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枥是光衡中学的美术老师，也是高二级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
老师去世这件事对同学们来说，除了最初的震惊加一些难过之外，没有更多的情绪变化。
现在这个社会速度太快了，就连对人的情感也是转瞬即逝，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伤。
等李知宁一队人找上门的时候，这个班的已经像往常那样专心学习，没被任何外界事物打扰到。
刑侦支队众人表示想要跟班里的学生们聊聊。
校长和班主任都表现得不太情愿，说是不想让他们影响到学生们的学习，高中是人生的关键时刻，每分每秒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李知宁瞧着他们：“学生在学校学习的不应该只是知识，他们的老师都已经出了事，这种时候还心安理得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要求学生们继续拼命学？，难道他们在你们眼里就只是学习的机器吗？”
校领导：“……”
李知宁：“如果你们的教育就是强迫学生们不能为自己的老师伤心，继续闷头学习的话，我看你们才更需要回炉再造一遍。”
跟在李队后面的几位刑警都表示佩服，他们队长的口才好得不像话。
校领导当然要反驳，李知宁却没有要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向他们表明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们要跟老师和学生们聊聊楚枥的事，这是要求，不是在跟谁商量，要是这群人继续阻拦，他们会当成妨碍公务来处理。
校领导十分无奈，但是也没办法再拦他们。
秦柏宬和周循找上了一位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
女孩第一次面对警方，很是紧张，生怕自己会说错话。
周循朝她微笑：“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了解一下。”
女孩点了点头，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周循继续微笑，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快就让那女孩放松了下来，并且对他们放松警惕。
秦柏宬微微眯眼，他不喜欢那个女孩看着周循的目光，即便知道那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对好看的人的欣赏，他也还是为此感到不满。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自己的爱人现在情况特殊，他不能再犯一点错，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周循没留意到秦柏宬的目光，开口询问：“在你印象里，楚枥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老师……”女孩顿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难过“他人很好的。”
到底还是自己的老师，就这么突然去世，总会让人觉得难过。
周循给她递过去一包纸巾：“没关系，你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听着。”
女孩接过纸巾，手上微微用力将纸巾捏了捏：“楚老师从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就在带我们了，他的画很有感染力，人也很幽默风趣，我们都喜欢上他的课。”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楚枥还年轻，长得好看，有不少学生冲着他的脸乐意上他的课。
对比起学校里一些刻板的老师，楚枥自然是更受学生们的欢迎。
不过这样的老师在学生面前很受欢迎，在其他老师和领导面前却不一定。
等女孩说完自己老师的种种好之后，周循问：“那你们楚老师平时有没有跟谁的关系很差？”
女孩顿住，沉默了许久之后摇摇头：“楚老师不喜欢跟人交恶，据我所知，他的人际关系还可以。”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绝对了，反而看起来有些假，便赶紧往回找补：“我只是知道他跟同学们相处得很好，但是跟老师关系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周循点点头表示明白。
秦柏宬看了眼手机，还有一些人等着他们去询问，便给周循递过去一个眼神。
后者意会到他的意思，微笑着跟女孩告别。
女孩也朝他笑了笑，而后问道：“如果查清楚是谁杀了楚老师，能告诉我一声吗？”
“到时候会有官方通报。”秦柏宬下意识挡在周循身前，不让别人有窥探他的可能“不用担心。”
女孩怔了怔，还想说些什么，秦柏宬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拉着周循离开了。
他们第二个要见的是一位男老师，他跟楚枥一样，是光衡中学的美术老师，据说和楚枥关系还行。
当然了，这位男老师自己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跟楚枥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见面最多打个招呼，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别误会。”
“误会什么？”周循表示很疑惑“你好像在避讳些什么。”
男老师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避讳，我只是很少能见到警察，所以有点紧张而已。”
周循：“真的？”
“……真的。”
“你最好别在我们面前说谎。”秦柏宬可不像周循这么好说话，当即冷下脸“如果你妨碍到我们的调查，很可能会被定罪为妨碍司法公务，还是说你在包庇犯人……”
“我没有。”男老师慌了，赶紧否认。
“那就好好把话说清楚。”秦柏宬冷眼瞧着他“我们可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
男老师又被他吓得一震。
相比较之下，周循简直不要太好相处。
他伸手拍了拍那个老师的肩膀，试图安慰他……那老师瞬间收到了秦柏宬的一记眼刀。
他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个浑身充斥着阴翳的男人，只是直觉告诉他，必须得离这个人远一些。
周循没有看出他们之间的暗潮汕涌，微笑着说：“你放心，我们的谈话是保密的，不会有人知道你跟我们说了什么你也不用有太多顾虑。”
男老师努力忽视秦柏宬的目光，硬着头皮跟周循对视，向他确认道：“真的？”
周循点点头。
“其实……”男老师压低声音朝两人道“楚老师他好像是同性恋！”
秦柏宬同周循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块看向那个老师：“仔细说说。”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男老师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周围，确定没人才敢开口说话“反正就是听他们说的，楚老师好像喜欢男人，据说还有个男朋友什么的，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因为这个原因，在学校里，大家都不跟他亲近。”
“他在学校里被排挤？”周循拧眉“是这个意思吧？你们职场霸凌他？”
男老师赶紧摆手表示自己没有，然后又给所有人找补：“其实也不能说是霸凌，我们也没对楚老师怎么样，只是……”
“只是你们都漠视他的存在。”秦柏宬的眼神好像更冷了“不管是有什么活动都没想过要叫上他，有需要的时候还会推他出来当挡箭牌，是吗？”
男老师不敢说话。
然而两人都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
这就是赤裸裸的职场霸凌。
周循看出来自家上司有些恼火，赶紧拍拍他的胳膊让他冷静，自己继续往下问：“那楚老师是同性恋，并且有男朋友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
男老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听谁说已经忘记了。
“那你们校领导是什么想法？”周循又问“他们也知道楚老师的事情吗？”
男老师点了点头：“其实校领导对楚老师也有很多不满，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开除他，就一直拖着。”
但是只要楚枥还继续待在这所学校里，他不会有任何上升的空间，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的人只多不少。
不过现在这些都没了意义，人已经死了，上升与否都跟他没关系了。
“有没有谁对楚枥的私生活比较熟悉？”
“不、不知道。”
秦柏宬一开口就让那个老师紧张起来，说话都结巴了。
“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跟你说楚老师是同性恋的事的？”周循给秦柏宬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再说话，让自己来处理。
那老师思考了许久，真的想不起来，可怜吧唧地朝两人摇摇头。
两位法医对视了一眼，一块叹了口气。
想了想，男老师又道：“我也不敢跟楚老师走了太近，感觉学校里总有人在传他的绯闻，只要跟楚老师走得近一些，很快就会被传出跟他那什么的消息……”
男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其实也觉得愧疚，但人都是自私的生物，在很多事情上为了保护自己，会下意识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那条路。
“我只是……”男老师张了张嘴，最后只余一声叹息“对不起。”
秦柏宬和周循没因为他这句抱歉有什么情绪波动，收拾东西离开，留这老师自己一个独自哀伤。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周循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学校，本来应该是最圣洁纯净的地方。”
秦柏宬想法很悲观：“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不可能会有纯净。”
周循：“……”
周循觉得收起感伤：“有人在故意抹黑这位楚老师，不想让他在学校好过，他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秦柏宬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周循暗自琢磨了起来：“可是这么私密的事情，谁会知道呢？楚枥家里好像也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