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秩一看他哭,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把那把剑放回了原位,从桌上抽了纸巾来给他擦眼泪,向来淡定自若的段秩语气中难得有了些许慌乱:“皇上?”

  周归心的那股悲伤感转瞬即逝,他等段秩给他擦完眼泪后,才重新走到了那把剑面前,认真地端详它。

  可是这剑还是和他第一次看到的那般,只安静地呆在原地,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来。周归心大了些胆子,伸手碰了碰它。

  “周归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剑诡异,段秩一看他伸手去碰剑,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失声喊道。

  周归心手下是冰凉的触感,同其它剑一般,这剑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周归心起了疑惑,却也知道眼下是得不到什么结果的,只好压下心底的疑问,转头看向段秩:“谁准许你直呼朕的姓名的?”

  他话是这样说,可是表情完全不像是有什么责备的意思,完全就是想换个话题罢了。段秩顺了他的意,说道:“我知错了。”

  周归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得还挺像回事:“知道错就好了。朕饿了,我们走吧。”

  段秩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等一下。”他越过周归心,把剑上的剑穗重新取了下来。

  周归心看他珍重地把东西收了起来,知道他喜欢,便又骄傲了起来:“朕选的剑穗,是不是很好?”

  段秩走到他身边,应了他一声:“嗯。皇上挑的,自然是举世无双,世间第一。”

  周归心被他夸得心满意足,满心欢喜地跟他去餐厅吃饭了。

  周归心是九月份来到这的,眼下也过了快两个月了,对于这里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在这里的日子比在皇宫的时候都要快活,每天的生活就是去学校和他的大臣们吃喝玩乐,再回来家里和他的另一部分大臣吃喝玩乐。偶尔被段秩带出去逛逛新奇事物。

  朕太颓废了。周归心一边吃着福公公给他削好的梨,一边忧愁地想,朕怎么能过这种奢靡慵懒的日子呢!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气温开始降下来,福公公熟练地掌握了保温杯等技能,知道周归心天一冷心情就不好,每日上学时都会给周归心带很多水果,也算是哄他开心一些。周归心吃不完,有的时候就会分给段秩。

  “段秩,”周归心看向段秩,“你说朕现在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懒散。”

  段秩写题的手一顿,他放下笔,看向周归心:“怎么会呢。皇上在这里过得舒服,说明在皇宫里的日子肯定勤政爱民,努力认真,所以上天才会奖励皇上来这里放松度假的。”

  周归心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他勾了勾唇,将剩下的梨分给了段秩:“给你吃。”

  向来不会拒绝周归心的段秩难得摇了摇头,他道:“还是算了。”

  周归心也不强迫他,他又拿了回来,给前面的李洋分了。

  周归心好奇地问段秩:“你不喜欢吃梨吗?”

  “那倒不是,”段秩抬眸看了看他,目光柔和了几分,“分梨的寓意不太好,我只是不想和皇上分离而已。”

  梨都塞嘴里的李洋:“……?”

  段秩这话什么意思?那他这梨到底还吃不吃,他妈的,真服了,吃个梨还得玩那一套,神经病!死绿茶!

  周归心还是没有办法应对段秩的花言巧语,他脸红了不少,咬牙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段秩只含笑着看着他,并不言语。

  “李洋!”后门探出来林源的脑袋,他喊道,“把你们班那小皇帝喊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的人也一口一个小皇帝地喊周归心,可能觉得这个外号和周归心还挺搭的。

  李洋给周归心道:“林源喊你。”

  周归心:“?”

  周归心疑惑地走了出去,就被林源塞了一个精美的包装盒,盒子有点重量,想来里面是放了东西。

  林源抬了抬下巴,给他道:“这是我家从mia带来的泡芙,那可是国外最好的甜品店,你尝尝。”

  周归心眨了眨眼:“朕还没有吃过。好吃吗?”

  林源理所当然道:“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肯定好吃的啊!”

