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赪一坐下来,俞旼珏就悄悄地朝着对方蹭了过去。

  他觉得景赪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就连花钱雇来的下人都在他落难时全跑了。

  唉,又美又可怜的阿九。

  俞旼珏自己脑补了很多,看着景赪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怜惜。

  “阿珏何故如此看我?”景赪将装有开水的陶罐小心放到一旁,顺手为俞旼珏扯了一下歪掉的头巾,将对方半长不短的头发都藏进头巾里,“我身边有你,还有钱来钱厚,不需再多其他人。再者我也不需要别人服侍,倒是阿珏你……到太昌城后需为你买一名随身侍从。”

  俞旼珏乖乖坐着一动不动,让景赪为他打理头发。

  听见对方说要给自己买人,俞旼珏连忙摆手说道:“我也不需要啊,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还有就是……阿九你懂了吧?”他边说边用眼神瞥向装有背包的竹篓,提醒景赪自己带着这些东西,可不敢随便让外人知道。

  景赪懂他的意思,沉吟片刻,点点头道:“罢了,总归现时有我陪在你身边,待日后再买吧。”

  钱来钱厚俩人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家主子。

  从来只有他家主子发号施令,将士听从。哪有像此刻这般,自家主子说的话被拒绝,而他自个儿既然还像没事人似的。

  主子,你身为大将军的尊威哪儿去了?你不是从来说一不二的吗?你倒是强硬地对待俞公子啊!

  俞旼珏休息好了,景赪带着几人继续赶路。

  钱来牵着骡车在前面开道,俞旼珏坐在骡车里,双臂枕着挡板趴在骡车的一侧。

  景赪和钱厚走在最后面,钱厚一手还牵着他和钱来战马的缰绳。

  “公子,那箭杆与箭头我等细看过,并没有刻标。”

  景赪点点头。

  钱厚请示:“那这事还用不用继续查?”

  “不必。”景赪摇头,抬眸看着俞旼珏不停四处睢的脑袋,“平州的人。”

  景赪一口咬定是平州的人,钱厚也不问原由,只道:“那找人查平州刺史?”

  “不是他,若是他所为,来的该是死士。”景赪眼神深沉,“郡守或县令中一人,亦或是其俩人。”

  钱厚也看了眼俞旼珏,悄声问:“公子,俞公子手中有何物什值得那俩人动手?”

  大煦朝现时危机四伏,内忧外患,手中权力越大的人越不敢轻易出手。

  安于现状或许能保存实力,一旦有谁敢先动手,除了会被其他几州合力攻之,还有可能被敌寇趁机侵掠攻袭。

  所以无论是郡守或是县令,都不该在此时有所动静。

  “阿珏手中有什么?”景赪勾起唇角,声音略显得自悦,“方才你看见那被割的四分五裂的箭头,就是阿珏的手笔。”

  “……俞公子竟有此等身手!”钱厚盯着俞旼珏看了好几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俞公子这得是多快的手速!”才能一刀出去唰唰唰就将箭矢被砍成好几截。

  景赪没说话,不过下巴颏儿却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钱厚激动道:“那俞公子手中的是刀还是剑?那可是神器,不知能借我等观摩一二?”

  “日后再说。”景赪说完,两步迈向俞旼珏。

  他看着俞旼珏似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只不过他刚走近,俞旼珏却惊醒了。

  之前被人半道劫杀,俞旼珏这心还吊着不上不下的,身边徒然站了个人,吓得他立马就精神了。

  “阿九?”俞旼珏瞪圆着眼睛看着景赪,侧身给对方让了个位置,“阿九上来坐会?”

  景赪轻轻一跳,人已经坐在了俞旼珏身旁。

  “让他们跟着走?”俞旼珏看着牵骡车的钱来和牵马匹的钱厚。

  过了这么会,他已经分出高壮的是钱厚,高瘦的是钱来。

  景赪道:“他们一路策马赶来,先让马儿歇歇。”

  他见俞旼珏对那两匹马感兴趣,又说:“阿珏若想骑马……”

  “没有没有,”俞旼珏赶忙摇头,“我没想骑,我也不会骑马。”

  俞旼珏确实不会骑马,他只在某些旅游景点中,由专业人员牵着缰绳,骑在马上走过一小段的路。

  “待到了太昌城之后,我教你骑马。”景赪见俞旼珏还在看那两匹战马,又道,“这两匹马一直是战马坐骑,不是辕马,今日无法让它们来拉车驾辕,待明日马匹歇好了,再叫钱来他们给它们套上缰绳走个两三日,到时也就能拉板车了。”

  “那咱家骡子到时候就解放了。”俞旼珏笑了。

  见俞旼珏露出笑容,景赪也跟着笑:“将它绑在板车后头,随着我们一同赶路。”

  “嗯嗯。”俞旼珏点头,又道,“多了两匹马,我们路上也轻松些,人多也不怕遇上匪徒。”

  景赪怕俞旼珏想起先前的事,怕他心中继续害怕,赶忙道:“除此之外,路程也会快很多。”

  俞旼珏果然被景赪转移了话题,惊喜道:“路程会快?”

