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112章 一半

  向执安这几日好了些,坐在院子里擦蕉鹿,赵啟骛说“剑来日再擦,你还得喝药。”

  向执安不喜喝药,但是赵啟骛就这般凶巴巴的看着他,向执安说不出别的,只能闷了下去。

  赵啟骛的脚伤好的快,这几日又开始往南林校场跑。

  楚流水现下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要将神机营明明白白安安静静的留给刘懿司。

  向执安伤的有些钝痛,常常赵啟骛在的时候就眉眼弯弯,但是赵啟骛一走咳的连药都喝不下。

  刘懿司的继位就在十日之后。

  ***

  太医院隔间内,有二人在谈话。

  “兄长,您难道真的认为向执安知道了郭礼与我的所做作为之后,依然能给我一条生路不成?”

  是安建的声音。

  “为何不能?你是你,郭礼是郭礼,还是说,你早已经成了第二个郭礼?”杜空山此刻只觉得绝望“我知你一路不易,但是既是家主,父亲也曾得向家的庇护,你此刻做出的选择,是将我们又陷入第二场灭顶之灾!”

  “箭儿,你这一路坎坷,哥哥岂能不知?有多少次,哥哥最悔是将你留在郭礼的身边。”陆空山此刻嘴唇发干,颤抖的手指没有接过安建的茶。

  安建拾起桌上的钢叉帽,系好铛绳,站在一叶小窗边。

  缓缓开口道“父亲欠的是父亲欠的,且兄长可以跟母亲姓陆,而我不能。兄长是父亲与母亲的生子,而我,只是父亲生在外头的杂种,十岁便被净了身子送进宫来,我也想问问兄长,若不是向执安此番翻盘送三皇子回都,兄长又瞧见了我还有点儿用处,此外,可真的会认我?”

  “箭儿。”陆空山张了张嘴,自觉说不出话。

  “兄长,你有妻有女,不该再掺和到这些事儿里来。人心万变,若你我无用,向执安又会如何待我们?若你我有用,又何必拘着一个向执安?张百龄与二皇子异动频频,上奚二皇子母族舅舅已然起势,卫州一线还有崔大人麾下。你我该撇开迷雾再看看,上梁也将落入霄州与丹夷的夹击之间。向党一众,已失先机。”安建往外看,黑夜没有一颗星。

  安建扭头对着杜空山一笑说“兄长,三皇子继位,咱这些没根的东西,就真的人人喊打了。你追你的恩义,可知弟弟该如何自处?向执安已经下了多条撤令,十二监现下,老的,杂的,在这宫里活了一辈子的,连外头的规矩都不晓得的,都要出去讨日子过,你说你是宫里出来的老太监,连坐苦活都没人要。”安建露出一个苦笑说“兄长,你能明白吗?”

  陆空山这会儿手臂垂在半空中,说“箭儿,这条路不是好路。”

  “好路?好路!好路能轮到我这个骚臭的太监吗?郭礼的尿骚味我闻了十几年,我一路跪着,爬着,我走到现在,我有什么好路!爹爱你啊兄长,你可以学医术,你可以有名师,你可以在咱家被抄的时候改名换姓,安逸的待在太医院,父亲拿他的老脸皮,给你换日子,我呢?好路?兄长,站着说话,莫要腰疼。”

  “箭儿。”陆空山伸手想去抓安建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安建消失在黑河里。

  陆空山呆坐半晌。

  ***

  “向公子。”萧情欠身。

  向执安微微抬头,他这段时日身子还是未见太大好转,见萧情来了,抬了抬手,示意坐。

  海先生与唐次辅在外屋,也没进来。

  “萧姑娘,先前啟骛收了萧姑娘的礼,还未登门道谢,竟让萧姑娘先来了,真是失礼。”向执安说话有些喘气儿,传言都说向执安死里逃生,现下只剩一丝命,竟是真的。

  “向公子何须见外?”萧情一如既往的带着风情,“向公子处,真是怡情。”

  “萧姑娘来这院子,应当不是来赏景,郃都的景,萧姑娘站得高,看的远,从这院里看皇城,只能看着些守在门外的禁军,倒不如从萧姑娘的馆看,还能见着皇城后门那些脏污人事。”

  “向公子说笑了,奴哪有那么好的眼力,奴也没有那么神通。”萧情坐定,端起茶,撇了些沫子,萧情手腕处疤痕遮不住,向执安看的愣了会儿神。

  “萧姑娘此为何来?”向执安问道。

  赵啟骛说过,秦诛是萧情送的,那么此刻,与太子一党的只留下个郭礼藏起来的妇人,算算日子,若是安稳,这妇人该诞皇嗣了。

  “萧姑娘,你说三皇子登基之时,太子与郭礼双双殁了,那太子一脉,可真无人了?若如此,执安心里怎还是如此不安?”向执安狭长的眼看着萧情,又说“郃都反水,一日三回不算多,三皇子一日未坐上那巅峰龙椅,一日大局不定,大家伙都拿命做注,有时候想想,真是空的很。”

  “向公子又说笑。谁不知三皇子得了上梁助力,又有向公子如此卓绝的舅舅,内阁三老立于前堂,怎么算都稳操胜券。”萧情放下盏子,又道“郭公公确实留了些有用的,崔大人也是知晓的,奴现下只知道,向公子靠九岁皇儿翻身,而崔大人更为善谋。”

  “谢萧姑娘示意,若有此子,还请萧姑娘多为照看,不过,执安也一直好奇,萧姑娘这般明晃晃施施然就来这府上,除了想要三皇子抚庇护之外,可还想要什么?执安一直头疼上回与萧姑娘无礼,该如何赔罪?”

