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卡尔加里的雨>第78章 78.完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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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家里来了客人,是樊寒枝在大学时的同学,出差到这儿,顺道来瞧瞧他。黎有恨躲在会客厅外偷听他们说话,聊起大学里的事情,樊寒枝竟也记得,连毕业舞会上谁说了什么话都能复述出来。

  他一时心里无比失落,为什么樊寒枝记得管家,记得朋友,同学,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就是不记得他呢?

  他跑到花园里去摘花,被烈日晒得头昏,手指上扎了几根玫瑰刺,委屈得不行,把花甩了又跑回来,进了屋被冷气一吹,马上就不舒服起来,看看会客厅里没人,脚步虚浮地上楼去找樊寒枝。

  先去房间,没见着人,又到书房,门虚掩着,传出说话声。

  “他人呢?”

  “好像到花园里去了。”

  “这么热的天还让他跑出去,家里这么多人没一个拦一拦他。”

  管家沉沉叹了口气,“为什么要这样呢?您可以自己和他说啊,现在打开窗户喊一声,他听得见,肯定也就回来了。”

  黎有恨站在外面也在想,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好了,却一直在假装,是在生自己的气吗?还是死心了要分手?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开始觉得其实两个人兄友弟恭地相处更好?

  他摸摸脖子上深深的几个牙印。每次樊寒枝不舒服,他都像那一回一样陪在床边,手臂肩膀脊背脖颈被咬了个遍,旧的咬痕来不及愈合,新的也叠上来,大热天里也只能穿着长袖。

  钱医生总忧心忡忡问他,是不是你哥哥病起来打你了?你别躲,你把袖子拉上去给我看看,别怕,你跟我说,我做了这么多年医生,什么没见过,很多病患经历了变故之后是会性情大变的,更不要说你哥这种情况。

  他只能一个劲儿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很好,他没动过手,他怎么舍得打我,他怎么舍得呢,反倒只会弄得自己满身伤。边哭着,边同时在心里觉得,这些印子都是开在自己身上的希望的花。

  可现在黎有恨觉得樊寒枝在打他,骑在他身上打他。

  他病了一场,虚弱得下不了床,躺了两天才勉强能吃下点粥。第三天深夜又烧起来,只觉得屋子里刺骨的冷,呼出气都能马上在眼前结冰似的。嗓子肿着叫不出声,没人过来,樊寒枝也不在。

  他自己下床在衣柜里翻出一条被子来,盖着还是觉得冷,又去找,从柜子角落扯出一条羊毛毯子,已经累得站不起来,就这么坐着,把毯子围在了身上,昏昏沉沉间总觉得有什么硌着脚背,把压在下面的毯子一角扯出来一瞧,发现一枚戒指晃晃悠悠吊在那儿,戒托上的一只爪子勾住了毯子上松落的线头。

  当初翻遍了整个房间没找到,还误以为是管家拿走了,原来根本没丢过。

  他想笑,一弯眼睛眼泪先流下来,把戒指套回手指上,戴不住。他比以前还要瘦了些了。忽然想起来,这都八月了,自己今年都没过生日呢。

  隔天早晨管家过来看他,才知道他就这么烧了大半夜,马上请Ethen过来打针。

  樊寒枝终于也来了,站在门口,等打完了针,才走进来,仍站着,垂着眼也不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终于出声问:“手里握着什么。”

  他紧了紧拳头,把手往怀里藏,说:“没什么……”

  “拿出来。”

  “真的没有。”

  “你还学会偷东西了。”

  他一怔,把脸往被子里埋,闷闷地说:“我没有偷,本来就是我的。”

  “这家里哪件东西是你的。”

  他涨红了眼睛,觉得其实这话没有错,以前至少樊寒枝还是他的呢,现在确实一样都不归在他名下,但还是继续争辩道:“是别人送我的。”

  “谁送的?”