  周归心拿出来了一个,这泡芙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捏着软乎乎的,里面挤满了巧克力的奶油。他尝了一口,外面那层皮松软,咬下来的时候还有些稀碎的酥皮落下来,奶油绵密,入口即化,苦味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甜味带来的腻。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开心道:“这么好吃!”

  林源一看他那样子心里的底气瞬间就爆棚了,连带着背都挺直了不少,他宛如一只战胜的公鸡一般给周归心道:“这算什么,你等着,我以后再给你找更好吃的。”

  “这么厉害!”周归心真诚地赞叹道。

  林源对他的夸赞相当受用,恨不得当即逃学把全世界的好吃的都给他找来。

  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李洋一哼声,不屑道:“那算个屁,崇洋媚外,真不要脸。”他下次肯定给小皇帝带来比林源更好的甜点!

  “你说是不是?”李洋试图让段秩认同他。

  结果段秩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放到了周归心的身上。

  李洋:“……”

  差点忘了,段秩是个冷脸装逼男来着。这么一想,周归心真可怜,居然被这个冷酷无情还绿茶的男人看上了。看小皇帝那股天真劲儿,肯定玩不过段秩这种白切黑的绿茶的。

  李洋正暗地里吐槽段秩呢,段秩就又给了他几块悉尼,段秩说:“你嗓子好像有点哑,把这些梨都吃了吧,对嗓子好的。”

  李洋倒吸了一口气,我草,莫非是他误会段秩了?

  他心下愧疚了几分,接过那几块悉尼,十分给面子的全吃光了,正准备给段秩道谢呢,就看见周归心小跑着进来了,看向段秩:“朕的梨呢?朕要分给林源一些。”

  段秩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口:“李洋全吃了。”

  李洋:“……”

  他就知道,他看人向来准的,怎么可能会看错段秩!段秩他就是个心机男啊啊啊!

  周归心一怔,想到之前刚才自己分给李洋梨的行为,也没怪罪他,但表情确实蔫了几分:“啊……那朕怎么分给林源。”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都答应林源了。

  段秩从书包里摸出来两个饱满圆润的橘子递给他,十分及时地救了场:“皇上,把这个拿去吧。”

  周归心的失落一扫而空,惊喜地看着段秩:“段秩!”

  段秩对他笑了笑:“今早看见吃早饭的时候多吃了几瓣,就拿来了两个。”

  周归心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段秩真的特别好,真的特别贴心!

  目睹了一切的李洋:“……”

  好好好,这样搞是吧。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一开始还是林源和李洋单方面battle到底谁带的甜点好吃、带的玩具好玩,后来他俩就开始四处拉外援,导致现在这场战争的参与人员相当多,周归心几乎每天都是吃饱了离开学校的。

  他们互相伤害,周归心变得零食无忧,除此之外,还有个总是能混个渔翁之利的段秩,这段秩手段防不胜防,什么时候都能泡杯茶来,所到之处茶香四溢,把周归心哄得晕头转向的。

  简直当代第一佞臣。

  这种日子一直延续到了十一月,这月发生了一件大事——期中考试。

  周归心还没参与过这种考试,难免好奇与紧张,段秩给他叮嘱了很多考试相关的内容,包括姓名学号还有选择题答题卡之类的,周归心听得差不多,但还是有些紧张。

  直到他坐到考场上。

  第一场考语文,这个时候的周归心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知自己阅读慢了点写字慢了点,没写完卷子,心情确实不佳,段秩领着他去吃了点甜点,他心情才勉强好了些。

  接下来的英语数学物化生,那才叫一个惨不忍睹。

  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可恨可恶!

  周归心从没想到这些词能用到试卷上,他看到那些题目的时候险些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考场上,别说做,他连题都看不懂!怎么跟他在大周学的算术天文地理都不一样!更别说那密密麻麻都是些弯曲字符的英语了。

  这一下,即便是段秩也哄不好了。

  “……满纸荒唐言!”周归心考完试,抱着福公公哭得好不可怜,“朕完全看不懂!”

