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戚元嘉已经恢复正常了。
两个人在床上折腾了好一会，才慢腾腾地爬起来，去洗漱。这样一闹都十点多十一点了。
“中午吃什么？”戚元嘉站在冰箱门口问，“煲个胡萝卜玉米汤，然后呢。”
“冰箱里有什么吃什么，”蒋庭清说，“炒个小牛肉。”
“那再炒个青菜。”
他们正商量着，门铃声叮咚叮咚作响，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蒋庭清抬腿去开门。
一位戴着口罩鸭舌帽的男子倚靠在墙边，手放在门铃上，看样子还想再继续按，见门开了就放下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兄弟，好久不见！”
张开双臂就要来个拥抱，蒋庭清往后退了一步就想要把门关上，段朗原眼疾手快抵住了门，“欸欸欸，做什么呢？”
厨房里的戚元嘉走出来，“哥，谁来了？”
段朗原大声：“小戚医生！是我！你段哥。”
戚元嘉端了水给段朗原，问他：“中午一起吃饭吗？”
段朗原：“好啊，我们出去吃吧，我请你们啊。”
戚元嘉回头看了看灶上刚煲着的汤，又看了看蒋庭清。
“汤煲好了我们晚上回来喝，中午出去吃。”蒋庭清这样说，戚元嘉也觉得行，好在除了汤料，其它的都还没开始整。
戚元嘉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冰箱，把客厅暂时留给他们两个人。
“你晚上是不是剧院演出？”段朗原问他，“还有票不，我支持一下你。”
“有啊，你来就是为这个事？”
“也不算是。你经纪人和你说了没？剧本的事。”
马田连其实昨天就和他说了，但是昨天他忙着首演，首演完了就忙着去接戚元嘉，然后回来两个人闹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起来他才粗略地看了一遍消息，至于剧本，还没认真看。
“没认真看。”
“看了一些，还不错。”蒋庭清问他：“你想让我去试哪个角色？”
“裴相。”
戚元嘉出来的时候他俩正说着剧本的事，聊得热火朝天。戚元嘉没打扰，去卧室把衣服换了，再去看看洗衣机里的衣服，却发现蒋庭清已经晒好了。
他走到客厅，拉了个懒人沙发坐在蒋庭清的腿边，拿着手机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
蒋庭清看他坐在自己腿边，手非常自然地捏住他的后颈，慢慢地捏一捏，又或者撩他的发尾。
段朗原聊着聊着，就看见他俩的小动作，内心翻了个白眼，狗粮这种东西，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他这次来找蒋庭清，主要是因为自己最近接了一部古装电影，偏正剧向，原来都准备开机了，结果原先饰演裴相的角色临时出了事，如果要等他的话起码要两个月，剧组拖不起。双方协商后就和平解约，但找谁来接这个角色又成了一个问题。如果要重新海选，也得耗费一定的时间，于是她只能到处找相熟的朋友问有没有推荐。段朗原知道这件事之后，把蒋庭清的资料一说，然后给人看了照片。刘成佳导演一拍大腿，这个人看起来长得很不错啊，又问这人有没有拍过什么戏。
于是段朗原把蒋庭清几年前拍的那个龙套角色扒拉出来给刘成佳一看，嘿，古装扮相真不错。
这事就那么定了，所以段朗原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当说客的，刚好剧组进行调整，如果蒋庭清愿意进组，一个星期后就得进组了。
时间上还是有些赶得。
戚元嘉听了就说，“怎么你这两次接的戏都那么赶？”彼时他们已经吃完了午饭，段朗原回家去看自己父母，他俩则是去戏剧院，蒋庭清要排练，戚元嘉说自己去当他的小助理兼跟班。
“可能就是一些运气。”蒋庭清说，“不过也不一定，这部戏也没板上钉钉，过去之后还得谈。”
“你什么时候去Z市？”
“后天吧，明天还有一天的戏呢。”蒋庭清说。
“说起来，你要是去接了戏，那剧院的这部戏怎么办？”
蒋庭清听到这也叹了口气，“这个也得谈，这部戏下个礼拜还要演，我来回两边赶，应该问题不大。”
“也太累了。”
“要有合约精神吗。”蒋庭清说，“也是我的问题，老段给的那部剧，我仔细看了看，我还是挺喜欢的，可以的话我想争取一下。”
戚元嘉嗯了一声，“你可以的，但不要太累了。”
两个人到了剧场，先不带妆走一遍，然后再去化妆换衣服。
“哟，小蒋来了？”女主角朝他挥挥手，“来挺早啊，我们再等等人来齐了就行了。”
“烟姐你来的也挺早。”蒋庭清带着戚元嘉往前，低声和他介绍：“我们这部剧的女主角，梁烟，你叫她烟姐就行。”
“烟姐好。”
“你好。小蒋你带朋友来啦？”女主角一脸喜色，“这长得真不错，是你师弟吗？”
蒋庭清摇摇头：“不是，是我好朋友，现在在医院实习。”
“喔哦，是医生啊。”女主角笑眯眯的，后面又来了几个人，她忙招呼，“来了来了，小蒋，我们可以开始了。”
戚元嘉被安排在观众席入座，他现在坐的位置是整场中视线最好的观赏位。台上的演员穿着常服，没有带妆，却依然把他带进了别人的人生中。
这部剧的名字是《当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之后》，梁烟饰演的女主角，是一名癌症患者，被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没得治，她也不想在剩余的时间里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活着。于是她选择了保守治疗，并且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出去旅游。这一路上陪伴她的是她的爱人，她也想用这场旅途为爱人和自己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有离家出走的青春期高中生，有躲避催婚的大龄单身汉，也有失去了爱人郁郁寡欢的青年，也有打算一辈子都要去流浪的背包客。
这一路上人生百态，归根究的就是关于失去和得到，关于爱和被爱。
蒋庭清饰演的，是失去了爱人郁郁寡欢的男青年。他很少笑，只有在提到爱人相关的事，才会显得生动起来。
戚元嘉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蒋庭清老是演这种失去爱人，丧了吧唧的角色。上次那个丧的外放，心里只有报复；这次这个丧的呢，是真的万事不在意，死了也可以。
笑着笑着，又觉得揪心，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怎么忍心让他遭受这种苦痛。