  他心口刺刺地痛,忽然觉得真没意思,谁送的你樊寒枝还能不知道吗,有什么可装的,便把那戒指往床下一丢,看着他说:“你干嘛要这样呢?明明白白讲就好了,我又不是听不懂。”

  他期望樊寒枝能说点儿什么,可并没有。两人对望片刻,樊寒枝捡起戒指就出去了。

  他在里头哭,樊寒枝捏紧了戒指,在外头听着。

  干嘛要这样呢?总是互相折磨。好像两人之间就一直一直是一个在外一个在里,一个哭一个听,兜兜转转的,永远跳不出去这个崩坏扭曲的逻辑了。

  想到在苏市那一年,有一晚又坏心地逼他发脾气,那时候手边一首《钗头凤》写到“错,错,错”,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暗示。

  假如不用这许多手段,不像个永不满足的饕餮似的向他索求爱,不算计不掌控,不用语言的锁链拴住他驯养他,假如不是他哥哥,假如爱上别人,假如这一次利落地死掉,假如就这样分开……

  以前觉得除了自己,黎有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会随时爆炸的弹药,但现在好像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炸开来,把一切前因后果秩序道理都粉碎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的人生安安稳稳地落到地上,再不受颠簸?

  黎有恨病了大半月,一直不好,咳嗽咳得厉害,去医院一查,已经转成肺炎,要住院治疗。最近总下雨,路上湿滑,来来去去不方便,他也死心了一般,不要樊寒枝来,也不让管家留在这儿,说自己一个人可以。

  樊寒枝哪放得下心,瞒着他过来,在病房外遥遥看他一眼就回去。次数一多,他也发现了,没有戳破。

  有天下着暴雨,早晨起就暗得像晚上,雷声一直没停过,知道樊寒枝有些怕雷,打电话回去跟管家说叫别来了,管家说没劝住,人都已经出门半小时了。

  他惴惴不安,算着时间,快十点钟时想着怎么也该到了,但仍不见人,急得心慌气短,怕他在路上再要出什么事情,什么都顾不上了,跑出病房跑到外面,就这么出了医院。

  雨实在很大,到处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边踉跄走着,边高声地喊,跌了几跤,手掌膝盖都磨破了,爬起来又走几步,忽然听到樊寒枝在叫他,顿了顿,细细地听,像是身后来了脚步,猛一回头,一下子撞进樊寒枝怀里,抱着他大哭起来。

  樊寒枝紧搂着他,见他赤着脚,就把他抱起来护着,贴着他脸说:“别怕,好了不哭了……雨太大了,在那边路口拐弯的地方撞到路灯上去了,忽然听见你在叫我,跑出来干什么?”

  他揪着他衣服恨恨地说:“你真的不知道我跑出来干什么吗?”

  隔着厚重的冰冷的雨帘,两人深深对望,樊寒枝的眼睛像一星炭火,雨水怎么浇都灭不掉,引着他,他走到他眼睛里去,他轻轻阖上眼帘,永远地把他关在了里面。

  樊寒枝拿出戒指急躁地往他手上套,一边低头吻住他,嘴唇碾着嘴唇,舌头缠着舌头,有那么一会儿,火一样烫的呼吸仿佛把雨珠子都蒸化了,又捋开黏在他脸上的头发爱怜地端详他,拨开掩住他面庞的雨帘像拨开婚礼头纱一样,紧抱着他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

  “哥,哥!”他欲言又止,除了叫哥哥再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樊寒枝紧抱着他往回走,轻轻应声说道:“我听见了恨儿,哥哥听见了。”

  黎有恨伏在他肩上泣不成声。

  他知道,如果现在他问黎有恨你恨不恨我的话,黎有恨一定会说恨,但是他不问,黎有恨也就不会再说。

  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了,这一辈子,两人之间就是不能恨也不能不恨,不能爱也不能不爱,不能生也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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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力有限,再加上现生发生了大事,拖拖拉拉连篇累牍,好歹是完结了。非常感谢一直追读的各位,感谢大家的容忍和耐心,感谢每一章的点赞鼓励评论打赏,没有大家的支持我写不完这本书。

  关于番外,按照老规矩请在评论区留言点梗,只限和攻受有关的梗,我会挑点赞比较多的写,但是不能保证写出来的完全符合预期,另外我自己会写几篇轻松一点的(在正文里没能交代清楚的事情,小日常等,没时间的话就不写了,只写大家点梗的)。

  番外写完之后会修文,因为这一本我打算写长篇,没想到写成大长篇,所以会优先删减废话段落和章节,应该不会有很大的情节变动,另外也会修改错别字句,修补逻辑漏洞,改正前后矛盾的地方。因为其他地方也放了这篇文,修文完成后全部替换的话很费精力,但如果有时间就会全部替换,没时间就另外放出修文版,到时候会在微博告知大家修文进度。微博同名。

  再次感谢所有读者,非常谢谢你们。番外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