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连未愉正用帕子慢悠悠地抹去剑上的血，不远处几个修士模样的人倒在地上，毫无生气。
只是他也没看一眼，不过片刻，就有仆人前来，默无声息地带走了尸体。
直到剑上没了血迹，连未愉动作才顿了片刻，狭长的眼尾带着阴戾，分明是人畜无害的模样，此刻却又显得无比森然。
闵止鸣找来时，就看到他这一副模样，以往连未愉回墨苍时，也像此时沾上些许鲜血，然而那时的他眼中却是一片空洞，好似从不属于这世间一般。
而此时，连未愉眼中却多了一份别样的情绪，但看到他到来，又不着痕迹地藏住了情愫。
“如今仙门和魔族大乱，你很满意？”
闻言，连未愉只是嗤笑一声，“确实，要是能真厮杀起来，会更有趣。”
闵止鸣瞥了他一眼，“若是有趣，你为什么还一副死了丈夫的模样？”
“……”连未愉摩挲着指腹，似笑非笑地看着闵止鸣，“阿鸣，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就算要当魔尊，也应该把书读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胡言乱语。”
闵止鸣懒得跟他辩解，鄙夷一般白了他一眼，“不过是杀了个人，无畏无惧的你却落荒而逃，不就是怕傅昀离恨你，想杀了你报仇吗？”
一说起傅昀离，连未愉淡漠的眼睛才动了动，嘴上却还是冷笑着，“我有什么好怕的？如若他发觉不出当中古怪，我又多何必费心去管他如何想？”
“你也知掉入圈套，以傅昀离的心思，怎么怎么不知？”闵止鸣盯着他，好似要看穿他，“你分明就是害怕他误会你，才片刻都不敢留。”
连未愉还想反驳，就听到闵止鸣冷笑一声，“连未愉，你坠落了。”
连未愉静默片刻，随即又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神坦然，“那又如何，我承认我很喜欢傅昀离，我也会拉着他一同下地狱的。”
闵止鸣眯起眼，只觉得面前的人跟疯子一般，他阴沉地说道，“就怕你最后心软。”
“是吗？”连未愉只是笑着，随即又突然转开了话题，“倒不要只说我一人，听说周幸川时常给你写信，他倒是大胆，也不怕被周岩发现你们藕断丝连。”
自卿宁寺一别，周幸川不知转了什么性子，竟然不时给魔族传来信件，无非是仙门与魔族恩恩怨怨，只字又不提他们两人的事。
闵止鸣只看一眼，就冷着神色把信件都丢了，更不可能会回半句，饶是如此，周幸川还锲而不舍，甚至因为傅昀离和连未愉两人的事，信件反倒比之前还密集不少。
连未愉想到这，眼底掠过了冷意。
好家伙，这妥妥是在拿他两人的破事来跟闵止鸣调情说爱，别看闵止鸣一脸冷漠，实则一旦有信件，比谁都发现得早。
闵止鸣错开了连未愉探究的目光，“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更何况，有人自愿传送人族消息，我又何乐不为？”
“你是魔尊，你说算了。”连未愉也不戳破他，反而笑了起来，难得说回了正事，“最近魔族不安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闵止鸣莫名松了口气，闻言也只是冷哼一声，“还能如何想，既然魔族也不复以往，也确实需要一个真正统领整个魔族的魔尊了。”
连未愉挑眉，意味不明，“人妖魔三界都互相牵制，可相比起来，魔族有太多优势，却如一盘散沙，若是可以多加利用，想来仙宗那些废物也不能如此蹦跶了。”
他顿了顿，又接下了话，“而现在，比较棘手的，也就只剩下黑曜族了。”
而先前他跟杜若生做了交易，由他潜入黑曜，如今看来，这人不仅没被杀，反而在魔族占有一席之位，才能让魔族越发混乱。
但黑曜族的魔尊，也绝不容易对付。
只是闵止鸣向来野心不小，断然不会轻易放手，刚提起黑曜族，转头就派人去了对方的地盘试探，势必要拿下对方。
连未愉对此也没说什么，反而跟着一同挑起纷乱，好似只有如此，才能让他没了其他心思。
半个月，也足以让傅昀离医治好傅清漪的伤，如他所说，他并非惧怕傅昀离会恨他伤了人，但人心难测，如他这般，都极难控制心绪。
所以连未愉那日才会走得那么决绝，他怕自己再慢一步，就会从傅昀离脸上见到自己所不愿看到的表情。
果然，当了人之后，便会如此患得患失。
连未愉不抗拒这种的心思，但却不会允许这种情绪扰乱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干脆回了墨苍，继续他手中的计划。
夜至两更，大雪冰寒。
连未愉倚坐在栏上，一脚撑起，手中晃着酒壶，若有所思地思索着自己设下的局。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便察觉道一股气息而来，连未愉抬起头，却见月光之下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挑了挑眉，只见那人面上戴着面具，正弯着双眼看着他。
连未愉心底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分明没有鬼王的记忆，却在看到这副面具时，心脏却好似被什么握住一般。
他微微眯着眼，却见那人已经走到了他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见你这般，总不该是那个我负了你吧。”
连未愉嗤笑一声，将手中的酒壶扔了过去，就被江闻序稳稳接住，“他不敢。”
江闻序看着他，轻笑一声，“倒也是，即便是我魂魄转世，却比我更偏执。”
连未愉眸色微动，又看着江闻序脸上的面具，好一会才说道，“可惜，我不是鬼王。”
就算是鬼王魂魄，但在连未愉心中，他与鬼王仍然是独立的存在，哪怕他会为江闻序动心，却也深知这人不是自己所要的傅昀离。
“我知。”江闻序弯了弯眉眼，只是温柔地看着连未愉，“你不记得我，便不是他。”
连未愉却望入他的眼中，一字一句问道，“倘若我永远都记不得呢？”
“那我会等着，生生世世，总能总到他。”江闻序又笑了笑，如明月那般勾人，“倘若没有，那魂魄消散，也算与他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