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未愉别开了视线，只觉得心口处有份不属于他的灼热，疼痛从缝隙之中蔓延而来，占据了他整个心口。
“确实浪漫。”
连未愉轻笑着，也不知是真心赞赏，还是在自嘲。
江闻序走了上前，将酒壶放在一旁，“我此次前来，是想让你帮一个忙。”
连未愉这才偏头看向他，眼底满是新奇，“哦，帮什么？”
江闻序没在意他眼中的揶揄，而是说道，“你不是想要我离开这个小友的身子吗？我突然想起一个方法，或许还有些可能。”
江闻序也不卖关子，便是将他这段时日所想起之事说了一遍，虽说往事记得不清，但脑中偶尔能掠过一些术法。
“我能附身在闵小友身上，不光是他的命格与我相同，还是有一些阵法加持，不过终究一体无法安两魂。”江闻序说道，“前世肉身早已不在，至于转世的傅昀离……”
他拖长了尾音，却没看到连未愉半点情绪变化，好似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江闻序失笑，只好自觉接下了话。
“如今我与他魂魄无法相融，如今只能重新找一具和我气息符合的尸体，这才能将这一魂一魄取出来。”
连未愉睥睨着他，“你想要我替你找尸体？”
江闻序却摇了摇头，“尸体一事我大致有了着落，现在还需要一样东西。”
连未愉笑意未褪，只是别有深意，哪怕江闻序没有说完，他也能猜了出来，好似无形之中，两人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还阳丹。”
仙宗总有四样宝物，还阳丹与长生剑便是其中两样，这些宝物被仙宗各自保管。
但当年闵止鸣夺走了长生剑，早就让仙宗的人恨之入骨，如今还要打他们另一样至宝的主意，怕是这真得手了，不必等魔族出手，仙宗便会联盟，朝魔族杀来。
“尸体只能算得一个容器，魂魄和尸身无法相融，也是无济于事，有还阳丹在，不仅可以让尸身复生，还能稳住外来的魂魄，只有如此，安魂一术才能成。”
江闻序说得轻巧，也丝毫不将那些仙宗放在眼中，哪里还有那个为仙宗费心的谪仙模样。
“如今的仙宗也不复当初，一辈子都拿着这无用的还阳丹担惊受怕，若是被我用了，日后，我也能让他们死得轻松一些。”
“活菩萨见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阎王。”连未愉幽幽笑了起来，“我真是越发期待仙宗的人知道你存在的反应了，一定会很有趣。”
江闻序望着连未愉眉眼的笑，分明他早已承认这人与他心中的鬼王并不同，但如今看着，目光总是不受控制而动。
随后连未愉看了过来，满脸惬意，笑容张扬，身后的映照在月色之下的白雪，恍如当年那个坐在万骨之上的骷髅。
“我可以帮你抢回还阳丹。”连未愉从栏上下来，踩在了厚厚的雪地上，来到了江闻序的身前，“但你也需要帮我一件事。”
江闻序有些好奇，“何事？”
“我要去见黑曜族魔尊。”
江闻序虽然失忆，但在闵止鸣身上也有多年，对魔族的情势有所了解，而且听到了黑曜族，他还有些熟悉。
不过他至死说道，“你也知，我魂体保持不了多久的。”
连未愉玩味地笑着，“我知，但你有办法的。只是查看内情，不引战，比抢夺还阳丹要容易许多。”
江闻序越发喜欢这般笑着的连未愉，总是让人出其不意，又不想拒绝，他伸出手摩挲着面具，眼中满是笑意，“看来我也只能答应了。”
连未愉微微颔首，意味不明，“那么江前辈，这一次，你可得好好保护我了。”
*
而另一边，傅清漪被伤后，靠着灵药才保住了性命。
傅昀离特意去寻了神医的下落，只是等他找去时，肖成若却早已不在医谷，傅昀离只得御剑而归，又带着傅清漪回了玉泽。
周岩见他这般回来时，并未说什么，而是带着人替傅清漪疗伤，直到那人伤势平稳些许，周岩才去见了傅昀离。
即便何星礼有意隐瞒连未愉的事，但周岩哪里又猜不出什么，更何况傅昀离并未打算抹去那人的存在，反而承认了他与连未愉之事。
周岩向来以傅昀离为骄傲，自打他与连未愉相识之后，傅昀离虽未逾越什么，可落在周岩心底，却自觉自家首徒换了心性。
他自然不许傅昀离与连未愉纠缠不清，又被如今这局势所震怒，便再也忍不住，惩罚了傅昀离几道戒鞭，又让人跪在了祠堂一夜一日反思。
即便傅昀离修为再好，这几道戒鞭还是不轻，又罚跪了一天一夜，难免还是耗了心神。
等周岩再次出现时，就看到向来温润如玉的傅昀离此时神色苍白，青衣沾了血，好似将他衬得些许脆弱。
可饶是如此，那人却还是挺直腰身跪在灵牌之前，丝毫没有半点脆弱，他还是那个清风霁月的傅昀离，无论世间如何待他，这人依旧会耀眼如炬。
周岩蜷缩着手指，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终究他没忍心再惩罚傅昀离，便让人扶起对方，“昀离，可别让为师失望啊。”
傅昀离谢过了同门的好意，独自站了起来，听到周岩这句话，眸色微微一动，随即弯身行礼，算了应承了周岩的话。
周岩走后，周幸川也寻了过来，隔着距离，就看到傅昀离身上的鞭伤，他不自觉抿唇，喉咙发紧，“师兄。”
傅昀离朝他看来，微微弯了弯嘴角，还是一贯的温润，周幸川蹙眉，下意识问道，“是连未愉做的？”
他已经从何星礼那处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才会急急找来。
一听到这名字，傅昀离的眼神不免温柔了下来，却没有直接回答周幸川的话。
周幸川哪里看不懂他的神色，只是静默片刻，便才开口问道，“师兄，即便你已经亲眼看到他做了那些，你，还会信他吗？”
傅昀离抹去指腹上的血迹，闻言，便是笑了笑，灿若暖阳，他眸色深沉眷念，恍如隔了无数的岁月，穿过了风和虚无，与那个遥远的人对视。
“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