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恶劣。且不说随时可能会有追兵，燥热的气候，半尺高的杂草，喧嚣的蝉鸣，也够受的。
浓郁的血腥气肆虐。
乐无极隐约意识到在此地消遣一位亲王并不合适。却没打止的意思。
他深陷难言的痛苦、焦躁。是故脾气坏了起来，没半分遮掩，敷衍地答应着龙子珏情急无奈下的“缎子还我。”
“好，还你。”
他这么说。
靠近，装作要给龙子珏原封不动把缎子系回去。
“乐无极！”
又在对方眉头松动，神色缓和时，将没受伤的眼睛也遮了起来，还系了个蝴蝶结。叫对方气得连名带姓喊他。
“叔叔，你适合这样。”
他轻浮道。
也未必真觉得龙子珏就适合这样，只是惯性胡乱说话。然后他又胡乱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龙子珏对眼睛的事极其在意。
这在他意料之外。
毕竟相识以来龙子珏谈起视力不好，或被陌生人打量，总神情客观、冷淡，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两人在拉扯中衣衫不整。
“你怎么敢……放开！”
龙子珏欲自己伸手解蝴蝶结，在手被擒住后，勃然大怒。
“那你求我。”
乐无极道。
龙子珏闻言浑身一震，深呼吸，锁骨与胸肌急剧地跟着突出起伏。又因为双眼被蒙着，并无威信。
“你去死吧！”
龙子珏道。
乐无极皱了皱眉。
还没来得及说话，被龙子珏直接上嘴咬了脖颈。
他呆了呆。一时痛都忘了。
“松口！”
龙子珏恶狠狠地咬着他，分毫亲王的颜面都不顾忌了，将他的脖颈咬出血来。
“松口！”
乐无极又低喝了一声，想把龙子珏从身上推开。他总不能像对待雪豹一样砍头，可对方像是真的打算把他咬死。
两人耗着，暴力纠缠到一起，甚至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乐无极使劲捏住龙子珏的下颌，只听咔嚓一声暗响，龙子珏下颌几乎脱臼，才终于张开嘴。
“你怎么这么凶。”
他恼火的很。怕龙子珏再反击，将人死死压在地上。
龙子珏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把他的血全吃进去了。
乐无极见状头皮都麻了一下。
龙子珏声音森寒：“我警告你，放开。”
“不放如何？”
“你就完蛋了。”
“放了就不完蛋？”
龙子珏顿了顿。
这一顿乐无极就知道放不放差别不大，干脆就不放了。他恶向胆边生，铁了心以下犯上，一手改握住龙子珏的大腿根部。
“乐无极，你要做什么？”
对比起被压制的耻辱，龙子珏更多感到不安，挣扎起来。
两人说是情人，这会儿针锋相对的像是仇人，于是眼看事情一路崩坏，朝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
……
……
……
“叔叔。”
“滚。”
黎明的曙光穿透黑暗，洒在林间，叫所有狼藉无所遁形。乐无极一整夜叛逆行事，忽而乖巧，龙子珏说滚，就利落地消失了。
树林里只剩蝉鸣鸟啼。风吹过，扑面而来层层热浪。
龙子珏脸色苍白。
好半天，动了一下腿，没站起来，跌回原地。白缎蝴蝶结不知何时转移到了手上，柔软地顺着手腕往下滑。
“要帮忙吗？”
乐无极问。
“你不是滚了吗。”
“没滚多远。”
听见龙子珏坐回地上的动静就回来了。他捡起缎子，这次系的很规矩。认认真真的。
龙子珏不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咳，叔叔饿不饿，我去找点吃的。”
乐无极道。
见没得到回应，起身离开。
他其实不会处理这种情况。
通常他床上不缺人。春风一度或数度，各奔东西，有缘再会。犯不着用强。他之前也很耐心，想的等哪天水到渠成……
然后他就草率了。并且做的十分暴力。
乐无极走了一段距离，不自觉越走越远，再然后，微妙地起了干脆真的就此滚蛋的想法。
“叔叔。”
但他没滚。找了些杨梅、荔枝。还抓了两只毛绒绒的兔子。
或许龙子珏会喜欢兔子，他想。
折回去时龙子珏在闭目养神。
衣物一丝不苟扣好，安静盘坐在地上的样子透露出温润精致的贵气，若无其事的冷淡感。与晚上判若两人。
他将兔子塞进龙子珏怀里，龙子珏睁眼：“做什么？”
“可爱吗？”
龙子珏将兔子赶走，冷静残忍道：“可爱有什么用。不如杀了吃了。”
乐无极一怔，拎起兔子耳朵，拿去杀害。
