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桌椅的碰撞声在谢睿话音刚落的时候响起，且接二连三还有丁零当啷的声音陆续的传了出来。
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门的那边逐渐安静了下来。
“进来吧。”
门从里面打开, 正是萧祥的妻子王雪，她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杂乱，满脸的泪痕，嘴唇有些起皮。
看到门外的两人她让了让，刚好可以看到客厅的角落蜷缩着一个人, 不停的在撕扯自己的头发，时不时还在撞墙。
王雪看到萧祥又在用头撞墙立刻跑了过去，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撞了, 这不是你的错, 你也不想的。”
只是这个时候的萧祥显然听不进去任何的话，竭力挣脱王雪的桎梏，大喊一声，恸哭出声。
谢睿和项漠进来站在客厅的位置，谢睿目光落在紧紧相拥的两夫妻身上，项漠环顾四周，客厅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副巨大的全家福。
儿子站在坐着的父母身后，三人面对镜头笑的开心,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儿子并不在家。
等到萧祥的情绪缓和一些, 王雪这才让两人坐下, 自己则去为两人倒了两杯茶过来。
大理石的茶几上, 两杯茶冒着丝丝热气, 王雪紧张的坐在两人的另一边, 而萧祥却愣愣的瘫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黑色的胡茬看起来应该是被带走后再没整理过, 乌青的眼底, 眼窝凹陷，应该是很久没有睡觉了，眼睛无神，整个人精神涣散。
“萧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祥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略微空洞的眼睛迟迟落在谢睿身上，然后点了点头。
谢睿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和项漠的身份，“你能和我们讲一下你那天被绑走的细节吗？你被带到了什么地方还有印象吗？”
萧祥转头侧对着两人，双臂环抱着双膝。
一个手术结束后，他看着漆黑的天幕，习以为常的回家。
医院加班手术的事情经常发生，他本以为这也是那样寻常的一天，只是他将共享单车停好，往自己家走的路上，突然从小巷冲出几人，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四周出奇的安静，头顶的灯光不能照亮窗外的走廊。
他隐约知道时间应该还是晚上，他并没有晕很久，他尝试的喊了几声，发现根本没人理他。
为了保留体力，他没有再喊也没有试图逃走。
自己的手和脚绕过身下的椅子绑在一起，他尝试解不开之后就放弃了。
果然，一天三餐包括拉撒这些人都帮他解决了，但也仅限于此，接连几天除了送饭的人再没见过其他人。
终于在恐惧烦躁达到顶峰的一天，来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将他带出了那个房间。
可他宁愿从没离开过那个房间，那个人带他出去，竟然让他取活人的器官。
他怒斥过，劝导过，甚至哀求过，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二选一，不是那个少年就是自己。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祥整个人开始颤抖，能看到大滴的眼泪不断的滑落，声音也越发的沙哑。
谢睿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眼前的萧祥是不是就是从前的林欵。
或许在成为伊里斯之前，他也曾被人逼至癫狂。
那样孤立无援的日子里，他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那个男人是谁？”
萧祥身体不由一颤，惶恐的看着谢睿。
“什么男人？”
“就是给林向晨和孙菁换衣服的人，你应该见过吧。”
萧祥立刻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许是这个人吗？”谢睿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照片举到萧祥的面前。
萧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时间，他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只是他身后是大理石的茶几，这一撞，甚至能听到骨头被撞击的闷响。
“谁啊？”
项漠有些好奇的拿过照片，谢睿之前并没有和他提过还有这么一个人。
拿着照片的手一抖，项漠眼睛瞪大，“你看到的真的是这个人？”
从刚才萧祥的表现来看，就是这个人，可是这个人，是......
