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的路段都在限速,席宣开的小心,外面车辆不能随意进入学校,从慕习家楼下到学校这点距离找个停车场实在有点费劲。

  “直接往学校里开。”

  大周末的,学校门口有不少的学生,席宣看着后视镜里的距离,装作随意的说,“慕老师这是打算让我走后门吗?”

  “你说是就是。”

  席宣拉上手刹:“那我就当作是了。”

  慕习没搭理席宣的打趣,学校的保安是认识慕习的,但规定是死的,慕习从包里拿出证件,示意席宣停一下车。把证件给人看了,得到同意,才随后上车指挥席宣停车的位置。

  学校在扩建,除了固定的停车位置,篮球馆周边特意划了块地作为临时停车点。

  席宣把车停好在指定地点,看着慕习如临大敌的把口罩戴好,举着的伞被席宣抢过,“我给你打伞。”

  两个大男人打着一把伞,尤其是两个英俊的男人打着一把伞,这回头率自然可以想象。

  慕习一路应了不少学生的问好,与平常冷淡的模样相比,他应和的认真,丝毫没有敷衍的神情。

  一边的席宣倒是被冷落了下来,可惜旖旎思绪没减半分,反倒是越烧越旺,“慕老师,你上课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慕习站定没再往前走,转头对着席宣发出邀请,“明天我有两节大课,如果你不忙的话可以来听听。”

  有件事情其实困扰了席宣很久,“你的感谢稿为什么.......”

  “写的很烂吗?”

  席宣点点头,没有留情,“很烂。”

  “那不是我的稿子,是白陆的,至于他的稿子是哪里来的,我想你应该不用问了,每年回去的也不是我,稿子你认真看了吗?”

  看了但也没认真到哪里去,“没有。”

  “是挺烂的,没有看的必要。”

  口罩遮了慕习大半张脸,只有双眼睛透露出些情绪,席宣确定自己没看错,慕习是在失望。

  失望什么,席宣并不懂,刚才慕习说的也验证了他的猜想,“四月底学校那次,你知道我会去。”

  席宣说的肯定,慕习生不出反驳的勇气,也没必要反驳,“如果我说是,你会生气吗?”

  如果是以前,事情到这里,席宣恐怕连问都不会,一旦他认定,此刻的慕习早已经被判定出局。

  “不会,说说看吧,虽然不至于很生气,还是有一点的。”

  席宣比了个手势,手指自然勾了下慕习的小指,“我有这么可怕吗?”

  颤动的睫毛暴露了慕习此刻不安的事实,“白陆的朋友圈说席先生不去,我猜应该是你,主动联系了校长。”

  席宣语气随意,听起来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情,“嗯,你要带我往哪里走?”

  他们还在漫无目的的瞎逛,慕习并没有规划,这看似和席宣毫无交集的地方,是他下定决定的开始,“我只是单纯想和你在学校走走。”

  “没别的?”

  “没别的。”

  其实是有的,他在这里重新遇见了席宣,十米不到的距离,横跨了十几年,足够席宣将那短短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忘的一干二净。

  他很想上前问一问席宣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叫小五的黑小子,只可惜,席宣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常年排在学校论坛校草榜的唐元。

  他们站在一起,光鲜亮丽,明艳照人,连慕习都不得不称赞一句般配。

  慕习很少自卑,因为太过了解自己应该是什么样,所以对于接受自己一向坦然。

  可那天的慕习低头看了眼自己,胶边泛黄的帆布鞋,领口变形的劣制t恤,洗的发白变薄的牛仔裤都在提醒着他的痴心妄想。

  思绪间,口罩被席宣微微拉下,“透口气,你也不嫌闷的慌。”

  “习惯了。”

  “下次换种口罩,脸都被磨红了。”

  口罩被席宣取下,慕习下意识挡了下脸,这下应激反应骗不了人,席宣把口罩捏紧了攥在手心,“抱歉,这个口罩被我弄脏了,你还有备用的吗?”

  “不用了,没事的。”

  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席宣把伞微微侧向慕习,“怕别人看到吗?”

  慕习疑惑:“什么?”

  “牵手,我想了一路了。”

  嘴角弧度抑制不住的上扬,慕习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胸腔都在共鸣,心脏都要跳出来。

  席宣被他笑的恼怒,“我当你是在开心,而不是在笑话我。 ”

  开心是真的,好笑也是真的,“席宣,这个时候你就不该问。”

  在镇上那晚,慕习想要亲席宣,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如今到了席宣,慕习把之前的话原样奉还给他。

  掌心被扣住,席宣手指划过慕习的手背,隔着浅层的皮肉,慕习心都好像被捂烫了。

  大拇指勾进掌心的软肉,席宣摩挲着问:“痒不痒?”

  “有点。”

  席宣还撑着伞,伞面几乎全部倾斜到了慕习这边,“那不一样,慕习。”

  身体被欲望趋使掌控,那晚气氛太好,上床是自然而然,那点灯下旖旎不过是一次遵循本能的放纵,真到了更近一步的时候,人总是要多思量一些的。

  这一刻,慕习真正懂的了席宣想要说什么。

  他开始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在文学创作的过程中,作者往往会遇到很多问题,而真正等到作家成名以后,他们往往会被要求聊到自己的创作过程,这个过程可以被称之为创作经验谈。而这些所谓的过程和经验会被大众所熟知,从而进行广泛传播,如果你是这个作者的狂热粉丝,你觉得你能根据这些过程和经验也写出惊世之作吗?”

  答案显而易见,席宣答道:“不能。 ”

  他们这样子像极了课堂上,“如果是作者本人呢,他可以根据自己已知的成功从而进行复制,创作出更伟大的作品吗?”

  席宣觉得自己是个被提问的学生,明明不是,却还是乖乖说了,“也许会但大概率不会。 ”

  慕习笑着点点头,“文学创作是作者对于他想象的世界的一次文字构造,好的文学创作我们称之为艺术品,但很多时候不到最后一刻,作者甚至都不知道他所创造的最后呈现出来的究竟会是什么,经验可以累积,工艺品可以被复制,但艺术品不会。“

  “对于我而言,你就像那些艺术品一样,不能被代替,不能被复制,是真正的独一无二。 ”

  没有人不会因为慕习这番话而不心动,席宣也一样,“别把我想的太好,不然,理想和现实有落差,你会失望。”

  “不会,艺术品并非完美,缺憾可以造就艺术,同理可得,你的缺点会让你更加真实,席宣,我喜欢这样的你。”

  慕习的爱意太沉太重,他轻易交付底牌,毫不掩饰,来的路上,席宣想过很多措辞,但此刻又觉得苍白。

  掌心相握变成十指紧扣,席宣缓了口气,神色是很难得认真,“慕习,我很高兴,我每时每刻都在享受着你的优待,这种区别于他人的特殊感觉真的很美好,但是艺术品供人欣赏和敬仰却被束之高阁,我不是摆在那里让你看的,你想见我了,我就来找你,随时随地都可以。”

  席宣轻刮了下慕习的鼻梁,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点不自觉的温柔,“慕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席宣望进慕习含笑的眼里,听见他说:“我愿意,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