  “先前我说的日子要三个月,原想着是我们要一直走路,没想到村长会给我们买了骡子。”景赪点点头,“有了骡子会快些,现时又有了两匹马,就更快了。”

  “有多快?”俞旼珏睁着闪亮的双眼看着景赪,一脸的是不是明日就会到的表情。

  景赪移开视线不看他:“也要原先一半的日子。”

  缩减一半?那就是有了马匹去太昌城只需四、五十天。

  俞旼珏自个儿算了算时间,越算越开心,终于对着景赪又露出了平日不怎么显现的酒靥。

  景赪看着俞旼珏的笑脸良久。

  之后又在路上行了大半天,临近夜晚的时候,才远远瞧见了一处荒废的村子。

  这处村子的屋顶大多都已倒塌,有好些门板窗板都不见了踪影。

  钱厚钱来四处看过,最后寻了间屋顶的茅草尚能挡风的来落脚。

  骡车上的东西都被钱来俩人搬进了破屋里,只有俞旼珏的那个大竹背篓是景赪亲自拎进去的。

  这破屋子里面空荡荡的,连件家具都没有,只在墙角处还散着些干草和木柴,大概是外乡人路过这里,进来歇脚的时候将家里的木家具拆了烤火取暖。

  地面是常见的泥地,显得有点脏,墙角还有一个隆起的蚂蚁窝和几个老鼠洞。

  钱来手脚并用着,打扫出一处干净的地方让两位公子歇着,钱厚则找了些干草干柴点了火堆准备烤干饼。

  钱来俩人一路风餐露宿赶来,路上歇马喝水的时候,他们就啃干粮,但在半道多绕了些时日,还专挑没人家的荒山绕,干粮早就吃完了,这两日都是喝水充饥。

  今日寻到自家主子,自然是要蹭吃蹭喝的。

  景赪见他们那饿鬼投胎的样子,也懒得说些什么。不过他还是先去看了看俞旼珏的面色,像是怕俞旼珏会嫌弃自己这两手下饭量大。

  俞旼珏知道带着多少饼子,三山屏的乡邻生怕他们在路上吃不饱,给他们备了不少干粮,大概够吃上整整一个月。

  虽然是好几户人家一起凑的这些饼子,但每家每户都要出不少的粮食,平日舍不得吃穿的穷人家,给他们的贵人备干粮倒是非常舍得。

  只一个月的口粮自然不够吃到太昌城,不过吉州比其它几州相对要太平些,只要不在官道上遇见伏匪抢劫,待到了镇上,也可以买些干粮补上。

  俞旼珏手中银两虽然不多,但也够路上吃喝的,就是一路上太荒凉了,这都走了好几天,别说没看到有城镇,连有百姓集中活动的村庄也没看到。

  俞旼珏看看钱来俩人对着烤干饼狼吞虎咽的样子,只觉得这俩人怕是饿坏了。否则那干的像砖头的饼子,寻常人吃不出这速度。

  之前他还有些担心,因为干粮要在路途中放快一个月的时间,路上如果存放时出了岔子,那干粮就要给浪费了。

  这下好了,带着的干粮不会有剩,估计有可能还不够吃。

  接连吃了好几天的饼子,俞旼珏今天实在是咽不下硬干饼了。

  “阿九,我们煮点米来吃吧。”俞旼珏有满满一罐已经炒熟的米,这些天一直在赶路,吃的都是干饼。

  今儿终于不用露宿荒野,再者之前又受到了惊吓,俞旼珏就想吃点什么东西来压压惊。

  钱来一听,立马连连点头道:“还有米?那是要煮粥?好啊好啊!”

  景赪扫了钱来一眼,将装有炒米的陶罐从骡车上找了出来。

  钱来已经找来了几块石头摞在一起,就当作是石灶了。

  将原先煮水的陶艺拿出来,里面煮好的开水倒了一小半到水囊里,剩下的用来煮粥刚刚好。

  钱厚抱着他和钱来的大刀坐在破门槛边守门,钱来蹲在火堆边看火。

  俞旼珏坐在骡车上,正偷偷摸摸从自己的背包中找东西,景赪就站在他旁边,正背对着俞旼珏为他阻挡钱来俩人的视线。

  俞旼珏在穿越当时,本来是要去徒步露营的,背包里除了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吃的种类其实也不少,但每样食物的总数不多,毕竟背包再大也装不了很多东西。

  带的主食是泡面和自热盒饭,另外还有压缩饼干。

  小零食的种类比较多,但每种只却只带了一件。

  像是之前拿出来的彩色糖果,片装奶块,独立包装的黑巧克力条和条装速溶奶茶粉等,都只带了一件,现在就只剩黑巧克力条还留有一大半,其它的都吃光了。

  不过除了那些甜味的,还有咸味的,俞旼珏手中拿的就是其中之一:手撕牛肉干。

  原味和香辣各两大包手撕牛肉干,是俞旼珏除主食外带的最多的食物。

  俞旼珏想了想,开了包原味牛肉干。都是独立包装,每包里面有十二小袋。

  本来在现代独自一人去露营是够吃的,谁能想到却穿越了呢。

  还好牛肉干的保质期是八个月,刚好可以在去太昌城的这段路上吃。

  俞旼珏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袋,虽然已经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景赪还是敏锐地微微侧过脸来。

