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痛苦,人与人的困惑,是相似的吗?如果不是,那么又是否相等?如果回答仍然是否定,那么能否认为,所有事物都是一个定量,一个恒等的数值?因为从前太快乐了,所以今日要用苦痛来偿还。因为曾经自以为清醒,所以如今愚笨不堪,眼前种种都是无解的难题。
大概和物极必反是一个道理。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正在当下应验的道理,枪响的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
没有。没有莫比乌斯,没有所谓的循环,没有转世轮回,没有冈格尼尔。就连你所说的,那无边无际,永无止境的痛苦,那口无法逃脱的“井”也是如此。
是我错了,我以为活着是一道待解的题目。过去的过去它是类似方程的东西,我想方程的解能解释一切。后来它又变成了需要从多个角度去论述的东西,我想如果我聪明一点,就能理清因和果。
可是不是。没有那么复杂的东西...正相反,恰恰因为它太简单了,才让人为难。
原来活着是一个等号,或者说,人是一个等号,世界巧妙的运作,在我们身上增减,来维系等号的平衡。
在此之上,一切只是随机发生。我们只是一群被放逐的羔羊,在没有边界的地方漫无目的的游荡。宿命与因果只是在随机的本质上产生....所以少校。你知道为什么逃不出去吗?
即使人人都只是等号,一个天平,所有经历不过只是等号两边不断增减,天平两端来回摇晃...这看似是公平的,却仍包含着一个矛盾的事实。
戴尔温。等号也分大小。
这就是我的答案了。是我痛苦的源头。
张河哪里都找不到樱桃,毫无理智可言,疯癫而混乱不堪的脑中仅仅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想见樱桃。
为什么呢?他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他很难过,他的答案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让他在虚无感中陷得更深。他想见人,想和常人一样,想自然的融入人群,如同回归族群的动物。
不知是谁的哭声一直盘旋于他的脑中,久久不散,他隐约感觉自己周围有很多人,可无论是谁,都以一种诧异而嫌恶的目光去看他。他向周围人询问,人们见到他就躲开。
直到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张河?”
喊他的人是一个女生。张河在原地站定,看着女生有些熟悉的脸,顿感困惑。
“....张河?你...你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样子?”女生似乎很担心他,着急的快要哭出来。
“....你是谁?”
赵梅梅一时哑口无言,在原地慌乱许久。
她是个不太合群的人,被太多人说过过于孩子气,像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常用大大咧咧来掩盖自己的笨拙,混在人堆里,和谁都是差不多的亲近。她不和异性有过多来往,倒也不是出于什么女性权益,也并不是因为她在独立自主方面有独特的见地。她只是不了解大多人都在想什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男生相处。
她害怕人,更是本能的抗拒异性。
张河倒是个例外,大概因为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永远站在人群外的突兀产物,是少有的,能让她能肆无忌惮展露自己的人。
现在这个人竟然忘记她了。
“...我啊,赵梅梅。你不记得我了?”赵梅梅拦在这个看起来十分虚弱的人面前。
她还记得最后见张河是在他们毕业那天。毕业典礼后,她还和张河合了影,本约好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结果因为寝室的姐妹们临时起意,她只得匆忙取消了这个约定。
后来听说就是那天晚上,张河出了车祸。
再然后,她为了能进大医院工作,填了志愿表来到这里,偶然和郑星和再遇。过了几个月,她又在小小的骚乱中看见了张河。
赵梅梅....赵梅梅....张河顿了顿。
“哦...你是赵梅梅...你是我朋友...”他迟缓的开口。
“...对,对啊。我是你朋友,我们是好朋友!你怎么忘啦?”赵梅梅点头,竟有些想哭。
“...那你告诉李素...我不想见他...”张河喃喃,“以后也不想见了!”
李素?赵梅梅眨眨眼,疯狂回想起这个熟悉的名字。
“张河!你疯啦?”她有些惊诧,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张河的男朋友?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郑星和还说...就是那个叫李素的人差点害死张河...
“对...对...我是疯了....”张河绕开赵梅梅,继续漫无目的的行走,“赵梅梅....赵梅梅....你也是来提醒我的对么?”
“提醒你什么?”赵梅梅跟在他身后。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所以我才认识的李素!你...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有人都知道....可你们全都瞒着我....”
“瞒着你什么?张河...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给了我一本书....讲女巫的....不对....是讲怎么杀女巫的.....赵梅梅...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只有我不知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东西.....只有我....到现在才想明白....”
“什么啊?你想明白什么了?”