兔子肉的油脂很少，膻，需要猛火、辣椒等香辛料烹制，才能出香味。但条件有限，乐无极只能在杂草间找一些香草料祛膻提味。
龙子珏本来闭着眼。
然后皱眉，目击他忙来忙去，目光逐渐变得疑惑。等架上火，兔子肉被炙烤出油脂，这疑惑更深了。
“尝尝。”
乐无极用刀切分下兔腿。
龙子珏接过，咬了几口，不吃了。
“不好吃吗？”
乐无极问，割了一块肉给自己。
“好吃。”龙子珏道，说比肩御厨，不至于，却外酥里嫩，是没尝过的美味，“你不是娇惯养出来的，为什么会做饭？”
娇惯？
乐无极挑眉。原来在龙子珏眼里，他是娇惯养出来的。
“哪有什么为什么，食色性也。”
他道。很多事，特别是如做饭，真的快饿死的时候，很快就能学会了。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出身，没必要会这样的事。”
君子远庖厨，这与油污、腥膻为伍的事，于大多世族子弟，别人做就好，自己做等同自降身价。
龙子珏又道：“之前没见你做过。”
“之前你又没给我睡，做吃的很麻烦。”
乐无极不知道龙子珏计较些什么。明明说要吃兔子的，吃了还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他。
龙子珏闻言神色微僵。
这个季节于乐无极其实是不错的季节，各地出产他喜欢吃的水果，如芒果、荔枝，只是需要花高价请人运输。
以往这个时候，他会买许多，一部分送给朋友，一部分留着自己吃。
但今年是例外，他本人都在外颠沛流离，前途堪忧。
两人短暂交流后就再无话说。丛林不是久留之地，没被找到是运气好，但想生存，不能仅凭运气。
龙子珏的体力似乎回复了不少。
乐无极走在龙子珏身后迁就龙子珏的速度。两人都没发现这站位的问题与反常，譬如，于亲王，把后背留给别人太过危险。
“叔叔你认识路？”
乐无极问，不同于他的胡乱走，龙子珏在有目的地拐弯。
“不认识。”龙子珏从容淡定，“跟着水声走的。”
水声？
乐无极没出声。跟着龙子珏继续走了一会儿，才听见龙子珏说的水声。
他骤然就明白龙子珏视力不好还能百发百中的原因了。听力极好，听声辩位。如此想来，前日龙子珏一箭逼宋怀逸同他拉开距离，也不是射偏了，而是特意威胁。
两人顺着水声的方向走。
被一些原住野生动物围起来观赏。
非雪豹狮子之类的猛禽，而是几只啾啾叫着的灵鹊与松鼠。一只灵鹊不知人心险恶地跳到乐无极的肩膀上。还没乐无极的手掌大。
然后又歪了歪头，落到一处缠了红色绳结的石碑上。
那石碑被快要到小腿深的杂草淹没，隐隐露出刻着的字：禁止入内，后果自负。不知是多久前立的碑，经历风吹日晒，字迹模糊，绳子的红色也斑驳脱落。
龙子珏也看到那些字了，扫了一眼，然后像石碑上刻的是“王爷请进”一样走了进去。
乐无极：“……”
如果哪天龙子珏死了，肯定死于生了熊心豹子胆。
视线逐渐开阔。
灌木栀子花的香气娟秀诱人。乐无极随手折了一截花枝，觉得无聊，又随手插在龙子珏头发上。
“你只会惹我生气是不是？”
龙子珏把花拿下。
“鲜花赠美人。”
乐无极补救。
龙子珏不想理他，两人又穿越花丛，到了荒无人烟的一处神殿。龙子珏不在乎神殿，只在乎神殿旁的流泉。
“我要洗澡，你……”龙子珏话锋一停。随便吧。反正该不该看的，两人都互相看完了。
“那一起洗。”
乐无极提议，得到回应：
“滚。”
他于是打算滚远点。
龙子珏又道：“别滚远了。”
乐无极进退两难，去神殿门前的台阶上坐着。
没坐多久。
登上台阶，观察起周围来。
气派的神殿，在羲和城战乱后落尘，却幸运地被保留下来。汉白玉雕刻出繁复华丽的栋梁，透过两旁的彩色琉璃落地窗，可见其中高高在上的羲和神女像。
“乐无极。”
他正看得认真，听见龙子珏的声音。
龙子珏陷入要穿昨日被弄脏的衣服的烦躁中，且受不得乐无极也满身是血和风尘。
“你去洗干净。”
“好。”
乐无极“好脾气”地应着，刚解开领扣，发现龙子珏还站在旁边，猝不及防，伸手，摸在他脖颈的牙印上。狠狠按压，直到出血。
草。
乐无极要退开，被预判，绊了腿，连人带衣服向后跌。
龙子珏眼里闪过报复的笑意，被乐无极反应过来，拽住手腕，一同带进水里。
泉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像场暴雨劈头盖脸落下。
龙子珏：“……”
乐无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