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历史军事>龙飞凤翔>第13章 花魁妖姬

洛阳,刺史府。

长孙刺史很忧郁,他到洛阳上任以来,兢兢业业,造福一方百姓,将洛阳城治理地井井有条,谁知好人没好报,他接二连三的受到厄运的打击,此刻心力俱疲。

往年,长孙刺史都要将他母亲接到洛阳小住,以尽孝心。今年因老人家的孙子丧命,刺史怕老人知道消息后伤心,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无论如何,老母亲是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幸运地是,善解人意的儿媳劝长孙刺史不用担心,她愿意以孙媳妇的身份回老家陪老人安度晚年。长孙刺史大喜过望,连忙安排家人将儿媳妇送回老家。

有个善解人意的儿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儿媳再贤惠孝顺,终究挡不住他对亲生儿子的思念。以前他极其痛恨嗜酒无度之徒,如今却日日喝得酩酊大醉。他借用酒精的刺激,麻痹自己清醒的大脑。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他太痛苦了!如有可能,他愿喝尽天下间所有的苦酒,只愿他那颗心不再痛苦!

桌上的养生香已烧掉一大半,香气四溢至房间的每个角落。喝得醉晕晕的刺史,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他好像看到儿媳蓝醉香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静下心来定定神,重新睁开眼睛时,花魁蓝醉香已在他身边落座,并为他斟满了酒杯。

长孙瑾心知肚明:这不是幻觉!

此刻的花魁已经摘掉脸上的面纱,露出她那洁白无瑕的脸庞。长孙刺史愣在原地,她不是毁容明志了吗?此女子似曾相识,一时脑昏竟想不起来。好在他脑子还有一点点清醒,嘴里嘟囔着问道:“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花魁缓缓拿出藏在上衣里的绣花枕头,她的腰身俨然纤细苗条。

花魁对长孙瑾妩媚一笑,她的笑容淫荡诱人、摄人心魂,直看得长孙瑾春心荡漾。花魁轻启朱唇,柔声说道:“看我的夫君如此忧愁,奴家实在不放心。”

“什么?你怎么能——”长孙刺史拍着桌子猛地站起来,很快摇摇晃晃地倒下去。

……

翌日,日出东方,晨曦薄雾,风和日丽。

长孙瑾嘴角挂着微笑,还在床上做着美梦,一种不可言说的美梦。他被一阵恼人的瘙痒唤醒后,勉强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到花魁赤裸裸地依偎在他身边,正用她的长发挠他的耳朵。

长孙瑾猛地爬起来,大声骂道:“如此成何体统!你怎能做出如此无耻下流之事?我儿长孙瑜在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花魁莞尔一笑:“你儿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们来日方长,何必为一个死人生这么大怒气!”

“你,你……”长孙瑾羞愧地不知如何开口,“你我辈分有别,如此所作所为,与那禽兽有何区别,岂不让圣人蒙羞。”长孙瑾一生饱读圣贤诗书,恪守儒家礼教,从不做僭越礼数之事。

“圣人?是你们读书人的孔圣人,还是长安兴庆宫的那位圣人?”长孙瑾的迂腐早已在花魁的意料之中,她讥笑地问,“禽兽?兴庆宫里的那位圣人,他的女人可不就是他儿媳妇?他的所作所为,跟禽兽又有何区别?”

“你……”长孙瑾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当今圣人与杨贵妃的龌龊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他心中对此甚为反感,本想上书劝谏,奈何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花魁说得是实话,杨玉环本是皇帝儿子冒王的媳妇,无意中被当今圣人看到,惊为天人。经过一番巧妙运作后,原来的儿媳妇竟成了他的贵妃。而一些厚脸皮的文人骚客,为了巴结、讨好这位皇帝,写下赞美他们爱情的诗词歌赋,并流落到民间广为传唱,以图混淆视听。

长孙瑾词穷理亏,没好气地问:“你……你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花魁点了几下长孙瑾的额头,“咯咯”地诡笑:“妾身以身相许,特意感谢长孙刺史消灭了苟富贵,为洛阳黎民百姓除了一大害。”

长孙瑾哼了哼几声:“这是本刺史及同僚分内之事,苟富贵一行人触犯大唐律法,本官身为洛阳刺史,岂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长孙瑾忽然反应过来,狠狠地问道:“这事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你到底要干什么?”