  “阿九,将这些扔火里烧了。”俞旼珏一手牛肉干一手包装袋,凑近景赪耳朵小声重复道,“烧了。”

  景赪看看俞旼珏,又低头看了眼被对方塞到手里的东西。

  那是塑料小包装袋,色彩鲜艳,有字有图案,但无论是字还是图案,景赪一样都没见过。

  他又看看俞旼珏,俞旼珏对他无声笑笑,样子乖巧又俏皮。

  景赪默不作声地将袋子捏在手中,趁着钱来起身去一旁屋角拾木材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将袋子扔进了火堆里。

  那是油纸袋,遇火即着。

  钱来回来的时候,见景赪站在火堆旁,以为自家主子饿了,赶忙两步上前道:“公子,粥已经煮好了,我给您盛出来。”

  俞旼珏出门的时候,带了两个陶罐。一个用来装了炒米,一个用来烧水。陶碗是一个都没带,又重又容易碎,所以只带了四个大号竹筒杯。

  竹筒杯比陶碗轻,又不易碎,颠簸的路途能存活很久。

  本来是想着自己和阿九一人两个竹筒杯,一个用来喝水,另一个用来吃粥,没想到现在一人一个,四个正好。

  勺子只有两把,不过好在还有两双筷子,四个人分一分,够用就行。

  钱来搓了搓双手,先给景赪盛了粥。谁承想景赪转手先递给了刚坐下的俞旼珏。

  钱来眼珠子一转,瞥了眼钱厚,不作声地又给景赪盛了粥。

  俞旼珏闻着粥香,自己留了一块牛肉干,另外三块一同递给景赪。

  “阿九,给你。”递过来的肉干表面泛着诱人的油光,肉质细腻,颜色鲜亮。

  和军中粮饷的肉干完全不一样,倒是有点似宫中御厨做的肉膳,但这人一直同自己在一起,未曾见过他有做过肉干。

  这人怕不是悄悄藏着不少好吃的!

  景赪默不作声地接过递来的牛肉干,钱来刚盛好粥正想吃,下一眼就看见了景赪手中的牛肉干。

  “公子,你咋的有肉干?”那语气,像是在惊讶景赪怎么能吃独食。

  “吃你的罢。”景赪给他手里塞了块肉干,又递了一块给钱厚,开口道,“这是阿珏给的肉干,你们也尝尝。”

  钱厚一手捧着竹筒杯,一手接过牛肉干:“谢过俞公子。”

  他说完,转身走回门边,刚坐在门槛上,钱来不声不响也跟了过来。

  “你有事?”钱厚将手中的牛肉干往怀里藏了藏,扫了他一眼,“一人一块,我的不会给你。”

  “谁要吃你的肉!”钱来朝他龇牙,又鬼鬼祟祟回头看了看景赪,才往钱厚身边凑了凑,小声道,“诶,阿厚你说,平日咱家主子给弟兄们吃的,哪有像今个儿这样还特意同我们讲一声的。”

  钱厚想了想,点头道:“是没同我们说过。”

  景大将军为人严谨审慎,心细言寡,甚少会将此些小事放于心上,别说区区一块肉干,就算是金银财宝,送出去眼都不眨一下,又岂会特意提一声。

  “会不会是因为俞公子就在身边,所以咱主子才说的?”钱来试图分析。

  钱厚刚想咬口牛肉干,听他这样说,又放下了手,摇头反问道:“你觉得主子像是这样的人?”

  “不像,主子从来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人,在主子的心中,只有大煦和朝廷,旁的人和事,入不了他的眼,就更别提能入得了他的心。”

  钱来边说边摇头,低头闻闻牛肉干的香味,张嘴咬了一口,嚼巴嚼巴,下一瞬他却愣住了。

  钱厚就在钱来的身边,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立马警惕地盯着他,问道:“怎地?肉有问题?”

  钱来扫了钱厚一眼,眼珠子一转,视线盯紧了钱厚手中的牛肉干。

  钱厚一看他这表情,唰的一下,牛肉干就给塞到了嘴里。

  钱来看来不是钱厚的对手,不敢明抢,转身捧着竹筒杯小跑到景赪的身边。

  “公子,这肉干可真好吃,能不能也给咱那帮子弟兄们尝尝?”

  钱来口中的那帮子弟兄,指的是兵营中的将士们。这么好吃的肉干,要是能给到兵营中当干粮,那将士们铁定不会再在私底下嫌弃军中干粮难吃。

  景赪身为大将军,当初也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兵,他也体会过在外行兵打仗时,军中那刺嗓子的硬饼和硬的像块石头的肉干,就那肉干,还是整月里都未必能吃的到一回。

  发现景赪看过来的视线,俞旼珏边勺着粥水边说了一个字:“难。”

  确实是难。

  首先现在的耕牛是官府禁止私自买卖的,牛肉没地方能买到。再者牛肉干之所以好吃,调味料也是关键。

  现代的饮食文化是从古代演变而来的,很多知名的地方小吃,又或者是各大名菜,大多数也是尊从古代的起源。

  现代的大厨们如果参加各种比赛,很多都会有指定的参赛菜式。如想要在比赛中脱颖而出,菜品的味道其实比外形更重要。

  像鱼肉和羊肉,腥味都比较重,想要将它们变成美味佳肴,可以用姜蒜葱,也可以选择酒和醋。

  但大家都知道这些,那么又怎么在比赛中获得冠军呢?

