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獭我想养家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确实喝了酒,容渚睁开眼睛时已经临近中午。

  还没来得及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

  容渚掐着眉心走出走下楼,他是被厨房里的动静吵醒的。

  刚刚烧穿了一口平底锅的祝无畔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个崭新的锅具,手忙脚乱间顾着这头又忘了那头,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正想要低头去捡,容渚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过来, “你在干什么?”

  人鱼出现得悄无声息,祝无畔毫无防备地被碎瓷片划破了手指。

  现在并不是喊疼得时候,他甚至觉得目前的情况比自己预料中的好上一些,至少容渚在见到自己一夜长成少年的身体时,没有当成非法入室的陌生人。

  虽然侥幸,祝无畔只敢小心翼翼地仰头。

  白色长发下露出张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的脸,昨天还是圆圆软软的可爱脸蛋不过一晚就等比长大成明媚灿烂的少年模样。

  容渚:…。。

  如果不是刺鼻的气味不断从灶台上传出,他或许会以为自己又闯进个诡异的梦。

  只是这头长发和琥珀色的眼睛实在是太有辨识度,容渚眼底浮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毕竟跨物种大变活人他都见识过了,一夜长大也不算太稀奇。

  他保持俯视的角度, “说说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祝无畔似是突然想起灶台上还煮着东西,猛地站起,够着身子关火,捞起,摆盘,一整串动作磕磕碰碰不说,还额外多折了个瓷勺。

  不一会儿容渚面前就多了一个盘子。

  抱着盘子的少年一脸傻笑, “饿了吧,吃饭吃饭,其他事情等饭后再说。”

  他不安了整宿,翻来覆去后决定用实际行动感化容渚,不至于因为过于异常的身体变化被直接扫地出门。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最起码他昨晚临时抱佛脚,问系统借来了烹饪大全,天不亮就一阵忙活,不指望容渚能多感动,多多少少该有点同情分。

  思绪拉回现实,从祝无畔的角度能看到人鱼手臂微微颤了一下。

  祝无畔:感动坏了?

  容渚低头时撞上一双期待的眼睛。

  他略过祝无畔的视线,冷扫了一眼餐盘里完全看不清食材原型的狼藉,额角跳了跳, “你要灭口?”

  祝无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容渚换了个说法, “是要给我下毒?”

  意指盘中之物。

  “?”祝无畔一脸莫名, “怎么会呢?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水煮鲍鱼。”

  是他琢磨到半夜觉得自己唯一能快速上手的菜肴。

  不过就是煮得稍微有点过火,样子没那么好看。

  他扬了扬下颌,意思是让容渚不要冤枉人,尝过再说话。

  容渚:……

  少年的眼光过于殷切,鬼使神差的,人鱼不忍下口又实在不想打击他,索性换个话题, “这些鲍鱼是哪里来的?”

  明明没有点任何外卖。

  祝无畔的眼睛又亮了亮,邀功似地接话, “花园里礁石上扒的,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一窝,我特地挑了两只最大的。”

  容渚眼皮一跳, “金色花纹那两只?”

  祝无畔隐隐约约记得把他们抠下来的时候壳子是有点和平常的鲍鱼不一样,干巴巴点头。

  回应自己的是容渚由惊愕到怨愤最终回归冷寂的脸色变换,这是他头一次在对方脸上同时看到这么多表情。

  “是不是这个品种的鲍鱼不能吃?”

  祝无畔有点后怕,难怪容渚怀疑自己投毒。

  要真的是什么有毒品种,他不是一大早白忙活了。

  容渚沉默了半晌, “……能。”

  只不过是整个海域都罕见的稀有观赏品种,盘子里一只抵得上成吨的普通鲍鱼。

  沈鸣渊求了一整年年,自己连只最小的都没舍得给……

  对方嘴上说能吃,但始终没动筷子。

  祝无畔心脏一紧,美食攻略居然不管用?

  还好自己有后招。

  “那什么,小鱼苗总会长成大鱼,小海獭也会长成大海獭。”

  容渚眼皮一掀, “说人话。”

  祝无畔, “我虽然长大了,但也能帮助你排忧解难了。”

  少年拖着他的银白色鱼尾,眼神飘忽,尾鳍也左右扫动,看在容渚眼里就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摸样,他笑了, “哦?怎么个排忧解难法。”

  是海獭和幼崽的时候偶尔犯蠢卖萌还能当个乐子,眼下的情形还真不好说。

  白发的少年却不他心中所想,将餐盘放在一旁,说着就要去抓容渚的手。

  被一把挥开也不恼。

  看对方轻车熟路地推开客厅的落地窗,容渚再次出现不详的预感。

  “这,就是你说的排忧解难?”

