敢与程晋对视,仿佛对上一眼, 这个人就会被看穿。

  “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胡义胜家里调查,肯定会有那个女人的踪迹的。”

  程晋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搜查胡义胜的家时他也在场,所有地方搜查下来都没有发现有女人的物品。

  不仅如此,因为怀疑被害人谭强的死亡现场是在胡义胜的家,他们都进行了血液反应检测,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血液反应。

  田庆的心理防线被阮明栖熬到彻底崩溃,这种状态下是不可能再说谎的。

  “你拐卖来的大学生叫什么名字。”程晋问。

  “我哪知道啊,火车上碰到的,她在跟别人闲聊我才知道她是大学生,下了火车我看到进了个小招待所,能住招待所的条件都不好,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好骗,我就半夜装作的警察查房去敲门,她开门后我进去给她打晕用行李箱装走了,我哪知道她叫什么。”

  程晋脸色沉了下来:“你作案过程过于嚣张了,都敢敲门入室。”

  “他们这种山区里来的大学生警惕性一般,用不配合警方可能会留案底,多说两句不能去学校报到他们就害怕了,很好骗。”

  田庆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得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后,顿时就慌了,下意识看了程晋一眼。

  “你在哪个招待所绑的人?”程晋问道。

  “名字我记不清楚了,就海丰市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招待所,门口有个白色的广告牌。”

  审讯结束,程晋立马和省厅联系,查到了海丰市公安局长的电话。

  听闻情况后,海丰市公安局立马派人去火车站附近调查。

  他们排查了火车站附近所有条件类似的招待所,最终确定目标。

  符合条件的人员信息只有一个,名字叫樊玉芳的一个女生,来自偏远山区。

  该山区又不在海丰市的管辖区,而是另外一个省。

  一番这折腾下来,获取到了樊玉芳父母的DNA样本,经过比对,确定了他们在红纸花轿里找到的头颅就是樊玉芳的。

  另一边,为了防止有信息遗漏,专案组成员分了两队。

  一队跟着阮明栖上山,另一队则是去胡义胜家二次勘察。

  楚立阳听闻案件这么多“波折”,来了几分兴趣,非要跟着阮明栖一起上山。

  正好任献和张爽他们跟着自己到处跑,其他队员能轮替休息,他们已经两三天没有睡个整觉,阮明栖就让他们两个留下,自己则是带着楚立阳上山。

  山路又小又难走,在护林员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山泉边的一个小山洞。

  远远看去,入口处被枯枝烂叶遮挡大半,旁边就是山泉,地面水分充足。

  一脚踩下去,跟踩在烂泥上似的,脚感非常糟糕,地面湿滑一不小心还容易摔倒。

  旁边的石头上长着颜色发黑的青苔,也不知道是存在了多长时间的老青苔。

  “哎呦我操!”

  众人正小心翼翼靠近入口,突然队伍后面一个警员脚下不稳,摔了个屁股墩,手里拿着的勘察箱重重砸在地上。

  箱子里传来一阵碰撞的声音,也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砸坏了没有。

  “淤泥很多,都脚下仔细着点。”

  阮明栖见人被扶起来,没什么大碍的样子,提醒了一句。

  “诶,那个是不是脚印”

  楚立阳眼睛尖,又一直东看看西看看,在靠近草丛的位置发现半枚鞋印。

  两人小心翼翼朝着鞋印方向走去,确认过后真的是一枚鞋印,并且还是新鲜的鞋印。

  附近查看一番后,发现鞋印不止一枚,并且存在两种方向,说明鞋印的主人多次往返。

  阮明栖看向正前方的山洞,神情复杂。

  “真要是在里面找到了尸体,可算是开了个叫艾青红的外挂。”楚立阳还有闲情逸致来调侃阮明栖。

  阮明栖深吸一口气:“可惜这个外挂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两句话,得靠她自己主动说才行。”

  山洞内光线昏暗,哪怕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筒往里面照,都很难看清里的情况,只能依稀辨认出周围的景物。

  山里的温度本就要低一些,进入到山洞内,更像是一脚踏入冰窖一般,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一些衣服穿的比较薄的警员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嘎吱嘎吱的碰个没完,这场勘察下来,牙齿磨损程度怕是要更上一层楼。

  “哎呦,好凉!”