妖姬鬼魅一笑:“我说过,我看上的男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听闻妖姬之言后,长孙瑾整个人完全惊呆了。 他像个木头人似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依稀记得,二十年前的妖姬也说过同样的话。

花魁缓缓转过身去,诱人的后背露出蟒蛇的刺青,她果真是当年的妖姬!

“难道,你真是……”长孙瑾惊呆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你的容颜,你的身段,怎么还这么年轻艳丽?”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福大命大,自有异人传我容颜不老妙招。”花魁承认了她就是二十年前的妖姬,“二十年前我得不到你,二十年后终于让我如愿所偿。”

原来这花魁,果真是二十年前的妖姬,据她所说,当初她逃出神丐的追击后,被无影门的主人所救,并暗中传授她驻颜之术,条件是妖姬加入他的组织为其效力。

愣了半天的长孙瑾缓过神来,从床上跳下来,大声地喊道:“不对,不对。如今我已过不惑之年,早已不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你岂能再次看上我?你和你背后的黑暗组织,废了这么大的心机,定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妖姬媚笑而笑:“说对了一半。你正当壮年,气宇轩昂而又温文儒雅,我对你倾慕之情依旧;但组织也确实有其他目的,两者并不矛盾。”

长孙瑾呆呆地问:“你们是什么样的组织?杀人放火——还是偷窃爬拿?还有,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杀人放火,偷窃爬拿?我们岂会做这等小事,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妖姬直白地告诉长孙瑾,”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们首领就会放过你,否则……”

长孙瑾勃然大怒:“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休想我长孙瑾替你们做违法之事。长孙瑾一生顶天立地,上不负天恩,下不愧百姓,岂能为一妖女而辱我毕生名节?”

“好好好,”妖姬娇媚地安慰,“妾身必须提醒顶天立地的长孙刺史,你完全被我们控制住了。”

长孙瑾虽然嗤之以鼻,不过还是露出些许疑虑。

妖姬妩媚地笑道:“脾气还跟以前一样死犟!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的人已经潜入刺史府,暗中控制住刺史府的后堂。你的管家也已被我们要挟,他对外宣称你卧病在床,正在静养调理,闲人一律不得打扰。”

长孙瑾静静地在听,长叹不已。

“你可以试一下,看你是否还能离开这间卧室?”

长孙瑾此时已深信不疑,尽管如此,他仍旧义正言辞地呵斥:“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死则死矣,又有何惧?”

妖姬竟然主动搂住长孙瑾的脖子,抛了个媚眼,笑着说:“你不怕死,难道首领就拿你没办法了吗?”长孙瑾厌恶地推开妖姬,怒目相视。

妖姬竟然毫不生气,又恬不知耻地裸着身子躺到长孙瑾的床上……长孙瑾不忍直视,闭眼转身避开妖姬的诱惑。

身后的妖姬还在叨叨不停:“你长孙瑾是不怕死,甚至美色、权力、奇货,这些别的男人眼中的宝贝,在你眼里确实是一文不值!”

长孙瑾“哼”了一声,挺直胸膛,傲然而立——他的确没有这些缺点。

“但我们的主人说了,你长孙瑾也是个普通的凡人,又不是释迦摩尼佛,哪能没有一点缺陷了?后来经过他的悉心研究,终于发现你贪婪的一面。”

长孙瑾又哼了一声,腰板挺得更直,神情竟然有些得意。要说他长孙瑾迂腐顽固,他能勉强承认;要说他长孙瑾是贪婪之徒,他是断然不会接受,他甚至做好了辩驳的打算。

妖姬起身走到长孙瑾面前,抬头看着他,挑逗地说道:“主人说了,你长孙瑾唯一的缺点是:贪名——你特别爱惜自己的名声!”妖姬看着长孙瑾。

“生死事小,名节事大。”长孙瑾承认这一点。

“现如今,你的母亲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是你——长孙瑾这个不孝子,亲自将你的母亲送给我们。”