张河猛地回头,扩散的瞳孔虚视在赵梅梅脸上。
“....赵梅梅....他们要杀了我....因为我是一个太小的等号.....这里就是刑场了,他们要放火烧我....”
“你在说谁啊?张河?你...你到底怎么了?你说的话....那都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每一个人都想杀我....”
“张河你....”
“他们差点就赢啦.....嘿嘿嘿....”张河面部肌肉开始诡异的抽动起来,从喉中挤出一连串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所有人....李素想杀我....刘汽也想....所以他们才开车碾压我....我父母也想杀我.....所以我活着只顾着自我怀疑,看不到一点价值.....戴尔温....戴尔温自然是不用多说....赵梅梅....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杀我....我还没感应出来....可是,可是你明白吗?所有人....都想杀我,我自己也是....我自杀过,赵梅梅,你明白吗?我自杀过.....如果我勇敢一点....”
“张河?张河!没有人要杀你!”赵梅梅拉住张河的手臂,拖拽着让他停在原地。
张河开始摇头。
“不对...所有人都要我死....”脑中的哭声再次响起,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我...我得去提醒樱桃....我知道的太晚,她一定...也还没想明白....”
“....樱桃?”那是什么?赵梅梅努力理解张河的疯话,“...你....你是不是饿了?”
“...樱桃...”张河重复,“我找不到她在哪里....她...她会跳舞...头发是....红色的....”
原来是她。赵梅梅终于搞明白了一些。
张河在找那个女孩...
樱桃很有名。那个将几缕长发挑染成红色的女孩在女生宿舍里被讨论过很多次。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赵梅梅忍不住问出口。
“...她是我朋友....”
“张河...”赵梅梅声音颤抖,“她可能已经死了....”
张河在那扇虚掩着的门内找到了樱桃。那间屋子位于村庄主要道路的一侧。在张河那批志愿学生第一天来时,他们曾路过过那里。当时门后有许多双麻木浑浊的眼睛,它们属于门后赤裸阴沉的女人们。
那些女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她们去了哪?她们还活着吗?没人知道。
张河推开那扇破旧的,没有上锁的门。瘦骨嶙峋的樱桃正裸露着苍白的身体,侧躺在杂草堆上。
最开始,张河没认出那是樱桃来。因为那最显眼的红色发丝不见了...不如说,樱桃的长发不见了。她的头发被贴着头皮剃光了,连眉骨上也是光秃秃的。
樱桃全身上下的毛发都被剃光,只有浑身被殴打出的淤青还在装点着她的身体。
“...樱桃...?”张河不敢走进门,站在门外试探性的开口。
樱桃抖动了一下,睁开眼皮。
她咧了咧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是你...”
“....樱桃,我....”我脑子里一直有人在哭,我今早杀死了孕妇,我好像想明白了,有人要杀我,他们也会来杀你....因为....因为我们是等号....是个很小很小的等号....承担不了太多快乐,要用成倍的痛苦来偿还....因为...因为这里是处刑台....他们在狩猎我们....我是来提醒你的——
光秃秃的女孩艰难坐起身。
“做吗?”樱桃分开双腿,露出红肿的下体。
“我懂你意思。”女孩见张河还是一副呆愣的搞不清状况的模样,仰倒在地上,伸开双臂,“...我也快死了...”
“我做了死梦...这还是头一回。”樱桃看着屋顶处沾满灰尘的蛛网,声音低不可闻,“....我还是被他们抓到啦...不是我也会是其他女孩...总之他们就是想虐待一个女孩,我在这里坚持了好多天....可是我还是做了死梦...我梦到了有人要杀我。”
“在梦里,她追了我很久很久,我跑了很远很远....可她就是不肯放过过我,她就是执意要我死...”
张河走进门内,将门关上。
“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恨我的人...”
张河走到樱桃身边,席地而坐。
“...我跑不动了...就停了下来,我听见她哼哧哼哧的,也停了下来,就在我身后。我想大概她也跑不动了。”
“...然后她开始骂我。特别难听....我从没听过那么脏的话...即使是和我睡的男人,骂的也没有她狠。”
“...我就想,我靠,谁啊,谁那么恨我,要杀便杀,骂人干什么....”
“然后我就回头了....我就看到了她的脸....”
“你猜我看到了谁?”女孩虚弱地笑笑。
“...樱桃...”张河伸手去握女孩的手腕。
“我看到了我自己....”女孩侧过头,对张河说。
“....想杀我的人,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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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个垃圾...居然这么久没更新...???
是那个,因为三月底有考试,一直在准备考试所以...
现在暂时可以休息几天啦!会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