  “不打不相识。向公子无须介怀。”萧情欠了身,往府外走。站在门口,顿了顿,提着裙摆就坐上了小轿。

  “萧情姑娘,在这郃都的沸水里打滚,又未伤一点皮毛。满郃都的女子,也不及萧姑娘七窍玲珑。”海景琛从后堂团着手进屋,开口道。

  “若是有一样的目标,财,官,人都可以分说,但是现下这样,我还真不知,我们的霄姑娘想要什么。”向执安道“萧这个姓,我搜罗了一圈也没什么人儿,景琛在郃都多年,可有什么信息?”

  “萧情姑娘是十年前来的郃都,最开始便在督察院,后又得了贵人相助,成立了信息所,上至达官,下至地痞,就没有萧姑娘打不来的交道,我记得当年,都说这萧情跟了皇后娘娘的亲爹,后怎么又落到崔大人手上,但是她与陆老,似还有些渊源。”海景琛费劲的搜索着与萧情有关的线索,可实在太少。

  “皇后的亲爹,那都能做萧情的爷爷了吧?他可真够不要脸的。”一听这动静,必然是赵啟骛回来了。

  向执安皱眉的脸一下子舒展,慌乱的穿上鞋为赵啟骛脱去大氅,又随手擦着赵啟骛脸上的汗渍。“疯跑完回来了?”向执安柔声道。

  “嗯。”赵啟骛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今日可有喝药了?”

  “喝了。好苦。”向执安又蹲下与赵啟骛脱靴,被赵啟骛一把拎起放在边上的小被里,说“快些歇着,总爱做这般伺候人的事,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海景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不妨事的。有什么身份不身份。总想对世子殿下再好些,怕世子殿下弃了我呢。”向执安嬉笑着,把赵啟骛的脚也拉到小被里。

  “也是,世子殿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见了一面也会思之如狂,不怪执安这般爱恋。”赵啟骛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一捧着唠就劲劲儿的没个完。

  “说的可不是,满大晟,最俊俏的男子定然是我们上梁世子殿下了。”向执安看着一脸儿的真心实意,赵啟骛这会儿要是有尾巴都得翘到穹顶上去。

  “说吧?这般讨好你世子,又有什么烂差事得让你的世子出去办?”赵啟骛冰凉的手一把子抓到向执安暖暖的后腰,惊了一激灵。

  “郭礼死前,在外头养了女子,这事儿唐次辅也知道,萧情刚来了一趟,听着是让警醒着此事,我之前以为二皇子得更为上心,不与我争抢这事,但是现下看来,我不急的事儿,他也不急。”向执安说“二皇子可真当有耐心。”

  “我母亲也说起过此事,但又不是他说是皇嗣便是皇嗣了,现在宫里也不缺皇嗣。”赵啟骛说道。

  “是,骛郎说的有理。”向执安缓了缓身子,挪到赵啟骛的身边倚着,“啟骛,我常常觉得心空了一块儿。”

  “现下才是最好的时候,你操心太过,先生,知己,属下,爱人,大业,你已然通通完备,从最初我送你出郃都,到现下我们同在这郃都的贵府上,你只用了一年多些。”赵啟骛搂着向执安说“是好时候。”

  向执安将脑袋往赵啟骛的臂弯下拱了拱,说“这一切有你一半,不然不会这般顺遂。”

  “自然有我一半,我的向执安就是我的一半。”赵啟骛说这话,声音都开始带着喘息,手也不老实的握住了向执安的脚,反复摩挲。

  “我好累。”向执安撇开他的手说“你太凶。”

  “世子哪里好凶?”赵啟骛一脸无辜。

  赵啟骛的脸又逼近说“哪里好凶?”手覆上向执安的璎珞,粗糙的指尖擦过白皙的脖颈,吞咽的喉在他的掌中显得格外容易被掌控。

  “哪里,都好凶。”向执安附着耳轻声说,衣领微敞,白色的绸衣勉强的挂在他的肩上,好似再动一下,整个身子就会暴露眼前。

  赵啟骛眉头微蹙,说道“执安就是这般见客的么?”

  向执安笑意更甚,说“天再热了,下回见客衣衫还会更薄。”

  “好啊你。”赵啟骛一把子把向执安推进被里,二人在被内耳鬓厮磨。

  屋外是艳阳一片,牡丹一点儿也不知羞耻,就这么肆意的大开。

  有人拿着水瓢一股脑的泄下,牡丹沐浴了冷水,滴着艳香的水珠儿,就这么明晃晃的发着令人捂鼻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