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没了瞬间弹起来,忘了手指破皮,指尖磨过被单,火辣辣的生疼。
“嘶……”
宁孓凑过来扒开他的手,蹙眉道:“你做的都挺好吃。”
李没了这才舒了口气,方才真是吓一大跳!
宁孓吹了吹他的手指,确认无事后才轻放下,起身说道:“我出门一趟。”
“去哪?”
他抿了抿唇,半天吐不出话来。
“咳咳。”李没了故意正襟危坐道:“是不是做错事了?”
这家伙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看起来倒还满乖,有时像温顺的大猫,有时像蠢笨的傻狗,但更多的时候……像野人。
这人设怎么这么不稳?人设不稳可是容易脱粉的。
“行了,洗个碗搞出那么大动静,当我耳聋啊?”
宁孓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李没了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家伙绝对把洗碎的碟子偷偷藏起来了!
“唉……我跟你去吧,省的你买个饭桶回来。”
俩人坐着破轿子进城,李没了发现自从来这以后,什么都是破的。
不对!他明明就是金玉楼的大Boss!腰缠万贯的土豪富一代啊!
一进城里,他想先去金玉楼,宁孓硬是把他带到药馆。
布帘里一位冒出一位年轻的大夫,样貌还算端正,可惜嘴边长了好大一颗媒婆痣,痣上还有一条长须。
大夫瞅了他一眼就说:“缝吧!”
“缝什么?”
“下巴呀。”
“你有麻药吗?”
“没有。”
大夫理直气壮的说完便开始穿针引线,银针啪嗒落地,他趴在桌子下找了半天!
这该不会是冒充老神医出来看病玩过家家的熊孩子吧?
“不缝!”李没了唰的站了起来,又唰的被宁孓按下。
宁孓把着他的肩头,“听大夫的。”
李没了汗毛战栗,有没有搞错啊!有人要搞你CP!你助纣为虐啊!
“哎呦,缝不了了。”大夫支起身,淡定的顺着媒婆痣上的长须,“针找不到了。”
“我谢谢你啊!”李没了又唰的站了起来,又唰的被宁孓按下。
宁孓抬着他的手腕给大夫看,“还有手。”
大夫瞅了一眼,“这个好办。”
一捆纱布跟捆仙绳一样在指间缠绕,李没了看着十指被缠得跟蛙掌一样,眼睛瞪得比青蛙还圆。
“赶、紧、走。”他强忍着脾气起身。
这大夫突然喊道:“等等。”
宁孓又唰的将他一按。
“啪!”一片狗皮膏药正中下颚,牢牢粘住他的下巴。
“尼……玛!我特么还怎么见人!”
李没了冲这庸医一掌下去,连个毛都没碰到就被宁孓扛出了药馆。
“你放劳资下来!”
“劳资跟他决战!”
“劳资糊他一脸狗皮膏药!”
宁孓突然拐进一条小巷将他放下,这巷子极窄勉强容下他们两个,宁孓将某人的双手举至头顶扣在墙上,李没了紧贴着他的腹部仰头怒视。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明明如一潭死水,却有说不出的透澈。
有时候李没了完全不知道这双眼睛到底在注视着什么?但他能确定,至少他现在是在看他。
“混蛋!”李没了低声埋怨,垂下头委屈道:“丑死了,不许看。”
宁孓缓缓松手,侧身钻出小巷,“在这待着别乱动。”
李没了在小巷杵了一小会儿,宁孓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顶白色帷帽,帽檐带着一层轻薄的白纱,垂至腰侧正好遮丑。
宁孓给他戴上帷帽整着面纱,李没了透过薄纱见他手中一顿。
“怎么?”
他突然钻进薄纱中言道:“绳子忘记系了。”
宁孓就着他的高度俯身于帽檐下,低眉顺眼的系着脖子下的绳子,鼻梁之间隐隐的碰撞摩擦。
李没了渐渐屏住了呼吸,宁孓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眸,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家伙的眼睛竟不似初见时充满戾气。
“好了。”宁孓退出白纱,拉着他走出巷子。
李没了偷偷舒了口气,戴着帷帽有些不习惯,虽然宁孓一直握着他的手腕,他还是不自觉的与他靠得近些。
宁孓带他找到一家烧瓷轩,这家店里的餐具都挺好看,但东西一多有点不知该怎么挑。
李没了让宁孓不许碰里面的东西,他便乖乖跟在一旁,他那大手一碰不得赔死。
花花绿绿的点缀间瞥见一抹红,李没了俯身端看着一对瓷碗,外壁是一圈红色的鸳鸯剪纸纹案,碗中还有一朵小红花。
“喜欢?”宁孓在一旁问着。
他看这玩意儿挺有意思的,点头道:“还行。”
宁孓准备结账,环顾四周却没有人在。
“恭喜恭喜!”