  独家秘制调味料是关键!

  俞旼珏手头就算有牛肉,可没调味料,他也是做不出牛肉干。

  钱来垂头丧气地窝回钱厚的身边,小口小口地嚼着肉干。

  俞旼珏见景赪也喜欢吃牛肉干,凑过去小声道:“阿九,我还有些肉干,等会再给你一块。”

  景赪看他一眼,轻轻摇头道:“不用,阿珏留着自己吃。”

  俞旼珏了然地点头:“那我们一起分着吃。”

  景赪看着他笑笑没再说话。

  夜晚开始渐渐变冷,好在俞旼珏有厚铺盖,但今天开始多了俩人,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将铺盖分出去一份。

  景赪看出俞旼珏的打算,过来给他盖被子,然后道:“不用管他们,他们已习惯了寒冷。”

  当兵的,天寒地冻都还要练习排兵布阵,毕竟敌寇是会趁人病要人命的,要不想被人一锅端了,与天与地与人总在时刻准备着。

  所以这些将士们,是比平民百姓要耐得住寒冷。

  俞旼珏还是在犹豫,景赪于是又道:“你看他们两个穿的比我们厚多了。”

  钱来他们身上穿的确实比俞旼珏他们俩人要厚,俞旼珏见景赪是真的不打算将被子分出去,也就不再坚持。

  钱来和钱厚这时正将放在外面的木板车抬了进来。

  景赪怕俞旼珏睡在屋子里的泥地上会受凉,特意叫钱来他们将木板车搬了进来。

  俞旼珏像前几天露宿荒野时一样,靠着木板车的挡板坐着歇息。

  景赪和钱厚出去打水,钱来守着门口,和被拴在门边的骡子和马时不时互瞪几眼。

  俞旼珏之前一直将赶猪棒拿出来,现在人多了两个,就想着将赶猪棒收起来,但想了想,还是没放回背包里。

  赶猪棒手柄有一个带着弹性的套圈,底端还有一个按钮,用力按一下,棒身会自动伸缩。收起来的赶猪棒尺寸和一把折扇相似,俞旼珏就将赶猪棒戴在了手腕上。

  平日就藏在袖子里,需要用的时候,就着套圈便能将手柄握在手中,可以在危急时刻保命。

  俞旼珏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一醒来,天已经亮了。

  他裹着被子缩在板车上,景赪正站在板车旁弯腰看着他。

  “……阿九。”俞旼珏刚睡醒,甫一看见景赪,下意识就露出笑容来,“你咋起这么早?”

  “我也刚起,”说着,伸手将俞旼珏扶了起来,又顺手将他散开的头巾重新绑了绑,“煮了热水,饼子也烤好了,你起来吃些。”

  “嗯好。”俞旼珏觉着自己的眼尾发痒,伸手挠了挠。

  “别太用力,应当是被头巾磨蹭出的红印。”景赪帮他扯了一下头巾,让头巾不会再碰到俞旼珏的眼尾。

  头巾比较粗糙,时不时磨蹭着俞旼珏的眼尾,导致他眼部皮肤有点过敏。

  俞旼珏挠了两下,这才收拾好自己睡过的铺盖,随后去漱口洗脸。

  钱厚在屋外正给马和骡子喂干草,钱来啃着干饼在一旁看,俩人都背对着屋里,像是在非礼勿视。

  几人收拾一番,钱来他们给两匹马都套了板车,又将骡子拴在板车后面,钱厚于板车中坐着,神情专注。

  随后钱来一抖缰绳,两匹马拉着板车拔腿就向前奔,将景赪和俞旼珏留在了原地。

  景赪背着装有背包的大竹篓,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有水的水囊。

  俞旼珏正捧着竹筒杯在喝水,边喝水边问:“阿九,你说他们要多久才能将马匹教会拉板车呢?”

  景赪很有经验道:“用不了多久,不过初时拉人时,不敢跑快。”

  确实用不了多久,景赪和俞旼珏顺着官道向前走,走出没多久,钱厚驾着马车回头来接他们了。

  也确实像景赪说的,刚开始两匹马拉着四人,还真是小步跑着。但就算是小步跑,也比用两条腿走着快多了。

  这一走,又走了快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俞旼珏终于看见了有人住着的小村落。

  “阿九你快看,有村子!”俞旼珏惊喜道,“我们总算是看到人烟了。”

  “嗯,我们已进入了吉州沂郡,再过去就是濯县,等到了镇上,同你去吃肉。”

  景赪和俞旼珏此时正坐在板车车尾,俞旼珏向外探出身子,景赪在背后伸出双手圈着他,像是怕这人给颠了出去。

  钱来和钱厚坐在板车前面,他俩负责轮流驾马车。

  最后马车停在离村子不远的林子里,离村子还有一段路。

  “阿九,我们不去借宿?”俞旼珏被景赪扶着从板车上跳下来。

  “不去,不安全。”景赪摇头,像是怕俞旼珏误会,随后解释道,“现时大煦各自为政,也不知被多少敌寇混了进来,这些村子里,住的是人是鬼,我们无从得知,还需谨慎为上。”

