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粟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朝中官员对他多少都有些忌惮。

  见他堂而皇之的进入张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还是张景云脸皮够厚,面不改色的将人让进了屋内。

  张景云是永惠年间的进士,三朝老臣,如今年逾古稀,头发花白。

  一身藏蓝色的官服一丝不苟,与平时上朝时无异,似乎随时可以进宫面圣。

  这身装束,怕是已经准备好了拥立新君。

  钟离粟环顾四周,不见闻珩的影子。

  闻珩是这场兵变最重要的棋子,他怎么会没有和张景云待在一起?

  玄万想要跟着进入,立即被人拦下了。

  钟离粟示意他在外面等,他们就两个人,真要打起来只能给人家练手。

  “摄政王此时来老朽府上不知道所为何事?”

  张景云一直对钟离粟抱有幻想,这么多年他都对闻昱不闻不问,想来二人之间也没有多少深厚的情谊。

  即使两人同榻而眠,钟离粟也不是耽于美色的人。

  若他能主动放弃辅佐闻昱,他还是大祁最尊贵的燕亲王。

  “来看看,各位准备的怎么样了。”

  钟离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环顾一周,就将屋中的人全部记下了。

  兵部侍郎孟尝是武将出身,见钟离粟如此嚣张,想要上前,被其他人拉住了。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是听说皇帝必死无疑才急着站队的,并不想当反臣。

  这时候与摄政王起了冲突,他们的反贼之名就坐实了。

  “陛下已逝,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为江山社稷着想,问心无愧,还是摄政王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张景云很清楚他自己有什么筹码,也清楚钟离粟有什么筹码。

  现在大兵围城,只要钟离粟不想谋反,就只有扶闻珩登基一条路可以走。

  若钟离粟想要谋反,西山大营立即踏破九门。

  “谁说陛下死了。本王来的时候,太后娘娘已经交出了解药,现在陛下在宫中主持大局。”

  嘉灵早晚会交出解药,他这么说,也不算是完全骗人。

  守在门口的玄万:......

  自家王爷连信口开河都这么有说服力,连他都有一瞬间的怀疑,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嘉灵做梦都想让闻珩当皇帝,一旦得手,就算是死都不可能交出解药。

  “休要满口胡言,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会害陛下。”

  张景云到底是三朝老臣,不会轻易被钟离粟唬住。

  似是看穿了张景云心中的想法,钟离粟笑着说:“本王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比如...堂堂太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若是被一群太监玷污,那场面...啧啧。”

  钟离粟说的波澜不惊,在座的大臣都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可摄政王的脸色让人相信,他绝对是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钟离粟早就封锁了皇宫,宫中的情况张景云并不清楚。

  他敢笃定闻昱已死,完全是因为嘉灵将得手的消息传了出来。

  他以为只要找不出确凿的证据,钟离粟就不敢对当朝太后出手。

  没想到钟离粟胆敢如此放肆。

  早知道就不该让嘉灵插手此事。

  张景云指着钟离粟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一口老血喷出,气得浑身发抖。

  张阁老身体一向康健,平时就算生病也是七分靠装,这么容易被气到简直出乎钟离粟预料。

  张府嫡长子张为谦连忙喊府医前来治疗。

  张为谦在户部任职,朝中很少见他的影子,给人低调谦和的印象,如今也被钟离粟气到撕下谦和的伪装。

  “摄政王,就算你一手遮天,也不该这般目无法纪尊长,倒行逆施。国不可一日无君,父亲为江山社稷考虑,却被你逼迫至此。”

  张为谦几句话就将嘉灵太后下毒的事揭了过去,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引到钟离粟身上。

  “我等接到陛下殡天的消息才齐聚于此商量对策,张家为国为民肝脑涂地,却被摄政王诬陷谋反,不知摄政王居心何在?”

  钟离粟收起嘲讽的笑容,他怎么就没发现张为谦还有如此心机。

  区区一个户部员外郎真是埋没他了。

  “好啊,本王今天就给你这个肝脑涂地的机会。”钟离粟看向剩下的人,“还有谁想陪张大人一起肝脑涂地?”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这时候大雨才开始落下,打在房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屋内却是十分安静。

  钟离粟眼尾上挑,杀意弥漫,言语中透露出的威仪与笃定让人不敢反驳。

  虽说西山大营已经兵临城下,可看钟离粟这副笃定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有十足的把握。

  原本大祁的兵权就握在钟离粟的手中,西山大营的一众统领都是从燕北铁骑里提拔上来的。

  这个时候,西山大营听张景云的还是钟离粟的,还尚未可知。

  “摄政王,我等确实是接到陛下殡天的消息,才齐聚于此。”礼部尚书李文华出列,恭敬的施了一礼,“如今陛下龙体康健,确是幸事。”

  “哦?宫中未敲丧钟,列位臣工如何得知陛下殡天的消息?”钟离粟侧着头,把玩着修长的手指。

  他还是小看了张景云,闻珩没有出现,想要抓住他谋反的罪证,太难了。

  “我等是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入宫,共同商议对策。”

  “是啊,是啊。”

  “宫里戒严才来的张府。”

  钟离粟强行压下心中的恼怒,五千精兵还在城外虎视眈眈的盯着,这时候,也不能将他们逼得太紧。

  “既如此,列位臣工也有失察之过,每人罚一年俸禄,剿灭叛贼后自去刑部领罚,散了吧。”

  一年俸禄和满门抄斩比起来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纷纷跪谢摄政王开恩。

  屋中的人不管会不会淋到,争先恐后的冲出屋子,踏入雨幕之中,生怕慢一步,被钟离粟当成反贼。

  西山大营守卫、布防的调动都是兵部侍郎孟尝的手笔。

  他知道,钟离粟会放过这屋中的任何一个人,独独不会放过他。

  经过钟离粟身边的时候,袖中匕首滑落,狠狠往钟离粟的胸口刺去。

  钟离粟反应迅速,接着向后倒去,侧身的功夫,玄万的剑就已经架到了孟尝脖子上。

  这人有勇无谋,动辄打骂手下官兵,全靠着张景云的提拔才能走到今天。

  原本他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解决围城之困,孟尝刚好给了他一个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