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兰清揉洗发水泡泡的动作很舒服, 似乎还给宋秋圆头皮做了按摩。宋秋圆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听到清浅的呼吸声,司兰清垂眼看了眼宋秋圆的睡颜,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动作越发轻地给他头发洗干净泡沫。

  他拿来吹风机, 调整到静音模式, 从侧面给宋秋圆吹干头发。

  睡梦中的宋秋圆只觉得头皮和脸颊暖烘烘的, 很舒服,还有一只手在他头皮上轻轻按着。

  他下意识将脸颊蹭到那柔软地跟枕头似的手掌上, 睡得更熟了。

  宋秋圆在医院住着的这几天,霍烬那家伙天天都来。他来了后就在病房里晃一圈, 看看宋秋圆的石膏, 又跟看漫画的宋秋圆呛声呛气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晃回去。

  宋秋圆的清净被他扰了, 他很想将霍烬赶走。可是他知道, 霍烬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他, 而是为了看司兰清。主角攻受的感情线总要走下去的, 路人甲哪有阻碍的道理。

  但是霍烬来的时候, 司兰清都只是坐在宋秋圆床边,几乎不跟霍烬说话。霍烬也不跟司兰清说话。宋秋圆也不知道霍烬每天这么做到底有啥意思。

  陈景嘉倒还好点。

  他也每天都来。

  他来的时候还会带些零食过来。

  司兰清是个大方的人, 他将宋秋圆可以吃的零食都给了他。

  宋秋圆每天就吃着陈景嘉带的零食, 看着司兰清买的漫画书,偶尔抬头看一眼冒粉红泡泡的主角攻受。

  不过,住院三日,宋秋圆还是受不了了。

  他囔着要出院。

  司兰清便依他, 命人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其实宋秋圆这情况出院也无大碍, 他骨折的地方是手, 不是腿脚。而且司家也有家庭医生, 宋秋圆只要出院了之后好好养护手臂就不会有问题。

  宋秋圆满心期盼着出院, 他眼巴巴地看着司兰清扶他下床,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在司兰清出去签字时,宋秋圆拿了个大袋子,单手将病房里的生活用品和零食一样一样装进去。

  司兰清回来时,正好看到宋秋圆在装旺仔小馒头。宋秋圆抬眼,和司兰清冷冷的目光对上,立刻放下手,像个做错事情的小朋友。

  这种条件反射实在是因为这两天司兰清念叨他太多次了。

  司兰清走过去,看了眼宋秋圆在装的东西,说:“这些东西,家里都有,也要带回去么?”

  “当然,勤俭节约是我们的良好美德!主要是,”宋秋圆不好意思地笑笑:“吃的要全部带走。”

  司兰清:“好。”

  司兰清将宋秋圆的所有物品装好,一共两袋,姜非自告奋勇前来拎包,司兰清便扶着宋秋圆。

  “?”宋秋圆:“我腿脚是好的,可以自己走。”

  司兰清依旧扶着他,温声说:“还是要小心些。”

  感受到肩膀上的轻微力道,宋秋圆低头看着脚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

  下楼的时候,正巧陈景嘉上来。

  陈景嘉得知宋秋圆要出院后,便跟在宋秋圆身后想去扶他,看到司兰清正在扶着,想到司兰清到底比他心细很多,他就抢走了姜非手里的两大包行李,毫不顾忌自己的豪门少爷形象。

  陈景嘉扛着两包行李,问宋秋圆:“坐我的车回去?”

  谁的车都一样。

  宋秋圆点点头,“行。”

  司兰清也没有意见,反正目的地是司家而不是其他地方。

  到了楼下,深红夹黑的机车轰隆驶来,停在陈景嘉红色跑车的前面。

  霍烬摘帽下车,长腿朝宋秋圆走来,“要出院了?”

  宋秋圆点点头:“嗯,这里我待不住。”

  霍烬:“那去我家?”

  司兰清:?

  陈景嘉:?