  太傅在一旁纠正他:“皇上,‘满纸荒唐言’不是这么用的。”

  周归心闻言,哭得更大声了,眼泪一把一把地掉,把福公公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看样子也要抱着周归心哭起来了:“皇上,您不要哭了呀。”

  周归心的眼泪把福公公的衣服都浸湿了:“福公公,朕从未想过会被试卷欺负!那些题目怎么这么气人!”

  福公公束手无策,只能跟着骂道:“那也不是皇上的错,定是那出题人心思歹毒!竟敢出皇上不会的题,真是大胆!”

  周归心明显是被打击到了,福公公的话也听不下去了,剩下的几个大臣原本团团围着哄他呢,被周归心嫌吵给斥退了。

  福公公心都碎了,只能求助于另一旁的段秩。段秩缓步走上前来,从福公公怀里接过了周归心。

  周归心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嗓音哑哑的:“朕要福公公。”

  他还没挣开段秩,就感觉面前像是撩过一阵风,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竟是被段秩抱进了怀里。

  “皇上,您不要再哭了。”段秩温柔地开口,语气中又有几分无奈,“皇上到底要怎样才能开心一些?”

  周归心被他这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净忘记从他怀里躲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听见段秩的问话,干巴巴地回答:“朕、朕都不会做。”

  段秩轻轻拍着他的背,哄小孩似的:“皇上学的这些知识,是几千年积累下来的了。皇上不会做,才是正常的。若是大家一起去了皇上的世界,面对科考,也必然是束手无策。”

  周归心哽咽了一下,强调道:“那不一样。朕是皇帝。”

  他说完,眼泪又要掉下来:“真丢人。”

  段秩拿过纸巾帮他擦眼泪:“不丢人。皇上知道数学考场抓到好几个作弊的吗?他们才是丢人。”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皇上为人诚实守信,”太傅在一旁接口道,“考试已经不重要了。”

  周归心抽噎了一下。

  段秩垂了垂眸,周归心刚才眼泪流得乱七八糟的,有一部分都流入了鬓角处,鬓发湿漉漉地黏着脸颊。段秩伸手帮他拨了拨,道:“皇上才是这个世界里唯一重要的。”

  别说考试,就算是整个剧情,段秩也是毫不关心的。

  周归心吸了吸鼻子,眼泪总算止住了,只是他的眼眶还是湿红湿红的,更像兔子了。

  许是刚哭过的原因,他的声音闷闷的:“就算是剧情,朕也要认真过。”

  段秩手一顿。

  周归心哭了一场,明显调整好了状态,他蔫巴巴地从段秩怀里出来,又去找了福公公:“福公公,朕想吃布丁。”

  福公公连连应下,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周归心不哭是不哭了,就是后来几天一直心情欠佳,满腹心事的样子,段秩也不问他怎么了,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在他的对比下,叽叽喳喳地问周归心发生了什么事的李洋等人愈发吵人,他们一问,就使周归心频频想起考试的事情,脸色更黑了。

  段秩开口道:“别问了。”

  李洋一看他就知情:“小皇帝怎么了?”

  段秩看了他一眼,道:“他不说,不想把负面情绪传达给你们,你们别逼他了。”

  李洋:“……”

  我真该死啊。

  出成绩那天,周归心看了成绩单很久,半晌,他给段秩说:“朕在国子监的时候,一向都是第一名。”

  段秩伸出了手,周归心伸了过去,被段秩牢牢地攥住了。

  周归心说:“朕从未考过倒数第一。”

  段秩都想好怎么哄他了,结果周归心一直到家都没有掉眼泪,他面色平静,不哭不闹,段秩给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回。其余时候就是一个人坐着不说话。

  段秩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看着周归心,心疼了几分。

  周归心进了家门,见所有人都在,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朕要刻苦学习。在此期间,朕不会再吃一口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