长孙瑾目瞪口呆,他的本意是让她给母亲尽孝,不料母亲反成了她们手中的人质。

幡然醒悟后的长孙瑾捶胸顿足,伤心不已。

妖姬直勾勾地凝视着长孙瑾:“还有,要是让洛阳城的人都知道,刺史长孙瑾跟自己的儿媳乱伦,甚至是被捉奸在床——你猜猜,你的名节还能清清白白吗?你多年的官声、口碑,在我不经意的操控下,将会毁于一旦。”

长孙瑾双眼赤红,怒目注视着眼前的这个毒女人。长孙瑾转身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妖姬绕到长孙瑾的正面,说道:“我还有个歹毒的打算,趁着洛阳明天集市,我预计带着我的侍女跳洛河。”

长孙瑾呆呆地问她:“你们跳洛河干嘛,该跳河的是我长孙瑾吧!”

妖姬妩媚地说道:“放心,妾身死不掉的,我们的人会及时将我捞上来。然后了,我会当众哭得梨花带雨,添油加醋地告诉围观的那些傻子,就说长孙瑾表面上是仁人君子,背地里禽兽不如,强硬地非礼了她儿媳妇。”

长孙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怒声喝道:“你这妖女妖言惑众,信不信我杀了你。”

“哦?是吗?”妖姬无耻地笑道,“然后我还会再一次跳河,再次被我们的人捞上来,再次妖言惑众地告诉别人,我迟早要被你长孙瑾杀死,还不如早点一死了之了!”

长孙瑾彻底无言。妖姬越说越得意:“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你把我这尊神请回来,要想把我送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长孙瑾骂道:“要不是我爱子心切,信了你们的鬼话,我长孙瑾岂会花掉平生所有的积蓄,把你这只妖鬼从花雨坊请回来,我长孙瑾真是瞎了眼。”

妖姬用头发撩了一下长孙瑾:“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反正我是你们口中的妖女人,最好不要怀疑我能不能做得出这种事。”

长孙瑾当然明白妖姬是什么样的货色,她根本没有礼义廉耻的观念。长孙瑾恨恨而又无奈地看着妖姬。妖姬很得意,仿佛长孙瑾已是她的战利品,她的眼神越来越妩媚,长孙瑾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赶紧收回眼神。他差点失去意识,这女子学有摄人心魂地妩媚术。

“如果你还拒绝,那就可惜了,我们还有另外一套备份计划,照旧能控制住洛阳城。不过到时——你可要身败名裂了。”妖姬既是在威胁,也是在劝告。

长孙瑾无话可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确信知道,这些人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包括杀害他的父母,让他被人捉奸在床,甚至以他的名义行不轨之事。

“二十年前,你就知道我的本事——不想在天下人面前出丑,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妖姬看出她的目的得逞了,非常满意地告诉长孙瑾,“我早就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妖姬慢慢走近,长孙瑾想反抗,遭到妖姬略带撒娇的呵斥:“不要反抗,你是知道我的手段。” 妖姬坐在长孙瑾腿上,双手搂住长孙瑾的脖子,神情相当得意。

“看来长孙瑜也是你们所杀?”长孙瑾小声地问,“要不然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我。”

“真聪明!不过你放心,我跟他之间并没有男欢女爱之情,我谎称有孕在身,目的就是让你把我接到刺史府,然后择机接近你。”

“你们倒颇有心机啊,只是——你们到底要我长孙瑾干什么?”长孙瑾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些简单的小事,不会辱没你长孙刺史的名节。” 妖姬一脸轻松地说。

“小事?你们费尽心思绕了一大圈,就让我办点小事?”长孙瑾忍不住狠狠地骂,“说出来吧,我长孙瑾洗耳恭听。”

妖姬“咯咯”地笑个不停:“就是要利用洛河便利的水运,运送一批粮草、药材到范阳。”

“一批?一批是多少?一船,还是两船?”长孙瑾拘谨地问道。

“一百船而已。”妖姬轻轻一笑。

长孙瑾推开妖姬,大声地喊道:“一百船!你怕是不识数吧,这还是小事?”