  “也对,那我们不去借宿了。”俞旼珏想到现代的不少新闻,心里有点发毛,宁愿继续露缩野外,也不去村子里借宿了。

  又走了两天,这两天马匹拉着板车是越跑越快,俞旼珏被颠的屁股都快要跳蹦哒舞了。

  倒是景赪他们三人,坐的竟然很稳当。尤其是景赪,臀部以下像是黏在板车上似的,整个人纹丝不动。

  下盘够稳的!

  俞旼珏盯着景赪看了几眼,景赪摇摇头将他连人带被子抱在了怀中。

  这下终于不再蹦哒了!

  但俞旼珏却也瞬间不敢动了。

  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还别说,真挺舒服的。

  俞旼珏缓缓放慢呼吸,一点一点地松下僵直的脊背,直到感觉隔着被子的屁股没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感谢古代的被子,不像现代的松软精薄,即使俩人紧贴在一起,也不会有尴尬的事情发生!

  钱来不经意回头看了一下,眼睛瞬间就瞪直了。

  景赪保持着低头看着俞旼珏的姿势,一个抬眸,吓得钱来唰的一下将头转了回去,差点没扭了脖子。

  俞旼珏没注意到钱来的视线,正乖乖窝在景赪怀中无奈叹气,边叹还边自个儿双手互相捶了好几下手臂。

  他为了不被抛出板车外,一路上双手紧紧攀着板车挡板不敢松手,生怕一个不慎,自个儿就倒栽葱给栽地上了。

  好在颠了这么久,他们终于到了镇上。

  进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士兵穿着和钱来俩人相同的衣履,连彼此手中拿着的大刀都一个样。

  只不过守城的士兵看着钱来和钱厚的眼神很警惕。

  钱来笑嘻嘻地递了些东西过去,待对方仔细查看过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和人称兄道弟地聊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塞到对方手中,四人这才牵着两匹马一头骡子进了城。

  这是俞旼珏穿越后第一次见到各种不同颜色的衣裳。

  在三山屏时,整处村子,包括他自己的衣裳,都是灰扑扑的颜色,那并不是染出来的,而是葛麻制成衣裳后原本的颜色。

  染了颜色的布匹他们也不是穿不起,不过一是舍不得,二是怕招来盗贼。

  村里大家都穷的只能穿葛麻粗布,却有一户人家穿着染了色的衣裳,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我家有钱欢迎来偷嘛。

  俞旼珏初时确实没钱,后来有了点钱,他也不敢乱花。

  钱来俩人身上穿的衣裳倒是好料子,但却是一身黑,反而没他俩随身带着的大刀颜色多彩。

  外面几天看不见一个活人,但镇子的百姓却很多,男女老少都有,也不是人人都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有不少的人穿着同样是葛麻制成的灰扑扑的粗布衣裳。

  整座城镇和现代景点里看到的也有所不同。

  街道略显狭窄,房子大多都是砖木混合结构,两层楼已算是高楼了。

  不过铺面倒是有不少,店门外还垂挂着各种不同的招牌。

  “阿珏,我们去这间店吃饭?”景赪脚步停在一间食肆之前,回头同俞旼珏道,“待吃过茶饭,再去客栈歇夜。”

  “好啊,我饿了,我要吃大鱼大肉。”俞旼珏赶忙点头。

  景赪朝钱来递了个眼神。

  钱来立即横着大刀昂首阔步带头走了进去。

  店小二早已弯腰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问候道:“军爷好,小的给军爷们问安,军爷请上座。”

  又有另一个伙计小跑着过来帮忙牵马牵骡。

  一行人选了靠里的位置,景赪和钱来俩人往常出门在外时,为掩人耳目会同台而坐。

  景赪坐在主位,俞旼珏坐在他身旁。钱来钱厚坐在俩人对面,景赪做主点了几样清淡小菜,米饭倒是要了上好的白米。

  看着摆在桌上的菜肴,俞旼珏愣了愣。

  我的大鱼大肉呢?

  他心里这样想着,口里也就问了出来。

  “连日奔波,人困马乏,先吃些清淡的,待到了太昌城,随你吃喜欢的。”景赪伸手为俞旼珏斟茶。

  “那太昌城有什么好吃的美食?”想着就快到太昌城了,俞旼珏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日子。

  钱来听了,嘀嘀咕咕道:“太昌城所有的美食都比不过俞公子带的肉干好吃。”

  俞旼珏一心想着美食,没留意钱来说了什么,景赪倒是听见了,却连眼眸都不抬一下,只给旁边的俞旼珏夹菜。

  钱厚大口嚼着菜,头都不抬:“还掂记着俞公子带的肉干?咱家公子都舍不得吃,哪还轮得到你。”

  钱来咂咂舌:“俞公子人好,我多问几次,总能吃到。”