死去多年的姜君浩。
他这个问题是在问萧祥也是在问谢睿，谢睿似乎知道许多他们不知道的内幕。
“就是他，是他，是他。”
萧祥嘴唇颤抖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受到的惊吓似乎姜君浩也贡献了一部分。
“王雪，你的银行卡是不是收到了一笔汇款，你知道这笔钱的来源吗？”
王雪立刻摇头，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两人面前。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看银行信息，卡里多了一百万。”
萧祥猛地转头看着王雪，然后又看向那张银行卡。
他从没想过那些人会守诺，真的给他的家人一笔巨款，更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然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在项漠和谢睿身上来回转动，最后定在谢睿的身上。
“你叫谢睿？”
谢睿一时不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是。”
萧祥在身上胡乱的摸索了一会儿，这才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给我的？”
谢睿用衣袖垫着接过萧祥递过来的纸条，打开后，上面只有一个‘3’。
“这是什么意思，这人不是都平安回来了吗？怎么还在计数？”
项漠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谢睿反复看了看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才放了进去。
项漠拿着袋子也看了看，纸条的一个角上似乎带了点红色的印记，但又不像是血迹。
“这是谁给你的？”
“就是那个男人。”萧祥指了指谢睿项漠手里的姜君浩的照片。
“你怎么回来的？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上车的吗？”
谢睿低声询问道，从萧祥刚才描述中大概可以知道，他应该是在一个微型手术室中进行的器官摘取，那里很可能就是那些人在荆江的重要据点。
萧祥想都没想就摇头，“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车上了。”
“你看清那个司机的长相了吗？”
“没有，他戴着口罩，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萧祥的精神似乎在这一问一答中慢慢好了起来，思路也开始变得清晰。
“我回来之前他们告诉我只要我什么都不说，我就是受害者，你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只是我自己过不了那道坎儿。”
话到这里，萧祥红肿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我知道的都交代了，虽然我不是故意杀人，但我终究是杀人了，怎么处置，我都认。”
项漠看了眼谢睿，谢睿点了点头，不多时有人敲门。
看着萧祥被警车带走，项漠这才拉着谢睿上了自己的车。
他往外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才慎重的盯着谢睿。
“姜君浩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强迫症，不是，你怎么知道他活着的。”
“林欵告诉我的。”
“什么！”项漠大喊一声，然后又亡羊补牢于事无补的低声道：“林欵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是不是最近见过他？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项漠的问题问的又快又急，甚至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谢睿的一只胳膊，生怕他跑了。
“大哥，你一个个问行不行，还有我不跑，你先松手，断了。”
谢睿吃痛的扒拉这项漠的手，这小子下死手啊。
项漠心不甘情不愿的松手，甚至带着明显的愤恨，“他为什么只告诉你不告诉我？”
“啊？”谢睿一脸晦气的看了眼项漠，“你最关心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那你别管，赶紧说。”
项漠脸一皱一红，“姜君浩没死为什么不早点说，那林欵就不用被白局关起来了，也不会被人带走了，现在还下落不明。”
“引蛇出洞。”
谢睿挑眉一笑，尽显自信与风流。
项漠心念一转，立刻明白谢睿的意思，不过还是不满。
“那也可以告诉我啊，是不是信不过兄弟。”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倒不是真的计较这些，他驱车跟上了前面的警车。
“你们荆江市局不干净你也知道，我们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是为了让那些隐藏起来的人露出马脚，至于你嘛，你不知情看起来比较真，毕竟你演技实在太差了。”
项漠要不是在开车，肯定要飞起来给谢睿这个狗一脚，他现在那副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够贱的。
“行，算你说的对，那林欵现在在哪？”
“这个嘛......”
“咋了？这也不能说吗？”
谢睿嘴里叼着烟又点了一支递给项漠，“他去尊师重道去了。”
“你们知道姜君浩在哪？”
项漠一脚刹车谢睿差点飞出去，“你能不能好好开车，想死啊。”
“他娘的红灯，你瞎啊。”
项漠声音比谢睿的还要大，谢睿尴尬的咳一声，“红灯就红灯嘛，骂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项漠白眼翻出了天际，“这是你们私自行动还是得到审批了？”
“呆头鹅，肯定得到白局的首肯了，毕竟还需要支援。”
“好好好，都知道就瞒着我是吧，行。”
项漠嘴撅的三尺高，谢睿一巴掌盖在他头上，“绿灯了，走啊。”
项漠没理他，专心开车去了。
“前面的事情林欵都铺垫好了，剩下的事情就要看我们的了。”
谢睿举起手机晃了晃，项漠余光看到一个来电，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缺了点什么。
“谁啊？”
“帮手。”
谢睿轻笑一声接起电话，那头是个男声，快速的说了几句后，谢睿才问了一句。
“你哥呢？”
“和黎曼在一起，我们分头行动。”
谢睿一听黎曼不满的轻哼一声，“于春萍我已经找到，她供出一些事情，下次你哥和你联系的话，你一定转告他。”
“不论姜君浩说什么都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