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我?”段秩重复地问了一句。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见他什么迟钝的样子,当即在他怀里笑开了,他把剑穗拿出来,在段秩面前晃了晃,开心道:“是啊,朕说了要给你带好东西嘛。”

  段秩当时只当他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他会真的买来,此时目光都柔和了几分,道:“皇上有心了。”

  周归心问:“那你喜欢吗?”

  段秩说:“喜欢。皇上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把那剑穗重新握到了手里,早有预料般臭屁道:“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停了停,又道:“朕挑了好久呢,从中午到晚上。”

  段秩收了收抱着他的胳膊,给他道:“皇上辛苦啦。”

  太傅背着给大臣的各个礼物慢吞吞走到他们身边,看向周归心,声音清朗:“皇上,不如先进去,这儿还有给诸位大臣的礼物呢。”

  段秩笑容一僵。

  周归心教他这么一提醒倒是反应过来了,他把那剑穗塞入段秩的手里,而后迅速挣脱了段秩的怀抱,迫不及待地跑进屋子里,正好和隔着门缝偷听的大臣们撞了个正着。

  周归心:“……”这场景,怎么如此眼熟。

  几个大臣没想到历史重现得如此之快,连忙直起腰身,心虚掩饰地跪下行礼。

  周归心轻咳了一声,警告道:“以后不许偷听朕讲话。”

  大臣们叽叽喳喳道:“臣等知错,请皇上责罚。”

  周归心还不至于真同他们计较这些事,他的大臣们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只是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不靠谱,到了大事前还是相当可靠的。

  “朕今日去古玩市场,淘到了些好东西,”周归心让太傅把包打开,将里面的物品一个一个地展示出来,“念诸位爱卿随朕来这,对朕忠心耿耿,特以此嘉奖。”

  “谢皇上圣恩!”

  原本嫉妒镇国大将军、太傅和福公公的其他大臣瞬间变得眉开眼笑,周归心在买的时候就给太傅说过要送给谁,眼下太傅只消挨个发过去便是。

  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闹闹腾腾得宛如过节般。周归心见他们开心,趁乱把段秩神神秘秘地叫走了。

  段秩一路跟着他回到了卧室,周归心小心地关好门,确认无事后,方才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来,递给了段秩。

  段秩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没弄懂周归心想干什么。

  “还你的钱。”周归心说。

  段秩先是愣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之前周归心给自己写欠条的事情,若是不接,恐怕会伤了小皇帝的自尊心。段秩接了过来:“那我去我屋里把欠条撕掉。”

  “等等,”周归心叫住他,“你不好奇朕怎么赚到的钱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神秘秘,眼里还带着些许自豪,骄傲之意都要倾泻而出了,就等着被夸呢。

  段秩勾了勾唇,被他可爱到了,从善如流地问:“皇上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啊?”

  周归心抬了抬下巴,若是有尾巴,恐怕此时已经翘到天上去了:“那日李洋说古时的字画值钱,朕就想,朕也是古代人呀,说不定朕的真迹也值钱呢。然后朕就写了很多大字、画了一些画去卖了!”

  他停了停,像是不经意地强调一般:“那个师傅说朕的字画是价值千金呢。”

  原来如此,段秩差不多明白了,这小皇帝这几天和太傅挤在屋里应该就是在写字画画,怪不得好久都不出来。

  周归心见他没反应,忍不住暗示道:“段秩,你不觉得朕很聪明吗?”

  段秩刚回过神就看见他略显不满和失落的表情,好像他再不说话周归心的耳朵就要耷拉下来了,段秩笑笑,真诚地夸赞道:“皇上好聪明。”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他如了愿,眉眼泛起了笑容,却是小声嘀咕着:“真敷衍。”

  段秩耳尖,听清楚他小声抱怨的话,便重新夸赞了一下:“皇上能通过李洋不经意的话就产生如此妙想,实在聪明。那师傅能认出皇上的字,想必皇上定是一代明君,名垂千古。”

  “你,”周归心被他一顿彩虹屁夸得不知身处何地,飘飘然地笑了起来,“朕最最最喜欢大周了,朕绝不会做有损大周的事情,肯定是明君!”

  段秩便捧着他:“有皇上,是大周的福泽。”

  周归心轻笑了一下:“段秩,你真会说话。”

  段秩表现得相当真诚:“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周归心乐不可支,又拿出来了手机,他现在虽然操纵得还不是很熟练,但基本的应用还是会的,他从相册里找出来一张照片,给段秩看:“朕今日在那家店里吃到的饼干,特别好吃。”

  段秩看了一下,给他说:“那我下次给你买这个。”

  “段秩!”周归心惊喜道,“你真好!”

  他其实没想问段秩要这个饼干吃,他只是单纯地想给段秩分享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没想到段秩给他这么一个意外之喜。周归心的分享欲一下子旺盛了不少,他往段秩身边凑了凑,开始给段秩评价今日在店家那里吃到的各种免费零食,还有那壶不甚好的茶水。

  “朕觉得那壶茶也就一般吧,”周归心说到茶水了,突然觉得说的话过多嘴巴也干干的,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评价,“但是那个店家说是好茶,噫……”

  周归心的教养好,很难说出来什么批评别人的话,一个“噫”字涵盖了太多千言万语。

  “哦对,”说起茶,周归心一拍手,“朕当时不知道要给你买什么的时候,太傅给朕提议送你一些茶叶。”

  段秩:“……”

  段秩:“?”