  若论脸皮厚,钱来当之无愧为第一。

  吃过饭,又是钱来带路,几人寻了间客栈歇夜。

  客栈估计有些年头了,脚踏上木梯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景赪要了两间房间,他自己和俞旼珏同住一间房,钱来钱厚同住一间。

  俞旼珏平日和景赨同住早就已经习惯了,现时俩人又住一间房,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倒是钱厚见此悄悄地打量了俞旼珏好几眼。

  钱来也怔了怔,但想到大将军隐姓埋名这么久,和外乡人打成一片也很正常。出门在外的,讲不了那么多规矩,先凑合着等安全回到太昌城再说。

  连日的赶路,吃不好住不好,还曾半路遇歹徒,俞旼珏这一路上的心,那是一直悬着的,好不容易今夜有了张正儿八经的床,他一躺上去,全身立马瘫软了下来。

  “阿九,我动不了了。”俞旼珏半眯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浓浓的疲倦。

  景赪弯腰站在床边,先是伸手摸摸俞旼珏的额头,见人没发热,于是又掖了掖被子,轻声道:“阿珏累了就歇着吧。”

  俞旼珏用鼻音应了声,眼一闭就睡着了。

  睡前天还亮着,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漆黑。

  房间里点了油灯,景赪正躺在身旁。

  俞旼珏意识尚未清醒,侧头看了景赪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中。

  俞旼珏睡够了,全身酥软地爬了起来。

  钱来正坐着凳子抱刀守在房门口,见俞旼珏醒了,两步作一步迈了过来。

  “俞公子醒了?”

  俞旼珏头上包着的粗布头巾早就散落在枕边,此时他正顶着一头稻草似半长不短的头发坐在床上。

  “阿来,你在啊?”因为钱来钱厚是景赪的侍从,景赪特意提了让俞旼珏喊他们两人的名字。

  俞旼珏明白景赪的意思,对方怕自己像对待方五马三俩人般喊钱来他们兄弟,怕乱了辈分。

  如果真喊钱来为钱来大哥,那阿九可就难办了。

  自己兄弟和手下侍从称兄道弟,身为主子的阿九,在手下侍从面前,可就失了威信了。

  在这奴隶社会,这方面是很重要的。

  钱来应道:“诶,我家公子同阿厚出了门,我在这里护着俞公子。”

  “他们出去了?”俞旼珏下床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觉睡得好,连带着心情也舒坦了。

  “那我先洗漱,呆会我们也出去。”俞旼珏笑道,“看看我们四个会不会在半道上遇见。”

  钱来赶忙喊来店小二打水。

  房间里有简单的面架,面架上放着一个圆木盆。店小二提着装有温水的木桶进来,将桶里的水倒在木盆里。

  俞旼珏自己找出了洗脸巾,简单漱了口,又洗了脸,正要想出去逛逛,景赪和钱厚回来了。

  “阿珏起了?”

  景赪手里拿着一块青灰色的绸布,钱厚手握大刀守在门外。

  “你回来了?”俞旼珏正在折腾头上的粗布头巾,闻言睁着闪亮的眼睛回头看过来,“阿九回来了啊,我饿了。”

  “待收拾好,我们就去吃饭,”景赪走到俞旼珏的身边,仔细看了他好一会,见他面色红润,这才道,“睡得可好?”

  “我睡得很好!”俞旼珏边说,边原地蹦了两下,充分体现了自己的精神抖擞。

  “那就好,我们收拾收拾,吃过饭后又要赶路了。”景赪说着,将手中拿着的青灰色绸布递了过来。

  “嗯,好。”

  俞旼珏其实怕赶这么远的路,但再怎么怕,也不能拖延,早点去到太昌城就早点结束这累个半死的赶路日子。

  在路途中拖的越久,人反而越累。

  他接过景赪递过来的布,又问道:“给我的?这是什么?”

  “给你选的头巾,这绸布柔软些。”景赪看了看俞旼珏眼尾发红的印子。

  “谢谢阿九,你对我真好。”俞旼珏摸摸手中又滑又软的绸布,脸上带着欢喜给自己将新头巾绑在了头上。

  不过旧的那块粗布他也没有丢掉,留着还有用。

  景赪在收拾行囊的时候,钱来俩人正守在门口。

  他们身上除了带着银钱和大刀,再没别的了。

  “阿厚,那布是公子叫你买的?”钱来凑到钱厚身旁小声问。

  “不是,是公子亲自选的。”钱厚摇头。

  钱来一脸震惊,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这是鬼上身了?他早先从不如此的啊!”

  景大将军出了名的铁面无情,除了南征北剿调兵遣将时和将士们议事,平日从不与手下将士过于亲密,他只需要将士们绝对听命于他,只有这样才能百战不殆、无往不胜。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将士们在战场上活着归来!