妖姬又重新黏上长孙瑾,温柔地说道:“放心!我们早有安排,分批运送,不会让你难堪。”

“洛阳哪有这么多的粮草和药材?几十万洛阳人就算不吃不喝,也凑不到那么多粮食。”长孙瑾盘算了半天,不解地问妖姬。

“粮草由洛阳城义仓和常平仓提供。”

常平仓的粮食主要用于保证荒年的社会稳定、赈灾、平稳粮食价格;义仓的粮食主要目的就是供给地方防备灾荒使用。

“可是,运送粮食的大船根本走不出洛河。你们也应该听说了,我们每次运送粮食的大船,均会受到洛河巨蛇的攻击。”长孙瑾又提出一个问题。

妖姬信誓旦旦地告诉长孙瑾:“肯定不会,巨蛇由我们的人饲养,它完全受我们的控制。”

长孙瑾惊讶地张开嘴:” “么可能?我长孙瑾可以被你们控制住,一条那么大的蛇怎么能被你们操控,难道它听得懂人话?我坚决不相信!”

妖姬娇笑道:“当然不是了,一个畜牲哪能听得懂人话。不过这世上奇闻异事多的是,那只大蛇还是小不点的时候,我们从西域找了两名训蛇师,他们有自己祖传的训练方法,就是那种特殊的梵音音律,具体的细节我们也不懂,都是首领无意中告诉我们的。”

长孙瑾嗯了几声,讽刺了几句:“你们组织的能人异士还真多啊,看来你们主人志气非同小可。”

“那当然。”妖姬洋洋得意,“主人武艺绝伦,智力超群,天下间罕有对手。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兵法、道法、名家诡辩之术、奇门遁甲……甚至会炼制容颜不老的仙丹,他可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

妖姬抚摸自己的脸蛋,满意地点了点头:“总之,跟着主人,我们将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迟早成就我们自己的大事。怎么样——我的郎君,你也愿意加入吗?”妖姬神色得意至极。

长孙瑾心里早把她首领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不过表面上还不能反应过激,怕这女魔头翻脸不认人,他一辈子的英名可不能毁于此。

长孙瑾没有正面回复妖姬,而是另外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把洛阳的粮食运走了,长久下去,京城长安定会缺粮。要知道纸肯定包不住火,一旦上面派人到洛阳核查,我们的丑事将会原形毕露——所以,我们得谋划周全。”

妖姬温柔地亲吻长孙瑾,耐心地安慰他:“首领早就为你谋划好了,空缺的粮草就谎报为大蛇毁坏——这可是洛阳官民有目共睹的事啊。天降神物,你一个凡人能逆天而为吗?放宽心,朝廷也有我们组织的人,不会怪罪到我的郎君头上。”

长孙瑾心里接近崩溃,连朝廷也藏有她们组织的人,看来大唐这次的劫运在所难免了。他内心难受之极,脸上愁容满面,朝廷大难当头而浑然不知,他有心提醒可又无门无路,就连眼前的女魔头都摆脱不了,看来只能先忍辱偷生,走一步算一步了。

妖姬哪知长孙瑾的心思,她见长孙瑾沉默不语,以为他回心转意,便凑身上前欲行腻歪,又被长孙瑾的问题打断。

“最后一个问题,谁来押运这些粮船?洛阳州府的人马,不可能离开洛阳去范阳,这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花魁不容置疑地告诉长孙瑾:“无妨,小事一桩!这里到范阳将近两千里远,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关节都已打通,反正我们已经胜券在握,就由我们的人押送吧。”

胜券在握?此刻人为刀俎,他为鱼肉,长孙瑾只能暗自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范阳是安禄山那个胖子的地盘,安禄山掌控着北方三镇的军政大权,又搜集储备这么多的粮草、药材,摆明了是要起兵造反!这种诛九族杀头的事,被妖姬轻描淡写地略过,长孙瑾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妖姬说完,顺势亲昵地依偎到长孙瑾的怀里,此时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妖姬的侍女悄悄走近,捂着嘴笑着提醒:“卯时过半了,夫人该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