  突然头顶上掉下一滴水来,砸在楚立阳的头顶上,水流顺着脖子一路下滑,流到了脖子上,冷的人打了个哆嗦。

  阮明栖把手电筒的光对准头顶的位置,就发现上洞壁上了好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尖端的部分都挂着水珠,偶尔就会有一两滴悬挂不住的掉下来。

  “水里好像有东西。”

  一个警员突然喊了一声,众人立马顺着强光手电筒的照射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到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包裹上还绑着一个麻绳。

  包裹的位置较远,站在岸边够不着,唯一的办法就是下水去打捞上来。

  尽管套上了胶鞋,下水的一瞬间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整个人身体紧绷。

  水看起来不深,可没走两步下水的警员整个人骤然下坠,可把站在岸边拽绳子的同事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拽了一下。

  “小心点,先把人拉回来!”

  阮明栖赶忙让他们收绳子,水下的情况不明,不要冒进。

  调整过后,下水的警员请求二次下水。

  水温很低,长时间待在水中更容易发生危险,阮明栖提醒对方小心后,再次尝试。

  相比起上一次的突然下坠,这一次下水警员明显有了戒备心,走的每一步都心心翼翼。

  成功入水站稳身体后,朝着黑色包裹的方向走去。

  还未完全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味。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出现场的刑警,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是尸体腐败后散发出的恶臭味,尽管隔着塑料袋都能清楚的闻到。

  拉拽着黑色塑料袋往回时,警员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这种水环境正常情况是不会有水草生成的才对。

  一直观察情况的阮明栖发现情况不对,立马询问:“出什么事了?”

  “队长,我手被缠住了。”

  楚立阳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感觉不太对啊,这种山泉,又是山洞里的源头水,正常不会有能缠住人水草。”

  尝试挣脱无果,阮明栖安排第二名警员下水救援。

  一次尝试拉扯无果,两人第二次拉拽的力气要比刚刚大的多。

  脱困的一瞬间,被缠住的那只手力道没收住,往上一甩。

  这一甩可给在岸边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操,你们刚刚看见了没有,那是肠子吧?”楚立阳眼睛瞪得老大,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震惊。

  不仅仅是楚立阳看看见了,岸边在紧盯情况的警员都看见了。

  在水下的两个成员视觉暴击最为明显,近距离观看的他们比所有人看的都要清楚,这就是人体肠道器官。

  尽管心里瘆的慌,也没办法把东西放下,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

  一手拎着肠子,一手抓着黑色的塑料袋包裹往回走。

  肠道器官拍照存档后,很快就被放到物证袋里装了起来。

  阮明栖想蹲下检查包裹,楚立阳见他手不方便,主动带上手套替他检查:“我也不能白来一趟,你旁边看着吧,我来。”

  勘察人员把强光手电筒的光集中在地面上,方便拍照。

  确认都拍照完毕后,楚立阳打开密封非常完整的包裹。

  包裹被封了一层又一层,开到依稀能够看到里面东西的形状时,估计是最后一层。

  恶臭味道暴涨十几倍,尽管隔着手套,楚立阳都感觉到了手上又油又滑。

  刚想开口说话,下意识吸了口气,臭味好像从嘴里进来了,根本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剧烈咳嗽起来,被恶心的够呛,眼泪花都出来了。

  在旁边的阮明栖等人也没比他情况好到哪里去,都是在强忍恶心。

  最后一层袋子被打开,附着在袋子上的油状物抛洒开,离的近的那几个全都没能幸免。

  楚立阳正面承受暴击,彻底绷不住,冲到一边干呕去了。

  而此时众人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具蜷缩的孩子尸体,头和脚都一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折叠着。

  带上的内侧附着了一层散发诡异臭味的油,尸体的组织几乎已经消失,形成了大滩油状物附着在袋子上。

  拍照完毕后,阮明栖让人把东西打包好装进尸袋。

  除了孩子的尸骨外,被偶然捞起的成年人肠道器官证明,这里肯定不止一具尸体。

  众人立马换上装备准备下水打捞,下水装备统共就这么几套,剩余的人则是在岸边勘察。

  “队长,这里有生火的痕迹。”

  阮明栖快步过去,被熄灭的火堆还尚有余温,山洞内温度要更低,降温速度还会更快。

  现在被熄灭的火堆还有温度,证明藏在这里的人可能才走不远。

  阮明栖看了一眼手机,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信号,立马找了2个人一边下山一边寻找信号。

  通知山下的人封闭进出口,准备搜山。

  楚立阳吐的腿肚子都软了,胳膊搭在阮明栖肩膀上借力。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来,遭这活罪。”

  阮明栖被他有气无力的样子逗笑了:“那不是你非要来的,盛情难却我才同意的。”

  “你真不是东西,还有脸笑。”楚立阳吐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诶诶诶,你干嘛!”阮明栖突然发现他跟个狗一样在自己身上一通乱闻,立马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你他妈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馊了,一股子酸臭味。”

  阮明栖也半点不客气:“放屁,哥昨天才在派出所那边的洗的。”

  “你骗鬼呢,头发都油的打条了,你洗澡就这么洗的啊?”