  “不知。”钱厚一脸的平静。

  钱来还想再说话,景赪已背着竹篓同俞旼珏走出了房门。

  一行人吃过饭,牵着同样休息好了的马和骡,急匆匆地又开始赶路。

  路上照旧是钱来钱厚俩人轮流赶车,景赪靠木板车的挡板坐着,而俞旼珏斜靠着景赪坐着。

  还别说,靠着景赪坐着,俞旼珏觉得比先前好多了。

  只不过这天气是一天天的开始变冷,路上的冷风直往领子里钻,冻的人心窝后背都是冷的。

  俞旼珏将被子拉到脸上,连鼻子都给盖住了,还不忘帮景赪也将被子掖好。

  一连又赶了几天的路。

  这天到了有水的地方,钱厚停下了板车。

  一停下来,几人就默契地开始忙了起来。

  钱来负责四处找柴火点火堆烤干饼,钱厚负责卸下板车,将马匹和骡子牵到有草的地方。

  景赪负责四处查看地势,留意四周有没有凶匪埋伏,俞旼珏则负责拿出干饼和水。

  “俞公子,肉干还有不?”钱来啃着干饼,还不忘念着好吃的肉干。

  景赪扫了钱来一眼。

  “留晚上吃。”俞旼珏自从在濯县停留当天吃了两顿好的,这几天赶路又过起了顿顿啃干饼的日子。

  “好啊好啊。”钱来一听下一顿就能吃到肉干,头点的那是又重又用力。

  歇脚过后,几人又开始赶路。

  等再停下板车的时候,已是入暮时分。

  看着快擦黑儿的天,又再看看蹲在火堆边用陶罐煮粥的钱来,俞旼珏爬上板车拿牛肉干。

  拿牛肉干的时候,俞旼珏看见了塞在竹篓里的旧头巾,他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两样东西。

  每次俞旼珏动竹篓的时候,景赪总是背对着他站在板车旁边。

  这时也一样,背对着俞旼珏站着的景赪,忽然听见了轻微的咔嚓咔嚓响声。

  他转头一看,看见俞旼珏手里正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什。

  景赪看了一会,问:“阿珏拿的这是?”

  “这个是便携式手持自动迷你两用缝纫机。”俞旼珏将手里拿着的像订书机的小机器举到景赪面前,那小机器里还有线连着旧头山,“就是用来缝衣服的,像这样子使用。”

  他说完,又咔嚓咔嚓地继续缝起了旧头巾,还边咔嚓咔嚓边道:“这东西有两款头可更换,除了缝衣物,还能装铜线式订书钉用来固定脱开的帐篷。”

  帐篷如果在展开后发现脱了钱,用钱缝补是很难的,因为撑开的帐篷有拉扯的力道,只能用铜线订书钉固定才能防止继续脱钱。

  露营爱好者必备的物品之一。

  景赪不知道俞旼珏说的是什么,有好些字词他根本就没听过,但这并不影响他看懂了缝纫机的使用方法。

  俞旼珏一顿咔嚓咔嚓之后,又用剪刀剪了几下,又再咔嚓咔嚓,很快就将那块旧头巾缝制成了一个小小的背包,因为没有拉链,只能将包口缝成了上窄下宽的形状,包口折着放下来的时候,里面装的东西也不会掉出来。

  灰扑扑的旧背包被俞旼珏反背在胸前,配上他那身同样灰扑克的衣裳,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还背着个小包。

  “好看吧?”俞旼珏反背着包,抬头兴高采烈地问景赪,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好看,阿珏手巧。”景赪也相当捧场。

  “嘻嘻。”俞旼珏小小声地笑了两下,先将剩下的牛肉干放到小包里,又将剪刀缝纫机放回竹篓背包中原来的位置,缩回手的时候,却不小心带出了一个黑色小布袋。

  他刚想将小布袋放回竹篓的大背包里,钱来忽然走了过来,俞旼珏心中一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将手中的小布袋塞到了自己胸前的小包里。

  “俞公子,粥煮好了。”钱来顶着自家主子冷冷扫过来的目光,搓着手朝俞旼珏笑。

  “给你,你拿去同阿厚一人一块肉干。”俞旼珏笑着将已经拆了袋的两块肉干递给钱来。

  “谢谢俞公子。”钱来接过肉干,蹦着跑向钱厚。

  景赪收回目光,就见俞旼珏也给自己递了块肉干。

  “这是阿九的,还有这些袋子也交给你了。”俞旼珏笑眯眯地将拆出的独立包装袋塞给景赪,示意他想办法拿去烧掉。

  景赪一手肉干,一手包装袋,看着俞旼珏的笑脸,无声地点点头。

  这几天赶路,俞旼珏看见了不少有人烟的村落,并且还在官道遇见了两队人数在三、四十人的商队。

  那些商队除了人多,还有高大的马匹拉着装满了货物的板车。那板车队伍很长,一眼看去,都数不出具体有多少辆板车。

  这也是俞旼珏第一次看见古代的商队,和以前在电视里看见的镖局走镖有点类似。

  俞旼珏觉得好奇,问身边坐着的景赪:“阿九,这是商队?为什么这边有商队,而我们初时进入吉州的那几天,却看不见他们?”