  他看着堆满一池子的海胆冷笑。

  原本能够涌出汩汩水流的喷泉直接被密密麻麻的海胆壳堵住,几缕水流半瘫不瘫地秃噜着,想站也站不起来,怨念地咕咕直冒水泡。

  像是在咒骂挡住自己出路的不明来物。

  祝无畔因为过于满意自己的大作错过了容渚话里的讽刺,他只知道昨天晚宴上容渚宣布放弃容家的所有继承权,以他平日的观察对方又是妥妥的家里蹲一枚。

  不靠家里,那就是自断财路。

  他不敢把容渚没了家业的心里话说出嘴边,只能尽自己所能说得更委婉些, “我早上捡鲍鱼的时候顺带捡了些海胆,就想养在池子里让他们繁衍子孙,咱们以后随吃随取。”

  容渚:……

  好端端的喷水池变成养殖场,他生出一种有的忧难不排解也罢的无力感。

  对方一动不动,祝无畔喜出望外。

  他觉得容渚一定是被自己的真诚感动了!

  挺直身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关于在花园里养扇贝,龙虾,皮皮虾以及更多水产家养的奇思妙想,就差把海葡萄也给种上一排。

  一副大刀阔斧,想要构建新型海底自给自足小农经济的雄心壮志。

  容渚掩去神色,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年,不自觉怀念起曾经的小小一团海獭——最多也就是抱着石头砸坏几块砖瓦,眼下这个……

  是要给他拆家!

  两人各有所思,谁都没有注意到喷泉池底,一小撮水流不断与堵在洞口的海胆抗衡,刚开始只是小幅度的冒着水泡,再来居然能凭着鼓劲儿将上方的海胆顶。得微微浮动。

  待容渚正准备出言打断少年的幻想之际,那股水流终须蓄足了力量喷。射而出!在水柱彻底迸发的一瞬,覆盖在洞口的海胆像是火箭发射般被直接弹飞。

  弹射。到容渚鱼尾上。

  人鱼嘴角抽了抽, “很久没见过这么古早的暗器。”

  还是满满一池。

  祝无畔:……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本着已经没钱挥霍的念头,还是附下身将海胆拾起,再重新扔回池子里。

  过长的衬衫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背脊,宽敞的领口只肖祝无畔动作稍大就能将他脖颈到肋骨一片一览无遗。

  容渚脸色变了变,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并不合身,像是随时会垮掉。

  祝无畔一起身就对上人鱼不大自然的表情,以为容渚还在生气,心虚地捏了捏衣角, “我不是故意的。”

  谁料对方竟然主动提出要带自己出去买合身的衣物。

  祝无畔大惊。

  “这怎么能行?”

  简直让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怎么不行?”

  容渚觉得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奇奇怪怪。

  只长身体难道不长脑子的吗?

  祝无畔哪里知道对这人里的吐槽,偷瞄到人鱼即将失去耐心的神情后小心翼翼开口, “可是昨天不才说了,不会要容家一分钱吗?”

  话里话外对于温饱的担忧不言而喻。

  容渚:……

  他总算找到了种种反常的根源所在,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见祝无畔一脸你压力不要太大的表情。

  人鱼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静待对方表演。

  只见祝无畔若有其事地拍了拍胸脯,很像那么回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挣钱养家。”

  最后一个家字堵住容渚没来得及递到嘴边嘲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对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昨天自己在宴会上的一句话。

  至于家这个字,他更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了。

  祝无畔还在等待容渚反应的时候,又听见熟悉的通讯螺响起的声音。

  是一种类似青蛙叫的叽里咕噜声。

  容渚低头,觉得宫谯最近的来电有点频繁。

  果然,女性人鱼又是一副有事相求的口吻。

  “昨天宴会上那个孩子你还留着吗?”

  祝无畔在心里替容渚回答,目前还留着,但什么时候被扫地出门目前不好说。

  宫谯权当对方默认,哼笑着继续, “我昨天给他偷拍了几张照片,你猜怎么着被我一个奢牌的客人一眼相中,说是有条童装线正好缺个模特!”

  容渚一低眼就是祝无畔满脸的雀跃。

  对方用口型示意:我去!我去!

  换回一道看傻子的目光。

  眼睁睁看容渚毫不留情地拒绝掉送上门的邀约,祝无畔提出无声的抗议。

  人鱼的眼神从他头顶滑到尾巴尖儿,微妙而复杂。

  祝无畔:???

  对方嗤笑, “你一夜间长大了不少,确定塞得进去童装?”

  尴尬袭来,祝无畔脸上烫出一片绯红。

  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容渚心情变好了不少。

  下一刻心里又犯了难,按照系统的说法自己一周内会彻底长成成年形态,到时候自己又以什么样的理由让容渚将自己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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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鸣渊:我背地帮你这么多,那对黄金鲍总舍得给我了吧?

  容渚:……

  沈鸣渊跳脚:你什么态度?

  容渚:它们死得其所。

  沈鸣渊:???

  容渚眼神温柔。

  沈鸣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