  他瞬间明白太傅提议的目的是什么,只淡淡笑了下,不置可否。

  “朕从未见你喝过茶叶,”周归心继续说着,“所以朕猜测你不喜欢喝茶,就没给你买。”

  段秩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眉目都是温柔之情:“我确实不喜欢喝茶,皇上如此细心,让我好感动。”

  周归心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瞬间开心起来了:“朕就说!”

  “只是,”段秩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那日去办公室,见到太傅桌子上倒是有一些茶叶,兴许是太傅爱喝茶叶。”

  周归心和太傅熟得很,迅速地点了点头:“是的,太傅喜欢品茶。”

  那不就巧了吗?段秩勾着唇,笑容不变,继续道:“皇上今日卖字画的事情能成功,太傅想来也功不可没,不如赏太傅些许茶叶。刚好,我那边有一些名贵的茶。”

  周归心一怔,某种方面来讲,段秩,真的好生体贴。

  “段秩,”周归心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来形容段秩,“你好像福公公和太傅的结合体哦。”

  段秩:“……”

  这俩对周归心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某种方面来讲,这也是一种夸奖。

  就是听起来不怎么美妙罢了。

  周归心又想起来那剑穗的事情,便给他说:“段秩,你知道朕是怎么给你买到那个剑穗的吗?”

  段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周归心来了兴致,握住他的两个手腕,眼睛都亮了不少:“朕当时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合意的。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个时候,朕听到了这个剑穗发出的声音,朕觉得很好听,就跟着声音跑过去,这才找到它的。”

  段秩有些意外,他把那个剑穗拿了出来——这剑穗用的是红绳编织的,最值钱的是中间的那块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是它撞到那个铁柱上发出的声音。”周归心给他解惑道。

  周归心也觉得这个剑穗很好看,他越看越满意,一想到它在这儿也就是个摆设,不免小声地叹息道:“真好看啊,可惜这边没有剑,挂不上。”

  段秩微微低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起了,轻轻牵住了他,道:“有剑。”

  周归心一愣:“啊?”

  苏家确实是有一把剑在的,还牵扯到了一段剧情。在原作里,这把剑第一次出现是前期段秩还喜欢周归心、苏青竺倒追段秩的虐心剧情里。段秩厌烦地把苏青竺推到架子上,苏青竺跌落在地,连带着架子上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那把剑就这样落了下来,砸伤了苏青竺,段秩却完全不在意地就走了。

  再出现的时候,就是段秩追妻火葬场,亲手把这把剑送去熔了。

  周归心从段秩口中听到这段剧情,一时无语:“这剑,好生可怜。”

  明明跟它什么关系都没有,莫名其妙就被熔了!

  段秩也对这些剧情挺无语的,他道:“狗血小说罢了。”

  “原作的段秩真的太过分了,”周归心一提起来这件事就生气,“他喜欢周归心,说得做得多么好,还是被苏青竺勾走了!最后为了让苏青竺放心,还把周归心害得惨死街头!”

  连带着段秩也讨人厌起来,周归心轻哼一声:“段秩,你真讨人厌。”

  被连累的段秩:“……”

  他捏了捏周归心的手,又气又好笑:“我不会那样的。你不是那个周归心,我也不是那个段秩。”

  周归心眯了眯眼:“你敢害朕,你就完了。”

  “怎么会呢,”段秩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疼皇上还来不及呢。”

  他一句讨人羞的话把周归心方才的忿忿不平粉碎得彻底,周归心脸都红了,连忙往旁边跳了跳,气道:“你胡说什么!”

  段秩含笑看着他。

  周归心一甩袖子:“你再说这种讨人厌的话,朕就不理你了!”

  段秩失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轻轻牵住了他的手:“皇上,臣知错啦。”

  段秩总是这样,平时自称“我”,一惹他生气或者有什么事才会自称“臣”。周归心自认为已经看透了他,紧闭着嘴,就是不理他。

  段秩凑过去轻轻哄着他。

  两人很快便来到放着剑的书房,段秩还没哄好周归心,只好把剑给他拿过来,递到他面前,眼含笑意地开口:“皇上,臣知错啦。皇上就帮臣系上这剑穗吧?”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打量了一下那把剑,这剑安静地收在剑鞘里,剑鞘整体呈现一种黑色,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却显得很古朴稳重。

  周归心打量了一会儿,从段秩手里接过来那个剑穗,他简单比划了一下,便把那剑穗系了上去。

  松手的一瞬间,剑穗在空中荡了一下,玉石轻轻撞在剑柄上,发出一声轻响。

  周归心一下子就愣住了。

  段秩原本是端着那把剑放在周归心的身前的,见周归心不说话,还以为是怎么了,他正想开口,就感到手上落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段秩心一紧:“皇上?”

  周归心听见这声称呼,抬起头,眼角还带着眼泪滑落的水痕,随着他的动作,他的眼角又滑出一滴泪来,落到了地毯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周归心看了看段秩,那玉荡开又撞回了剑上,再次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归心猛地弯了弯腰,手放到自己心口处,攥紧了那处的衣服。

  他抬头看着段秩,眼泪一滴又一滴地顺着脸庞滑落,周归心茫然不知所措,他喃喃道:“段秩,朕的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