里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店家从布帘里出来,一位身着粉裙的女人径直凑到他们跟前说个不停。
“娘子好眼光,这套可是今早刚出的婚庆新品!二位可择定吉日?小店还提供婚庆一条龙服务哦!”
“呦,这位小娘子定是国色天香,你家相公都不舍得让旁人多看一眼呢!二位真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李没了脑瓜一疼,咬紧后牙槽!
“娘……子?你才娘!你见过哪家娘子个头178啊?”
店家一愣,又转言道:“哎呦,原来是位兔爷,想必你家官人对你的疼爱是根深蒂固、日久生情、深不可测、硕大无朋、来日方长,令你细水长流、涌泉相报!”
这店家脸上露出了腐女姨母笑!你这NPC是来搞事情的吗!?
“兔爷?呸!我兔你大爷的!”
李没了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跨过门槛差点绊倒,宁孓跟了过来,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被甩开。
“别碰我!”
这家伙人设不稳也就算了,他可是堂堂钢筋直男,稳得一匹!竟然把本大神当做小娘子!
李没了气鼓鼓的冒着热气,鼻子里突然钻进一股香味,透过薄纱看到前边是个烧饼摊。
他走到烧饼摊前,这才想起出门没有带现金的习惯,先前宁孓给的那袋金子还原封不动的搁在庙庵里。
宁孓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一米的距离,李没了犹豫着正要叫他,卖烧饼的大叔来了一句:“小娘子,来个烧饼?”
淦!不吃!
李没了扭头就走,都是这顶破帷帽害的!不对,是那死庸医!活该长媒婆痣!要不是他给贴着狗皮膏药,自己至于见不得人吗?
他越想越气,正准备冲去医馆找那媒婆痣算账,手臂突然被拽了个踉跄,随即又挤进一条小巷,落入一片微凉的胸膛。
宁孓掀开他的面纱,李没了火冒三丈之时,一张烧饼凑到他面前。
“刚做的。”他拨开油纸,香气直冲鼻尖,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怒气。
废物张嘴一咬,“嘶!”
热腾腾的烧饼烫得他牙齿发软,饼上还留着他的牙印,一口都没咬下。
宁孓掰开一块,露出酥香的肉馅儿,吹了吹才放入他嘴里。
哇塞!外酥里嫩,葱香扑鼻。李没了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
“好吃吗?”
“唔唔……”李没了嚼着满嘴烧饼点着头。
宁孓等着他吃完嘴里的东西,手中捏着最后一块。
李没了突然想起中午的那半块肉,鼻尖一热,亮出了一朵小红花。
“怎么了?”宁孓盯着他的鼻尖。
“不……不要了。”他摇了摇头,那小红花随即散去。
不知怎么回事,这还是第一次亮起小红花,亮得莫名其妙。
宁孓把最后一块烧饼吃了,抬手放下帽檐上的白纱,下意识伸手碰他的手腕,却又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他的意思。
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李没了抬起手腕碰着他的虎口,宁孓像是触电一样猛的把手收回。
神特么……一只包得像蛙掌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切!不想牵算了!”
“想……”
宁孓重新握起他的手腕,指尖竟隐隐的颤动,生怕把他揉碎似的,拉着他走到街上。
俩人一前一后十厘米的距离,李没了走在他身后,脚下全是他的影子。透过轻薄的白纱,宁孓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李没了差点忘了,这位前世受人唾弃,今生沾染戾气的鬼判官,早已形单影只数万载。
两世轮回,无论是凡尘还是妖物,围在他身边的永远是最脏乱的东西。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尘不染的李没了,虽然图谋不轨的拐走,但李没了却占据了他内心深处唯一未染的空地。
李没了,就是他两世轮回里唯一的良人。
可惜,自己徒占据了李没了的身份,并不是你真正的良人呀。
宁孓带着他到金玉楼,一到门口,又是一卷红毯滚到脚边,小二与厨子夹道相迎,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恭迎老板!领导有方!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一回生,二回尬!
李没了尴尬的躲进厢房,小二立马跟过来,见他戴着帷帽,有些疑惑道:“老板……吗?”
“废话!”
“哦哦!老板今日想吃点什么?”
“先不急着吃饭。”
一旁的人立马端上两杯茶,刚吃完烧饼正好有些渴,宁孓已掀开杯盖吹了两口。
“那老板是想……?”
李没了还没开口,宁孓冲小二说道:“转过去。”
唰——所有人齐刷刷的转身。
宁孓这才抬手掀开他的面纱,李没了一时语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滑稽的样子,他便护住他的颜面。
这家伙……明明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野蛮人,搞得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
鬼畜突然正经起来,怪让人不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