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浩又想走。
洛琛连忙倒在床上，吱呀怪叫，好像浑身都不舒服。
李煜浩没有办法，又得坐回去。
但是，却不给洛琛摸小手了。
洛琛有些难过，但是洛琛不说。
所幸今日没什么要紧的政务要处理，且宵衣旰食的李煜浩也需要歇一歇。
在洛琛这里，他倒是有了几分困意。
洛琛往里挪了挪，把外面一大部分留出来给李煜浩。
拍了拍床，道：“别客气。”
李煜浩：“……”
这里是皇宫，这床也本来就是他的。
他有什么好客气的？
李煜浩躺了上去。
洛琛像哄孩子一样，给他唱催眠曲，哄他入睡。
李煜浩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幼稚。
不过听了几句以后，发觉这催眠曲真的管用。
他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心。
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他，热烈又单纯，心里烦的时候，只需要摸着洛琛的手，就能够安定下来。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确摸着洛琛的手。
洛琛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摸着李煜浩手上的薄茧。
人，离不开生老病死。
李煜浩青春不复。
他的身体也不是什么修仙的好料子，这辈子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如果李煜浩死了……
洛琛不敢去想。
李煜浩抽走了自己的手。
他坐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洛琛还是能够看出来，李煜浩的耳根都红了。
很是可爱。
洛琛没忍住，朝着李煜浩的耳朵根吹了口气。
……李煜浩的耳朵竟然动了动。
洛琛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欣喜地看着李煜浩，说：“会动哎……”
李煜浩：“……”
他的步伐有些慌乱。
不过到底是有着这十年的酝酿，成熟多了的李煜浩，还是能够控制的住自己的。
他转过身，对洛琛说：“洛琛，朕老了。”
“朕的容颜不复从前，以后也只会越来越苍老。算朕求你了，你离开朕，让朕能够留一个好的印象在你心里，行吗？”
他的语气，无奈又委屈。
洛琛心里疼得很。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对李煜浩的感情，竟然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李煜浩说完以后，并没有等他的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洛琛怔在床上。
那一刻的他才明白，话本里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人妖恋，受伤的不是人，而是妖。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对于人来说，轰轰烈烈地爱过一生，过完了这辈子，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对于妖而言——这份记忆会一直跟随着他。
他要面对自己爱人的生老病死。
哪怕侥幸找到了转世的爱人，若是不能让他再次爱上自己，也不过是看着爱人爱上别人，看自己痛苦罢了。
洛琛的唇瓣苍白。
可是李煜浩，我真的不舍得离开你啊。
-
李煜浩好几天没过来，洛琛也好几天没去找他。
一想起李煜浩那撕心裂肺的恳求，洛琛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着一样，难受的要命。
问世间情为何物……那便是想放下，又不想放下。
想在一起，又不想在一起。
洛琛觉得自己疯了。
他浑浑噩噩了几日。
直到……听到李煜浩晕倒在朝堂上的消息。
连忙让人备了轮椅，把自己推去李煜浩那里。
别人给李煜浩看诊，他不放心，硬是要自己来。
那群太医本来还不肯相信他。
谁让洛琛看上去如此年轻好看，像是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样子呢。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彼此相见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着对方的脸蛋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李煜浩是疲累过度，又不规律饮食，才会晕倒。
这也就罢了。
疲累过度，好好休息就是了；饮食不规律，多补些好的就是了。
可李煜浩有心病。
他不想活着。
尤其是……亲自为大周朝选定了下一任君主以后。
他觉得自己功德圆满，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这世上，无牵无挂。
听上去无忧无虑很是快活，但从另一方面想，也很可怕。
——李煜浩不给自己留后路，因为他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洛琛陪在他床边。
静静地，看着李煜浩的睡颜。
李煜浩的脸蛋白皙，唇瓣却是有些苍白，整个人身上透露着一种病态的美。
陪了一会儿，洛琛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等李煜浩醒来的时候，只见面前的洛琛，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绫！
这白绫束在脑后，与他的及腰长发纠缠在一起。
李煜浩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你的眼睛……”
洛琛笑了笑。
伸出手，扑棱了两下。
还不太适应盲人生活的他，压根找不到李煜浩所在的位置。
洛琛叹了口气，道：“可否把你的手给我？”
李煜浩愣了愣，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洛琛攥住李煜浩的手。
让他用手指隔着白绫轻轻抚摸自己的眼睛。
李煜浩能够感觉到，那本来应该有眼珠的地方，如今却是一片柔软……
他的指尖颤了颤。
又怕伤到洛琛，所以不敢动了。
洛琛倒是无所谓地道：“钰儿，我想好了，既然你觉得你老了配不上我，那我就……让自己看不到，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钰儿，是李煜浩的小字。
他之前从未对洛琛说过。
洛琛还是从伺候李煜浩长大的老太监那里听来的。
李煜浩心里咯噔一下。
却原来……
他为了和自己在一起，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可扪心自问，他并不讨厌洛琛这样的行为，甚至还觉得很感动。
“钰儿，你不用怕，我这不是为了你，我这都是为了我自己……”
洛琛轻轻把人搂进怀里。
“是我太过贪心，想剥夺你最后的时光……”
哪怕只剩下一日，他也要和他在一起。
这样的行为，很是霸道。
李煜浩静默了良久，良久。
最终，抬起胳膊，回应了洛琛的这个拥抱。
-
从此帝王身边多了个瞎眼的美人。
李煜浩逐渐放空自己的权力。
新选出来的接班人，由他一手培养，他绝对可以放心。
太子也很是敬重李煜浩，但凡有什么大事，还是要去请求李煜浩的建议。
李煜浩迁去了北郊行宫。
那个风景宜人的地方。
自然……是和洛琛一起的。
他们没有留任何伺候的人。
刚开始，洛琛还怕李煜浩会不习惯，三番四次想要弄好自己的眼睛……额，再造就是了。
但是又怕这样的话，会让李煜浩心里不舒服。
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钰儿，可不能就此弄跑了。
幸好他没着急。
养尊处优的李煜浩，竟然开始*持一些杂务了。
虽说他做饭总是忘记放盐，扫地会把扫帚扔到洛琛身上，甚至连搬个凳子都会砸到自己的脚。
可是，他的身体也活泛了许多。
洛琛开始感受到快乐了。
他就装作自己什么都感受不到，每天坐在轮椅上。
不过在李煜浩确确实实遇到危险——比方说要把膳房给烧了的时候，他会帮忙。
有的人有眼睛，不如没有；有的人没有眼睛，胜过三只眼。
自然了，以上这句话，洛琛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一次追妻火葬场就够了，断腿瞎眼的还能把人给追回来。
若是再来一次……他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只是，还有件事情挺遗憾的——
李煜浩不让他碰他。
此举，无异于把洛琛往火坑里推。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洛琛趁着李煜浩睡熟了，偷偷……
软团。
这日子过得也是没谁了。
直到有一次，他又忍不住了。
但是忽然间听到了李煜浩的一句：“滚。”
洛琛：“……”
(´°Δ°`)
不敢说话。
倒是李煜浩开口，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我早就知道了。”
洛琛：“……”
不是……
别这样说他啊……
他也好面子嘛……
“一股子麝香味儿。”
“钰儿，你既然都知道，为何前几次不提醒我呢？”
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
能够感觉到，怀里的李煜浩身体僵了僵。
耳朵也动了动。
又害羞了。
但是帝王是不会承认自己害羞的。
于是他闭着眼睛，道：“朕要就寝了，休想打扰朕。”
月色正好，孤男寡男，你说你要睡觉？
是单纯地睡觉？
睡得下去吗？
反正洛琛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