  景赪先是抬手帮俞旼珏扯了扯头上戴着的绸布头巾,见对方眼尾的红印子已经消失了,这才慢条斯理开口。

  “这是去永郡琹县必经之路,永郡离恒郡的上合县和太昌城最近,太昌城之外是辽戎和犬夷两族,这两族以放牧为生,在其居住的地方,除了牲畜之外,还有药材和宝石。我们大煦的商队会在入冬之前,到边关收购或交换这两族的皮毛和牲畜,又或者是其他,再在过年前运回各个州郡贩卖。”

  边关虽然不安全,但也充满了商机。

  谁胆大谁就能赚到这些钱,但这些钱真的不好赚。

  只不过老百姓讨生活,又有谁是容易的。

  这天,俞旼珏一行终于来到了离恒郡最近的永郡琹县。

  还没到城门口,远远就看见不少百姓聚在一起。这些人衣着破旧,这么冷的天,不少人还只穿着单衣和草鞋,更有人连草鞋都没有,光着一双脏兮兮的大脚。

  那些人快步跑向同一个方向,还边跑边嚷嚷。

  “快快快,刺史夫人在城门口东侧给我们舍饭了!大家快去啊,晚了就没有了!”

  “刺史夫人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哗啦一下子,眼前的人瞬间跑没了一大半,不过后面还陆续着有人携老扶幼地赶来。

  景赪几人站在角落,等人少了些,这才继续向城门口走去。

  俞旼珏跟在景赪身旁,边走边左右看。

  咦?这人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俞旼珏无意中在人群里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可才一眨眼,那个人却消失在人群中。

  俞旼珏皱了皱眉头,又四处看了看,没再发现方才觉得眼熟的人。

  难道看错了?

  俞旼珏才刚这样想着,一转头,又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而且这人和刚才那人还不是同一个人!

  一下子看见两个有点眼熟的人,俞旼珏都觉得有点懵了。

  最要命的是,他还一点儿也想不起,刚才看见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算了,连想都想不起来,应该是曾经只见过一面的人吧。

  估计是在上一个镇子时,曾经擦肩而过的赶路人。

  进了城门,几人先去食肆填饱肚子,又找了间客栈歇夜。

  因着一个多月的赶路,俞旼珏的身体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状态,这次住了客栈,他也不像上次似的一挨枕头就睡,反而还有精力趴在窗边看风景。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钱来和钱厚都还在景赪这间房间里坐着。

  俩人此时正紧盯着景赪手中把玩着的两用缝纫机。

  俞旼珏看了一会匆匆赶路的行人,才回头问景赪:“阿九,刺史……是个什么官?”

  钱来闻言先抬头看过来,惊讶道:“俞公子不知道刺史是什么官?”

  俞旼珏面不改色地点头:“我等小老百姓,平素只知道村长是最大的官,再往上就是镇长大人,别的……我就算知道该怎么称呼,也分不出是什么官职啊。”

  俞旼珏是真不清楚刺史是什么的官,毕竟古代皇朝更迭,每个朝代的官职都有所不同,估计只有学历史的才能记得住。

  更别说自己穿越的这个时代还是平行的架空朝代。

  钱来听俞旼珏这般说,竟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诶,我早前也是不知道的,后来跟了我家公子,这才多少懂得了些许。”

  景赪将缝纫机放在桌上,起身走到俞旼珏身边,钱来钱厚眼巴巴盯着桌上的缝纫机瞧个不停。

  “往里站些,窗前风大。”景赪将撑起的窗放下了一半,挡住夜风,“村长镇长都不是官,刺史是官,是州官。”

  州官?

  俞旼珏眼睛一亮。

  这个我懂啊,不就是放火和点灯嘛。

  景赪见他这样,问:“阿珏知道州官?”

  俞旼珏点点头,又摇摇头:“听说过,但不知道是多大的官,是很大的官吗?”

  景赪见他是真不知道,便耐心解释道:“大煦朝除皇城京都以外的疆土,以州统辖,州官为刺史。”

  俞旼珏听懂了,这就是现代的省和省长。

  景赪问:“阿珏可知刺史是什么官了?”

  “我搞懂了。”俞旼珏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那州官之下呢?”景赪又问。

  俞旼珏表情一愣,呆呆地摇头。

  在现代省长之下应该是市长再到区长或县长,可谁又能知道古代州官之下是什么官呢?而且在现代镇长也是官。

  景赪轻声笑问:“阿珏,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俞旼珏这个还是知道的:“吉州永郡琹县。”

  咦?那不就是说大煦的疆土分三级管制,分别是州、郡、县,类似于现代的省、市、县?

  俞旼珏想了想,问身旁笑着的景赪:“那郡和县是?”

  景赪见他已经猜出大概,也就不再逗他:“刺史之下郡守,郡守之下是县令。”

  懂了。

  俞旼珏点头。

  刺史郡守县令,分别对应现代的省长市长县长。

  俞旼珏朝着景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刺史是很大的官。

  只不过,头才刚点了一半,却又突然卡住了。

  不对!如果一州最大的官是刺史,那大将军呢?

  大将军在吉州,他难道不该是吉州最大的官吗?

  景赪见俞旼珏脸上的表情忽然出现了变化,不由的出声问:“阿珏?可是还有不懂的?”

  “不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俞旼珏抬头看着景赪,郑重其事道,“刺史才是吉州最大的官,那大将军呢?”

  吉州不是大将军的地盘吗?

  大将军三个字一出口,景赪钱来钱厚三人瞬间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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