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玄袍, 寒意滲骨,目光相接时容黎不觉间竟打了个寒战。
嘶~这人……
只见这人整张脸都被面具覆盖,口鼻皆封独独留有两道狭长目缝。
暮色下, 银色面具泛着淡淡青光, 缝隙处射出两道森然眸光, 慑人堪比幽冥极处。
纵使为万魔之主,匍匐于天界许久, 容黎甚少见到如此重的杀气。
虽说他并不怕事, 但如今魔力全无, 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念及此,容黎眉眼浮上笑意:“多谢兄台相助。”
“不谢。”男人声似沙砾磨过般沙哑,倒叫容黎十分意外。
更意外的是下一秒男人竟突然放手,容黎一个不察一屁股重重跌坐泥地, 新旧伤交叠下容黎右腿传来钻心的疼, 他见男人转身就走忍不住低声骂道:“我□□……”
“有病啊”还未说出口,容黎便见他回首杀气似乎更甚了些便急中生智抓起一把草赔笑道:“兄台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莴草, 你要不要啊?听说补肾壮阳哈哈哈……”
兰亭居中, 烛火通明。
容黎沐浴于玉桶之中, 热水温暖了周身筋络,将他一身的冷意疲惫清扫一空, 他靠在暖玉上舒服地喟叹道:“这曹州邢府家底不薄啊,向来暖玉难得, 一小块便值千金, 像这种能做成浴桶的暖玉则更加罕见, 怕不是这帝王家都寻不出几件!”
琉璃屏风后绿芙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前,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盘中的瓜果, 闻言她说:“暖玉浴桶算什么稀奇,冥焱帝君府上的焰玉池那才叫稀奇。我听说当年仙魔大战,帝君不小心中了寒毒,为给帝君解毒,天君竟将自己涅槃的焰玉辟成浴池。据说浸入此池不但可解寒毒,还能养元凝神修为大增!”
想起先前在温泉冥焱周身的寒气,容黎瑟缩微许调侃道:“那焰玉池若当真有用,你家帝君怎似冰山一座。罢了,别提那人,晦气。你近日可有你姐姐的消息?”
绿芙叹息一声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但凡我能去的地方全都寻过了,可连一丝姐姐的气息都没寻见。我甚至想着这府中或许有暗室,所以每次都会格外留心,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她摸了摸食指上的牡丹玉戒,眼眶湿润微红:“都怪我没用,姐姐在时贪玩不曾好好修炼过。现如今成了个半吊子花仙,不但寻不到姐姐,更护不了她的花民,今朝天下牡丹竟不开一株,定是姐姐她恼了我不想再理我了……”
绿芙越说越伤心,竟嘤嘤嘤地低声哭了出来。
容黎见不得她哭,无奈揉了揉山根,便着急起身穿衣服出去哄人,谁知刚披上外袍,他脚底湿滑外加腿脚本就不便,刚出屏风就要扑倒在地。
绿芙见状连忙起身接应,谁知直接被容黎压在身下好不狼狈!
这一摔绿芙哭得更大声了,也不知是哭自己摔疼了,还是哭容黎摔狠了。
“呜呜呜呜呜……魔君你太沉了我扶不起你来……呜呜呜呜呜……”
“闭嘴!”
邢子业携人赶来时一推开门就看见眼前这幕闹剧。
容黎衣衫不整发丝湿乱压在乱哭一团惊慌失措的绿芙身上,活像是一采花流氓正在施暴!
邢子业大喝一声:“住手!”然后飞身上前提起容黎就是一扔。
容黎顿觉眼前一黑,身体便腾空而出,电光火石间腰间受力被人接了一把,下一秒后背撞上一道冰冷人墙,他刚想转头看去,却被对方反剪双手按住脖颈动弹不得!
容黎厉声呵斥:“放肆!放手!”
邢子业扶起尚未回神的绿芙,满眼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芙儿姑娘莫怕,登徒子已被我制服,谁都不会伤到你。”
容黎使劲挣脱不成,火冒三丈吼道:“你他妈说谁登徒子!绿芙——”
绿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推开邢子业不停摆手道:“没有没有!魔,不是,我家公子他不是登徒子!邢公子你误会了!快,快快放开我家公子,他身上还有伤!”
邢子业却大义凛然道:“芙儿别怕!纵使他是你家主,我也不会怕他,邪不压正!我定将此人送入府衙判刑,倘若他地位高悬,我邢家世代皇商,还能怕他不成!总之你放心,我定护你周全!”
闻言容黎翻了个白眼,绿芙都快要急疯了,向来好脾气的仙女竟也忍不住吼道:“你这人真是榆木脑袋!我都说了我家公子不是登徒子!你快放开他!”
邢子业一愣,终是咬牙道:“银面,放了他!”
瞬间,压迫感全无,容黎愤恨回头。
银面。
果然是他!傍晚那个可怕男人!
容黎的眼神太过凛冽,竟令银面目光微滞,但仅仅只是一瞬间,银面就又恢复了冷漠。
绿芙连忙爬起身跑到容黎身前,满目心疼地帮容黎整理好散乱的衣衫,又急切地问道:“可有伤到嘛?”
容黎的怒火散了些,声音还是冷硬道:“无事。”
邢子业咳嗽了一声,依旧存疑道:“门外我听见芙儿的哭喊声,推开门便看见那一幕,我便以为是容公子欲行不轨之事,因此才……”
绿芙连忙打断他:“刑公子你误会了,是我家公子他不良于行,方才地面湿滑他脚步不稳滑倒,我心急去接失了平衡,这才双双倒地不起,我哭只是因为心急怕我家公子受伤而已!”
邢子业这才恍然大悟,面色恢复和善更带着十分歉意双手抱拳道:“如此便是在下一时心急失了分寸唐突了容兄,还望容兄能气消原谅我。”
容黎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但苦于寄人篱下又贪图牡丹园那块风水宝地,于是他只好强忍心中恶气,作出一副容人之量道:“罢了,你也是一番好意,此事就此揭过吧。”
邢子业面露喜色道:“多谢容兄。”
“只不过……”容黎转身看向银面,冷恻恻问,“你又是谁?又凭何伤我?如今也不向我认错?”
银面目光不改冷色,邢子元解释道:“前几日我巧遇山贼,是银面救了我,我见他身手不凡,便接他入府为护院。”继而邢子元又道:“银面,快向容兄道歉。”
容黎只觉那人寒光更胜,紧接着嘶哑的声音响起:“抱歉。”
言简意赅,没有诚意。
容黎虽不想认,但在他人山头,只好妥协的“嗯”了一声,再不看他。
次日天将亮,绿芙便打点行囊,将睡得正香的容黎从黑甜乡中叫醒。
容黎梦见自己恢复了魔力,他第一时间将银面剥皮抽筋好一通折磨,正沉浸在快意不已心情舒畅的关口,却无端地重回现实,看到绿芙那张放大的脸,容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劫数啊劫数,我就知道碰见天族准没好事!”
绿芙却一反常态地消沉道:“也是,魔君同我待在一处,总是受苦受难,我大概命里犯克,总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
“倒也不……”容黎一直以为这姑娘心态好,殊不知也有这伤春悲秋的时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劝慰了。
绿芙忽又笑道:“所以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我先送您去青丘,事成之后我再接着寻姐姐。”
容黎:“可我们并不知青丘在何处。”
“知道的!”绿芙从怀里摸出一张传音符,她轻念咒语后符中传出御仙人的声音,“魔狐容容找到了。”
容黎疑惑:“魔狐容容是?”
绿芙笑道:“我姐姐在魔狐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