蒋庭清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戚元嘉眼圈红红，他觉得有些好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伸手握住戚元嘉的手，“怎么哭了。”
“你好惨啊，蒋庭清。”
蒋庭清忍俊不禁：“你怎么比我还入戏？”
“说明你演得好嘛！”
“好，都怪我，演得太好，让圆圆哭了。”他捏了捏手，“我们该去后台化妆换衣服了，你要来吗？”
“要啊，说好今天是你的助理的。”
说起做蒋庭清助理的经验，那戚元嘉可得意了，他懂得很。帮人提包，随时随地注意人的需求。但这次比较简单，戚元嘉就只需要帮他收好衣服，然后坐在一旁看他化妆就好了。
小于过来了，看见戚元嘉，愣了一下，然后也打了招呼：“小戚医生，好久不见。”
戚元嘉想了想，好像是蒋庭清的一个同班同学，遇到过几次，但不熟，“你好，好久不见。”
“你过来陪蒋哥啊？”
“嗯，今天没事，过来玩玩。”
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聊天，也过来凑了个热闹，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天蒋庭清带了个“小助理”来上班。
正巧今天剧院经理和高层要过来视察，行到后台，发现还挺热闹。
经理和成天慈说：“我们剧院里的人员啊，关系都还蛮好的，演技也很不错。”
成天慈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臂弯里挂着一件灰色大衣和一条羊绒围巾，他点点头：“不错，员工的福利也要跟上，优秀的员工要适当给他们加薪，别让他们光付出得不到回报。”
“对了，还有就是，我打算和娱乐公司牵个线合作一下，这样我们剧院的演员也可以有其它发展的机会，不过能不能选上还是要看自身的资质，没有捷径可以走。”
经理说是，他们看着门内的事，本打算不去打扰了，结果成天慈忽然看见一个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走到一张桌子前。
他眼睛一缩，嗯？
成天慈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靠门的人注意到了这个动静，然后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
坐在角落的蒋庭清和戚元嘉也不例外。
“经理怎么来了。”坐在最前面的男主角打了声招呼，又把眼神移到一旁的男子身上，“这位是。”
经理应了声，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嘉盛剧院的小老板成总，这次主要是过来看看你们的工作。”
化妆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问好声，成天慈本想往蒋庭清他们那边去，却看见戚元嘉警告的眼神，于是他又收回了脚步。
“咳，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成天慈这样说，他又侧身和经理说了些什么，两个人转身就走了。
蒋庭清若有所思地看了戚元嘉一眼，戚元嘉看回他，一副你想问什么的样子。蒋庭清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让人安心在自己旁边坐下。
晚餐是成天慈请的，比普通的工作餐丰盛，却也很好的控制了每个人的量，不让他们吃得太饱，不然怕在舞台上出现什么突发情况。戚元嘉就没有这个烦恼，他打开饭盒一看，满满当当的菜，还都是他喜欢的，心里给自己表哥点了个赞，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晚上表演正式开演，戚元嘉坐在观众席中后排的位置，人的确不是很多，他是开演前买的门票，都能买到这个位置。看了没一会，一个人就落座在他旁边。他余光瞥了一眼，没看清，再看一下，哦，是他表哥。
那没事了，他继续把心思放到了前面的舞台上。
成天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见自己表弟好像不是很想理自己的样子，也收了那个心思，和他一起看表演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成天慈终于能够和戚元嘉聊一会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蒋庭清也在这里工作啊？”他还是回去办公室问了经理才知道蒋庭清在这里实习了一年工作一年的事。
“我告诉你干什么？”戚元嘉觉得奇怪，“哥又不用我走后门。”
成天慈抿了抿唇，“那好歹，我也是一个关系！有关系不用那不是白瞎嘛？”
“哥目前不需要啊。”戚元嘉很认真地说，“如果他有需要的话，那也用不着你，我也有这里的股份呀。”
成天慈翻了个白眼，他是在戚元嘉出国的第一年，才知道他俩的事。戚元嘉那年刚出去，第一个学期忙得不可开交，他刚好有事去M国，就顺路绕到戚元嘉那边看他。结果刚到他学校，就看见戚元嘉正在拒绝一个人的告白，他很直白地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对象了，他在国内，我很爱他。”用的是英语，用的是He，那名女生听了，惊讶地wow了一声，然后说：“好吧，我尊重你，祝你们幸福。”然后开始问他要不要加入他们学校的LGBTIQ社团，戚元嘉回道，他会考虑一下。
当时成天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懵懵的，就问了一句，如果是男的和你表白，你是不是就说你是直男？
戚元嘉可能也觉得他的脑回路不大对，翻了个小白眼，说：“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说我是同性恋。”
“哦，这样，真有对象啦？”
“有啊，你也认识，蒋庭清。”
“哦。”
然后那个晚上，成天慈全程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状态，就连晚餐买单都是戚元嘉去买的。回到戚元嘉住的地方，成天慈拉着戚元嘉还有他室友（姜聆歌）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宿醉到头疼，确认了，这是真的，他没在做梦，戚元嘉也没有说谎话，他就是和蒋庭清在一起了。
成天慈抹去那段有些悲痛的“表弟出柜”回忆，又问他：“今晚要不要一起吃宵夜，我请啊。”
“再看吧，我家里熬了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