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珉兽性大发,伸手便撕了宴云腿上的绫裙。

  那裙子虽是宫女所穿,到底是宫中之物,轻薄柔软,李珉只两下便将裙子撕碎,又去扯宴云腰上裤带。

  宴云身上冷汗涔涔,受伤太重周身皆痛不可遏,再也无力推拒抗争,他白着唇喃喃说:“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这种兴致……该说不说,技能点歪的离谱了些……”

  他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自己身受重伤,反抗时也没少让李珉吃苦。

  或许是人之将逝,宴云身上蓬勃的火气都消失了,他歪着脑袋,垂落黑睫,见李珉扯脱他的绸缎长裤后,自己也累的气喘吁吁,靠在墙边暂时休息。

  死前没能见穆长沣最后一面,却要和这种家伙以狼狈的姿态死在一起,宴云刚倒出一口气,便觉得这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哽在心头足叫人死不瞑目。

  李珉显然也有同感,临时前不膈应穆长沣一把,他哪怕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他抹去额上冷汗,再次朝宴云走来。

  刚踏出两步,便听见楼下传来异样的动静。

  宫中最高的仰月楼下,陡然传来飒沓的脚步声。

  穆长沣一人当先,顺着血迹和宫人们语无伦次的供述追至此地,他仰头朝上看去,不久便见狼狈不堪的李珉穿着一身宦官服色,挟持着宴云站到了栏杆上。

  仰月楼原是先帝器重的御用道人观星月之所,先帝信那道人真有凌云驾雾之能事,是以仰月楼筑的极高,栏杆却都修葺的极矮,正常身材的成年人稍不留神,便能从栏杆上翻下。

  今上即位后,深恶那妖道蛊惑先帝,让先帝亲口允诺,每年都要从朝廷的财政收入中拨走二十万两,用于修葺各地道观,由他本人亲自负责,从中渔利每年何止十万雪花银。

  他想取消这一政令,一帮子大臣纷纷上奏劝止。

  一半说,先帝旨意怎能违背?另一半说,那道人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事,恐怕招致祸事。

  今上 便于中秋赏月佳节团圆之际,命百官入宫同乐。

  席间,今上饮着美酒,命那道人从仰月楼的楼顶御风而下,给他们助兴。

  穆长沣端坐席间,亲眼见那道人变了脸色后,百般狡辩,只不肯上那大兴土木的仰月楼。

  不等今上吩咐,穆长沣起身,逼迫那道人一步步走上楼顶,最后无路可退,终于从楼顶坠落,血溅五步,而道人有仙人之能的讹传自然消解。

  穆长沣记得,当时百官都变了脸色,有人甚至掩袖呕吐不止。

  席间,唯有身体抱恙的皇帝和他二人面色如常。

  皇帝状似无意的问他,对今晚的一切作何感想,穆长沣欠身,坦言:“死一只硕鼠,多万人吃饱,陛下圣明。”

  临近秋寒的夜晚,皇帝和他二人行于银波浩渺的观月池边,皇帝闻言微微一笑,说:“整个朝廷,竟只有被朕连降三级的你能接受此事,不害怕妖道的施咒报复。”

  穆长沣扬眉,“他若真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便不会摔成齑粉。”

  “在武状元擢选场上,朕便知道,你是个有趣的人。”

  皇帝说的是几年前穆长沣入京担任武状元选拔比试的主考官时,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是以其他主考官的名义增加了几个比试项目,便轻松将买通考官的考生淘汰掉,顺利提拔了自己看中的学生。

  还在考试结束后,顺利网罗他们进了穆家军麾下。

  皇帝大笑起来,笑声止于连声呛咳。

  穆长沣若有所思的看向咳出眼泪的皇帝,数名宦官抬来软轿,将年轻的君王送回寝宫,而他却从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身上,看出了萦绕的死气。

  或许是他自己在生死间徘徊过一遭,他很容易从人身上看出,一个人是否寿命将尽,神仙难救。

  待到官复原职时,皇帝的那场戏,穆长沣立时明白了皇帝的苦衷。

  他下旨降职,再让懵懂天真的小太子照着戏本子演出一般,说出“穆大将军是国之栋梁”,求情于圣上,请皇帝下旨,将穆长沣官复原职。

  皇帝知道,自己身体抱恙时日无多,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帮小太子扫清障碍。同时帮小太子施恩,让自己和穆家军誓死效忠于年幼又无母族帮扶的幼帝。

  穆长沣仰面看去,顿时心弦为之大震,指节攥紧,周身关节都因愤怒发出咯咯响声。

  宴云惨白着脸,紧闭着眼睛,整个人都靠在李珉身上。

  深秋近冬,他腿上没穿裤子,宫装长裙被扯得稀碎,只堪堪能遮住大腿。

  细白纤长的两条腿冻的发青,宛如上好瓷器的肌肤上淤青、撞伤、刀伤和指印交迭,凄惨无比。

  李珉被风吹的摇摇欲坠,依旧猖狂的一脚踏在栏杆上,短剑对准宴云咽喉,吼道:“穆大将军,你好大的威风,竟佩剑入宫,莫非是来迎接我的!?”