  话音落下,两人表情顿时变了。

  “你刚刚是闻到我衣服上的味道,还是头发上的?”阮明栖表情凝重。

  楚立阳也皱着眉头:“衣服和头发都有,头发上味道重,跟打球三个月没洗头一样。”

  阮明栖伸手往头上摸了一把,顿时脸色变了,手感黏黏糊糊的。

  强忍不适感,阮明栖把手拿到鼻尖嗅了嗅,脸色瞬间沉了。

  楚立阳不信邪,立马凑过去闻了一下,胃里发出一道很大的翻滚声。

  “你刚刚是在哪儿站着的?”楚立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阮明栖立马打着强光手电筒,抬头找着什么。

  突然,在两个造型奇怪的钟乳石中间,阮明栖发现了一个卡住的东西。

  正当他仔细辨认东西时,上面又滴了一滴水下来。

  阮明栖走到滴水位置边上蹲下,手电光照射在那块位置,发现上面竟然漂浮着油光。

  ……

  为了不给医院添麻烦,张爽和任献拒绝了医院领导给给他们开空病床休息的提议,搬了行军床在江序洲的病房里休息。

  倒不是江序洲多娇贵非得要人守着,而是那俩手机都没电了,在蹭江序洲的双插头充电器。

  江序洲的病床调高了角度,床上躺多了实在睡不着,干脆拿着手机处理邮件。

  而这时,任献的手机响了。

  手机来电铃声刚响一下,原本累到睡的打呼的人瞬间惊醒,一秒钟从行军床上坐起来。

  从他那懵逼还未完全清醒,充满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一切动作都是他们的肌肉反应。

  任献快步来拿手机,电话是阮明栖让下山的警员打来的。

  听闻消息后,任献立马开始联系其他的人协助搜山。

  红峰山面积不小,仅靠专案组的人根本搜不过来。

  同一时间,红峰山隔壁几个乡镇也接到了协助通知,封锁了所有出口。

  一个小时后,武警部队军车到达山脚下,开始搜山行动。

  “阮明栖也还在山上吗?”江序洲问。

  任献已经先提前去山脚下等待接应,张爽则是留在医院信号充足的地方确定协调的事情。

  “对,听说在山洞里发现了尸体,队长带着人在做勘察。”

  江序洲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怕今晚他们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心里想着事情,腿上烧伤的疼痛以及感冒的不适袭来,江序洲睡的并不安稳。

  后半夜,江序洲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带着凉意的湿气,瞬间睁开眼睛。

  眼里满是警惕和戒备,原本打算来看看他还烧不烧的阮明栖被吓了一跳。

  “江顾问,你可给我吓一激灵。”阮明栖缓过劲来,眸中带着笑意说道。

  “搜山结束了吗?”江序洲问。

  阮明栖点头:“还没有,我们提前回来了。”

  江序洲表情有些茫然,以阮明栖的性子事情没结束,他不会走才对,怎么这次提前回来了。

  对上他的眼神,阮明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想跟他们一起搜的,他们嫌弃我,还不让我靠近,我就走了。”

  阮明栖又好气又好笑,把自己和楚立阳为了把卡在钟乳石上的包裹弄下来,被淋了一头一手的尸油,臭的人站在十几米外都能闻见,完全就是两个行走的毒气弹。

  队伍里的人没一个受的了他们俩身上的味道,一致决定给他们“轰”回去洗澡。

  于是程晋接手,在现场协调搜山行动,他俩先开了车回来洗澡。

  江序洲愣了一下,看向阮明栖的眼神有些微妙。

  阮明栖挑了挑眉,给气笑了:“你什么表情,你也嫌弃我?”

  江序洲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合适:“没有。”

  “你赶紧帮我闻一下,我身上还有味儿吗,我都洗一个小时了,感觉身上还是滑溜的。”

  江序洲凑上前去闻了闻,好像没闻到味道。

  阮明栖立马俯下身子,手放在他脖子后面,一下拉进两人的距离。

  没控制好力道,江序洲撞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被淋的是头和手,你老往我腰上能闻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