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邢家告辞, 邢子业安排马车送两人出城。这期间,容黎见邢子业瞧着绿芙的眼神满是不舍,似有无数情意难诉说, 而绿芙似乎也格外在意邢子业, 两人竟像是生出了些不该有的情愫。
路上, 绿芙望着车窗外出神,容黎漫不经心问她:“我听闻除了潋滟公主外, 天后还有一个女儿?”
绿芙点了点头:“是华莳大公主。可惜大公主下凡时爱上一个凡人, 两人私定终身却被天君发现, 天怒之下大公主被打入南极冰牢,而那凡人被罚要历百世苦劫。”
容黎“啧”了声,感慨道:“真是可怜。”
绿芙叹息一声,重现活力道:“所以我们掌管人界事物的女仙每次下凡时, 哪怕心动, 也不可行动。魔君放心,我都明白。”
重回土地庙, 容黎与御仙人相对无言, 唯有两相厌。
魔狐容容还未现身, 绿芙从袖中掏出两把香瓜子, 讨好般的捧到两人面前:“闲来无事等人,嗑点打发时间, 可好呀?”
御仙人扭头冷哼一声:“煞风景,没心情!”
容黎飞去一记白眼, 顺手抓了把瓜子, 呵呵冷笑道:“他没有, 本君有。”然后边嗑边吐瓜子皮,不一会儿脚下一堆壳皮。
御仙人双拳紧握眉头紧锁愤恨道:“妖艳祸水实乃粗俗不堪!真不知帝君看上你什么了?”
“呵~”容黎轻佻道, “看上本君妖艳呗。”
“你!”
容黎好整以暇问道:“那你对小九初见倾心,不也是见色起意?”
“噼啪——”几声裂响,容黎身前的破木桌应声而碎。
绿芙心惊,忙张开双臂挡在容黎身前说和:“唉呀,事关紧要!你们就不能都少说一句话嘛!”
御仙人收回手招,冷硬呵斥道:“九姑娘天性纯良,貌美心慈,岂是你这等俗艳能相比的!”
容黎挑眉不屑:“那便祝你心愿得偿。”
绿芙望了望天色,日色高悬已近中午,“御仙人,魔狐容容怎么还不来?莫非是你记错了时辰?”
御仙人:“不会。昨日她亲口告诉我,今日巳时来接你们去青丘。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我们再等等也不迟。”
天光从明黄至橙光,天色渐晚蚊虫也多了起来,容黎体香最易招虫,手臂已经被叮咬数个红疹,奇痒无比,他边挠边恼,你二人仙气护体,就不能施法驱赶蚊虫?
绿芙偷偷下届,轻易不敢施法,这话本就是说给御仙人听的,可这人别扭异常,绝不向容黎低头半分,绿芙帮着求了半天也无用。
求人不如求己。
容黎:“邢府不是给了许多香料,都拿出来点上,我就不信没有能熏住蚊虫的!”
绿芙闻言忙打开包袱翻找起来,容黎眼尖指着其中一拇指肚般大小的碧玉香盒道:“就点它!正好看看这香有什么稀奇!”
五日前,邢子元讨好般凑到容黎身前,献宝似的将这一香盒送给容黎,还恬不知耻说这东西虽小但价值一座城池。
临走前,邢子元还贱兮兮道,牡丹虽好却也不如公子体香怡人。
想来真是恶心。
绿芙打开香盒,纳罕道:“奇了,这香粉怎么没有味道?”
容黎:“点来看看。”
绿芙将香粉倒入焚香炉,然后眼巴巴求助御仙人。御仙人虽不愿但也没有为难,指尖一点香炉中的火星便亮了起来。丝缕白烟袅袅升起,清丽的牡丹香扑入鼻息,容黎浅浅一闻,初时沁人心脾,细品飘飘欲仙,更有蝴蝶闻香而来,这香果然妙哉,当属香中极品。
正打算夸赞几句,却听见瓶瓶罐罐落地的声音。
容黎循声望去,绿芙已是泪流满面。
容黎、御仙人几乎同时道:
“小哭包你怎么又哭了?”
“小芙儿你怎么又哭了?”
绿芙张了张唇,半晌喑哑道:“国,国色天香,我,我姐姐,我姐姐她果然和邢府有关……”
容黎低头思忖少许,再抬头时浅笑吟吟:“行了,别哭了。虽说你芙蕖仙子属水行,但也不至于是水做的,真是的,哭得本君脑仁都疼了。”
绿芙擦了擦鼻涕,抽抽嗒嗒道:“对,对不起魔君,我……”
容黎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瓜子皮,抻了抻懒腰督促道:“把包袱收拾好,我们再回一趟邢家。”
闻言,御仙人眉头微挑,十分诧异地看向容黎。
绿芙却摇了摇头:“魔君不必为我耽误大事,您在这里等魔狐容容前往青丘,我一个人回邢府找姐姐就好了。”
容黎撑着藤木杖走近绿芙:“别啰嗦。再者你以为本君是为你吗?少自作多情了。”
他用藤木仗指了指御仙人:“一则本君不想同他共处一室,二则本君也等烦了。区区低阶魔狐,竟敢让本君等这许久,真是不自量力。”
继而,容黎取出一块令牌丢给御仙人。
“倘若魔狐容容前来,你将此令牌给她,告诉她交给族长即可。”
回首见绿芙满眼星光,似是感动到五体投地,容黎抬手打了一下她的脑门。
“回神,走了。”
“嗯嗯!”绿芙囫囵收拾好包袱,背上然后快步跟上。
“慢着!”