  宋秋圆:???

  看到他们诧异的表情,霍烬下意识皱了下眉,他自己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一句话。

  宋秋圆是司兰清的陪读,住司兰清家里合情合理。他也是陈景嘉的朋友,去陈家住也有可能。

  就是没有去霍家的理由。

  但是,霍烬既然说出口了,没理由也要强找出一个理由来。

  霍烬硬着语气道:“你上次来我家将我的卧室搞得一团乱,你不收拾谁收拾?”

  这话一出,宋秋圆在风中凌乱了,陈景嘉则狗狗眼很震惊的瞪大,看看宋秋圆又看看霍烬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也就司兰清,还维持着冷静的样子。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司兰清扶着宋秋圆肩膀的手捏紧了宋秋圆的衣服,指骨用力到泛白。

  要不是宋秋圆现在手残疾,他定要指着霍烬,难以置信地问霍烬,他玩了好几次的房间,竟然是他的卧室?!

  再说了,他不过是带着一些卡牌过去,沙发上、地毯上都放了些嘛,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嘛?!

  霍烬家里不是有很多佣人可以使唤的吗,他们不会给他整理卧室吗?!

  宋秋圆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和霍烬说:“我下次再去收拾!你最好保留我那些卡牌不动!”

  霍烬也放狠话:“记住你说的话。”

  司兰清眼眸微动。

  霍烬说的“乱”原来指的只是一些卡牌而已。

  他不动声色舒了口气,对霍烬淡声说:“我可以现在派人过来把宋秋圆的东西拿回来。”

  霍烬立刻扭头,幽蓝眼眸仿若防备其他雄性侵入领地的雄狮,他冷哼一声:“用不着。”

  他要宋秋圆亲自来。

  直到宋秋圆来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佣人动宋秋圆留下的东西。

  “好了好了,”陈景嘉将宋秋圆的两大包行李放进跑车后备箱,然后面色不耐烦地对霍烬说:“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吧,那事情解决了,麻烦让让,我要送宋秋圆和司兰清回去了。”

  宋秋圆也看了霍烬一眼,就跟着司兰清走到车旁。

  司兰清替宋秋圆拉开车门。

  霍烬眼看着宋秋圆即将坐上陈景嘉的车,手比脑子更快地搭上宋秋圆的肩膀,下意识压下拦住。

  “啊啊啊痛!”宋秋圆发出尖叫。

  霍烬手掌压下来的地方正是一处擦伤,皮肉都还没有愈合结痂。

  听到宋秋圆的疼叫,司兰清心脏也跟着一抽,他刚要抬手去掰开霍烬的手,霍烬就跟立刻撤开手,神色慌忙。

  “我……”霍烬伸出手,想碰,却不敢再碰。

  驾驶座上的陈景嘉心疼地看了眼宋秋圆,对霍烬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烬看了看宋秋圆疼得苍白的脸色,以及陈景嘉的四座跑车。

  那句“我想送你回去”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他的机车虽然能带人,但是车座狭窄没有倚靠,开起来也会颠簸,带不了一身伤的宋秋圆。

  他会让宋秋圆受伤。

  当霍烬脑海里涌现这个想法时,他不再对陈景嘉和司兰清能送宋秋圆回去这事耿耿于怀。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长腿跨上机车,一言不发地离开。

  宋秋圆茫然地望着霍烬风一样地来现在又风一样地离开,过了两秒后,在司兰清的温声催促下坐进了陈景嘉的车。

  他坐在后座,司兰清坐他身边,开车的是陈景嘉,副驾驶则坐了姜非。

  车子掉头,宋秋圆忽然扭头看向医院一角,他感觉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司兰清低头温声问他:“怎么了?”