  穆长沣沉声,一字字道:“我是为了诛杀反贼,还天下一个太平。”

  李珉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也落了空,没想到假新娘对穆长沣了解颇深,想到这里,他更加愤怒,那匕首深陷入宴云的咽喉,顿时划出一道嫣红血痕。

  “真是忠心义胆,铁骨铮铮啊。”李珉因绝望笑得愈发狰狞,“ 你还记得我怀中人,不,应该说我的□□人是谁吗?一度他曾凤冠霞帔,当了你的新娘子!”

  “我也好好品尝了一番穆长沣妻子的滋味,真是软玉温香,吹弹可破,我还没怎么呢,便像荔枝似的汁水四溅了!”

  穆长沣明知李珉是将宴云当成人质,此时不能表现出对宴云的关切,他面色铁青,标枪般站的笔直,一言不发,掌心已攥出血来。

  李珉见他不动,带着宴云被高楼上的冷风吹得身体微微摇晃,果然见穆长沣瞳孔剧震动,手抑制不住的朝前伸了伸。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说:“穆大将军,本王很明白,这种被人享用过的残花败柳你不会放在心上,本王殒命之时,身边少不了人伺候,只好带他一同到地下,黄泉中夜夜春宵了!”

  穆长沣额角青筋崩裂,牙关几乎咬碎,他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放开他!”

  可恨宫禁中确实不允许携带杀伤性极强的武器,连他最得心应手的连珠齐发弩弓都不在身边,否则他一定会十箭齐发,将李珉诛杀于箭下。

  李珉说:“想让我放开他也简单,你命人备好车马,把宫中我的人都放了。等我顺利离开京城时,便把他还给你。你若不依我,我也没甚好办法。只是你放心,哪怕被万箭穿心,我也来得及先割断他的咽喉,和你老婆做一对同死的鸳鸯!”

  李珉想和穆长沣做交易,因他知道,穆长沣能出现在皇宫内,陪都那场仗两个王叔必然惨败。

  此时皇城内外都是穆长沣的人马,皇帝已死,小太子还背着弑父弑君的疑云。若自己是他,只要暗示属下一二,便可黄袍加身,自立为帝。

  穆长沣是目下最有权威之人,只要威胁住他,自己便能保住性命,再图后效。

  宴云的血流了一阵,恍惚失去神智,被冷风吹的脸上生疼,似反反复复的抽自己嘴巴子,他于恢复了一些,渐渐能眨动眼睛。

  只一眼,他便看见高楼之下,集结出一小队狼狈负伤的人马,有麒麟卫服色,有穿着宦官衣裳。

  另一队人,则驱赶来数匹高头大马,一辆宝马香车,和宫中储存的许多事物。

  李珉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穆长沣果然如自己要求的那样,下令内宦和宫中守备们速速准备好他需要的一应物品。

  有人不肯从命,穆长沣便拔出血迹未干的长剑。

  不消他多说一个字,那群人屁滚尿流,啥事儿都依从穆长沣了。

  李珉轻佻的用匕首侧面拍了拍宴云脸颊,喃喃自语:“没想到穆长沣是爱美人胜过江山的脾气,幸好他脑子不好使。哼,既然你这么好用,我怎会轻易放你离开?早知道,早早把你攥在手里,便能掌握整个穆家军了。”

  宴云一怔,看向高楼下的穆长沣。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他,模糊的视线里,他再一次看清了穆长沣英挺的眉目,染了血依旧能勾勒出丰隆胸膛和精干腰身的玄色战服。

  唉,他服了自己。

  原以为热爱这条小命,热爱金钱胜过世上的一切,其实这世上,竟有一个人远胜过金山银山,远胜过自己的性命。

  “……不会……”

  “?”李珉高兴过了头,还没回过神,整个人被宴云带的朝前倾倒。

  仰月楼下的人都发出惊叫声,只因谋逆叛乱的岐王被宴云带着,从高楼凌空落下。

  那一瞬间穆长沣肝胆欲裂,仿佛回到了月圆之夜,皇帝的宴席上。

  猎猎狂风中,妖道被迫跳下高楼前,回身诅咒自己:“穆将军,你不信鬼神,会遭到报应的!”

  那纤秀的身体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清宴云面上的血迹伤痕,和他释怀般微笑着的玉色面孔。

  仿佛这辈子杀伐决断,他的报应终于来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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