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沛登基的那天清晨,端坐在微微摇晃的步辇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刚刚被册封太子的那段日子,他和褚熙刚刚闹掰,每天都过着惨无人道的生活,熬夜读书,天不亮就爬起来练骑射。有一天上朝的路上,他再也忍不住,捂住眼睛无声大哭,希望有人能来把他杀了,这日子给狗狗都不愿意过。

  没想到梦里真的有人半路把他劫走,他坐在马上颠簸,后背紧紧贴着那人炽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安全而温馨。

  眼泪滑到嘴角,被从天而降的暴雨冲淡。齐沛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能反手抱住他的腰,揪住一小片衣角,像心愿被辜负的孩子似的大声哭喊:“别走!不要走!求你……求求你!”

  “别走……”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握了个空。

  齐沛登基那年刚刚年满二十,是干西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皇帝。人人都不看好他,因为他小时候废柴得声名远播。没想到他登基不久,便雷厉风行地废掉了他某一个觊觎皇位的堂兄,顺藤摸瓜,翻出他与刑部、兵部某些高位者密谋勾结的旧事。朝廷上上下下从头到尾洗刷了一遍,才用了半个月。很快便没人敢再对表面上稚气未脱的小皇帝说三道四了。

  齐沛从废柴到坐上皇位,也算是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的奇迹。说书的都把这归功于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庇佑,知道内情的人只是一笑了之。

  父皇没有逼他把先太子学过的东西全部学一遍,那不可能。齐沛这几年反复地学习,其实只是将所有事的流程烂熟于心。当一个合格的皇帝最重要的只有三样东西:会办事,能识人,体恤百姓。

  他在世的最后几年,大事小事都先交给齐沛裁断。他虽然笨,但是并不傻,多看几遍总能学会。况且父皇临终前也实话告诉他,当年培养先太子是希望他能成为不世明君,希望干西国祚绵长。培养他只希望他别太废物,只要当一个普普通通,无功无过的皇帝就可以了。

  一开始齐沛战战兢兢地干活,批折子,选拔人才,修桥修路修运河。直到第五年,他终于感到有点厌倦和麻木。

  杜衡:“你麻木,你娶老婆呀?你三宫六院都空着,你不寂寞谁寂寞?”

  杜衡比齐沛还小两岁,却是京中出了名的浪子,每个月睡在不同妓馆的日子比睡家里还多。齐沛虽然很看不惯他的作风,但杜衡头脑精明,长于计算,因此还是给他在户部补了个缺。

  俗话说,做官如做人,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当年齐沛心心念念追着褚熙跑的事人尽皆知,虽然杜衡内心十分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两情相悦的两个人那么墨迹,追了两年亲都没亲上,这得是什么样的水准?换作他两年时间孩子都抱上了。

  小皇帝偶尔会对着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露出一种空虚的神情,杜衡立刻明白,并且亲自去采购了一批作画精美、大胆奔放的龙阳本子,有春宫有话本,私底下托人直接送到了小皇帝的寝宫。

  会开窍吗?杜衡叹气。

  褚熙是在册封太子的前一晚离京的。

  齐沛后来翻墙进去过。将军府空荡荡的,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切痕迹都烟消云散,只剩墙上悬挂的一床琴。

  七年了。

  齐沛大半夜失眠,索性点上蜡烛,翻开杜衡送的一堆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没想到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他合上书,终于想到要把远在边关的初恋对象拽回来谈谈。

  褚熙接到圣旨时刚过晌午。北疆早晚寒凉,中午却酷热,他练完兵出了一身汗,坚硬的铠甲在毒辣的阳光下闪闪发亮。信使低着头,不太敢直视这位英气逼人的将军。

  “陛下寿诞,诏我等回京……可陛下的生辰不是在冬日里吗?”

  信使唯唯诺诺。小人就是个传话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褚熙礼貌地请他出去歇息片刻。信使回过头,看见将军两条浓黑的剑眉紧紧皱起,狭长的眸子蒙上一层说不出的忧愁。

  当年的事现在想来并不复杂,无非是先皇棒打鸳鸳罢了。齐沛跪在宫外死活不肯当太子的那个午后,褚熙被先皇召进宫,原来他父亲被北边天蚩一族的流矢所伤,箭头上抹着毒,虽然性命无碍,却无法继续临阵指挥。

  褚熙心头火起,先皇却在这时不咸不淡地问,他还要和齐沛在一起吗?

  回京路途遥远,褚熙的思绪一刻不停地向前跑,马都追不上。七年了,不知道齐沛现在是什么样子?案牍劳形,大概是瘦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人提醒他好好吃饭,可有哪家的贵女入主中宫了么……

  边关很少有这方面的消息,他什么都不知道,有点不安。只能夹紧马腹,又朝后挥了一鞭。

  临走前,褚熙着意安排好了所有军务,事无巨细地交代给父亲的参将老康,老康笑眯眯地安慰他:“别太担心这边,你就安心回京述职吧!”

  褚熙微微颔首:“这两年我们确实把天蚩人打怕了,但万事还要小心,”他顿了顿,“尤其是那个四王子。”

  齐沛早晨更衣的时候突然有些紧张。左眼皮突地跳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死死捂住。给他更衣的小宫人吓了一跳。齐沛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宫宴设在昭明台,褚熙没穿甲胄,步伐却并不轻快。他打量了四周,一半多都是陌生的臣子,不由得生出了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没多久齐沛到了,褚熙和文武百官齐齐跪倒行礼。一双绣着张牙舞爪金龙的靴子在他眼前停了很久,久到让他回忆起某一年齐沛在上朝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看他,结果因为大臣们争来争去太无聊,齐沛直接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睡着了。那柱子上也雕了几条盘曲的金龙,齐沛醒的时候,脸颊上印着一串儿龙鳞形状的红印子,眼神还呆呆的。

  那双靴子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登上他仰望不到的地方。

  “诸位爱卿平身。”

  他的嗓音也变了,不再青嫩,反而带着点刻意压低的威严。褚熙稍稍抬头,齐沛在上面坐得端庄,额前的流苏遮住了他的神情。

  褚熙感到止不住的失落。理智告诉他,他和齐沛都已踏上了命定的旅途,这是好事。但他的心脏不甘示弱地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血肉的桎梏,自顾自地跳去它向往的地方。

  齐沛隔着额前的流苏,安静地注视着他的将军。虽然隔得很远,但他能感觉到褚熙一举一动散发出的微妙气息。他饮酒时滚动的喉结,握杯时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帛带束紧的腰肢,麦色的皮肤……小皇帝咽了咽口水,他脑子里浮现出昨晚看的画,只不过主角的脸全都被他换成了褚熙。

  宫宴进行了一半,舞姬刚要献舞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褚熙原本没在意,直到听见那人开口,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万分惊愕地抬头。

  这个堂堂正正,款步迟来的人,居然是天蚩部落的四王子!

  本文1v1哈

  虽然作者本人是究极混乱邪恶选手,酷爱np囚禁强制爱出轨骨科父子等等……但是能力有限暂时搞不了那些,所以这篇只有两个小给子谈一点傻白恋爱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