  宋秋圆再眨了下眼睛,那神似流浪的少年歌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宋秋圆:“没什么,看错了。”

  他心想,那少年歌手怎么会出现在司氏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附近。

  他应该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安静唱歌吧。

  陈景嘉的跑车一路向北,而霍烬的机车一路向南。

  到了霍宅,霍烬脱了机车外套,只穿着白色背心。他□□着手臂从他的机车车库工具仓库中找出改装工具,戴上金属面具一言不发地动手改造面前的机车。

  火星喷溅,霍烬从下午改造到了傍晚。

  晚饭时间,等不到霍烬的霍老爷子让霍烬母亲搀扶着过来找他。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霍烬这个样子。

  霍烬从来玩世不恭,嚣张跋扈,从不把除父母之外的人看在眼里,也从来不会在一件事上费心超过两个小时。

  “儿子,吃晚饭了。”霍烬母亲走到霍烬身后一米,柔声细语地催:“吃完晚饭再改吧。”

  霍烬头也不抬:“妈,父亲,晚饭我不吃了,你们别等我了。”

  霍老爷子看着机车皱了下眉,他让霍烬母亲送他回书房。霍烬母亲出去后,秘书应召进来。

  霍老爷子:“去查查霍烬最近都和谁接触了。”

  与此同时的司家。

  陈景嘉送宋秋圆回司兰清家里后就顺便留下来吃晚饭。

  宋秋圆是第一次坐在司家主餐厅里吃饭,他平时要么和佣人一起吃,要么自己端走饭菜去庭院里吃。

  复古的中世纪式餐厅顶部坠着璀璨的水晶灯,在长色白桌上落下柔和的灯光。

  桌上菜品丰盛,香气扑鼻,勾引着宋秋圆肚子里的馋虫。

  宋秋圆端正坐在椅子上,左边坐着陈景嘉,右边坐着司兰清。

  司兰清:“吃饭吧。”

  陈景嘉正要问宋秋圆这个手怎么吃饭,就见司兰清端起宋秋圆的饭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肉喂到宋秋圆嘴边。

  宋秋圆张嘴吃掉,脸颊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又因为吃到了美食,饱满的粉唇弯着。

  他是右撇子,右手骨折不能动,所以这几天都是司兰清给他喂饭,宋秋圆都已经习惯了到点等司兰清给他喂吃的。

  司兰清侧身对着宋秋圆,温声问:“要吃一块蛤蜊虾滑么?”

  “嗯嗯嗯!”宋秋圆用力点头,很期待地抬着下巴。

  陈景嘉看着司兰清伺候宋秋圆吃饭,逐渐恍然,作为宋秋圆的兄弟,他是不是也应该像司兰清一样给宋秋圆喂个食?

  他举着筷子,夹了一块老虎斑鱼肉,却找不到合适的喂食时机。

  因为司兰清全程都伺候在宋秋圆身边。

  “司兰清,我想吃蒸蛋。”宋秋圆吃肉吃腻了,他眼巴巴地望着桌子上的细滑蒸蛋。

  “好。”

  司兰清拿起勺子,在蒸蛋餐盘最中心挖走了最软滑的一块蒸蛋。

  正要喂到宋秋圆嘴边,小腿蚀骨的痛感忽然袭来四肢百骸,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四肢都瞬间无力,手中的勺子“啪”地一下砸在了桌上,那挖好的蒸蛋自然也没有送进宋秋圆口中。

  宋秋圆紧张问:“司兰清你怎么了?”

  陈景嘉:“你是不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累着了啊?你吃完快去休息。”

  司兰清强撑着脸色说:“我……没事。”

  宋秋圆猜测他是犯病了,他关切道:“你先顾好你自己,不用硬撑。”

  “对,宋秋圆这边有我呢,你不用担心。”陈景嘉把司兰清扶正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拿起另一把勺子舀了一勺蒸蛋,侧身对着宋秋圆:“啊,我喂你吃。”

  司兰清痛得太阳穴爆筋,他煞白着一张脸紧紧盯着给宋秋圆喂食的陈景嘉,手指狠狠掐入膝盖骨。

  在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了,他的病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犯起来的时候他连给宋秋圆喂饭这种小事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