身后传来御仙人的声音,容黎不耐回头:“有屁快放!”
御仙人步步逼近,百般无奈地抓起容黎的手,然后扣住他的脉门。
绿芙惊慌:“呀!别!”然后被封言定身动弹不得。
容黎刚想挣脱,只觉得一股真气正源源不断地从脉门灌入体内,须臾间疼痛的右腿竟好了大半,连日来沉重的身体也轻盈了许多。
片刻后,御仙人放开他,也松了绿芙的禁制。
绿芙不明情况忙检查容黎是否安好,御仙人沉声道:“别担心,他没事。”而后他又对容黎道:“不必谢我,我是为了绿芙。”
容黎冷哼道:“你伤我在先,我自是不必谢你。”
“还请你不要忘了放九姑娘回来。”
“自然。”本君最爱看戏,必然会让小九同你见上一面。
“好,我信你!”
御仙人打了声响指,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蹄声,片刻间,一匹油亮的枣红马站在几人面前。
御仙人拍了拍绿芙的肩:“你们骑上它能行的快些,希望这一次小芙儿能得偿所愿寻到牡丹。”
两人再次回到邢府,邢家二位公子皆喜形于色。尤其是邢子元,像快狗皮膏药般黏上了容黎。若放在之前,容黎定会找个理由打发了这厮,可现在……
容黎破天荒地软了性子道:“今夜十五月圆月色甚好,若不品赏一番却也可惜了,大公子可否赏脸同游?”
佳人相邀,邢子元心花怒放,恨不能扑上前去,他热切的搓着手:“好好好……”
“咔嚓”一声,容黎循声望去,银面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齑粉正从他手指缝隙中簌簌落下。
两人错身而行时,有那么一瞬,容黎似乎感觉到了银面身上奔腾的杀气。
莫名其妙,容黎如是想。
沉香亭中,容黎与邢子元对面饮酒。
邢子元欲意不轨,不住地劝酒。
容黎自知酒浅,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每次都只是浅尝辄止,一来二去,邢子元倒有了几分醉意。
容黎趁热打铁:“上次大公子赠予我的香粉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这香粉果真奇佳,我竟从未见过。”
邢子元得意大笑:“那当然,牡丹醉可是我邢家祖传宝香,也是我邢家成为皇商的制胜法宝,只可惜如今再也无法炮制新香,这牡丹醉便几乎快要绝迹。除却我赠你的那份,还有部分余留,每年供奉皇家一小盒,就能保我邢家在这曹州城屹立不倒!”
容黎挑眉:“这香叫牡丹醉?若叫国色天香岂不是更佳?”
邢子元一愣,继而奉承道:“容公子可真真是个妙人啊,国色天香果真奇佳。”
容黎:“大公子谬赞了。不过这香为何不能再继续炮制?莫非是秘方失传?”
邢子元:“那倒不是,秘方还在,只是有味原料已绝。不过我们一直在炮制新香,反响倒也不错,但可惜都不如牡丹醉迷人。”
容黎继续套话:“这位研制牡丹醉的先祖真真是能力非凡啊。”
“此人是我高祖父。”邢子元道,“家谱中记载他极善制香,是位不折不扣的制香天才。”
容黎替邢子元斟了杯酒:“这位高祖可是姓温?”
邢子元拿酒的手一顿,颇有些意外的反问:“容公子怎知这些?”
容黎抿唇一笑,打哈哈道:“我猜的。”
同邢子元周旋了许久,回到兰亭居的容黎十分疲乏,绿芙狗腿般给他沏茶倒水。
绿芙:“魔君辛苦啦!今晚可有什么线索嘛?”
容黎抿了口茶,缓缓道:“当然有收获,牡丹仙子的凡间丈夫穆泓就是当年邢家的赘婿,温潭。”
“魔君为何如此笃定?”
“邢子元说赠我的香名叫牡丹醉,可你说过这香同国色天香一般无二,那便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当初制香的人为了掩人耳目,因此才改了此香的名字。而制这香的人,便是邢家高祖温潭。”
“更何况穆意温和,泓意水深,合起来可不就是温谭二字吗。”
绿芙痛心疾首道:“那我姐姐肯定是被他们给暗害了!”
容黎不置可否:“若被暗害,牡丹仙子应该早就顺利渡劫归位。”
绿芙咬了咬唇:“也对哦。”
容黎低头思忖良久缓缓道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你姐姐她应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
咚—咚—咚—
深夜寂静,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