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96章 唐生

  今日唐堂镜又来院门口站,站了半天也不进院子。

  海景琛回来的时候看着了,也没叫他。

  过了一会儿唐堂镜又来了,掐着饭点儿,在小院门口晃。

  海景琛故意喊“聂老,晚上吃饺子成吗?就是杨叔不会擀饺子皮。得找人擀一点儿,世子与主子出门去玩,不知道何时回来呢。”

  杨叔说“我会…”海景琛踩了他一脚,说“你不会。”杨叔看着门外的唐堂镜说“聂老要吃饺子,海先生说我不会擀饺子皮,你会吗?”

  唐堂镜挠挠头,说“我也…,”杨叔说“也什么也,你会。”

  唐堂镜被拽进了小院,海景琛说“有劳唐次辅了。”

  唐堂镜说“景琛这般叫我,生疏了。”

  聂老在里头说“擀得薄些。”

  唐堂镜挽起袖子,笑意满脸。

  唐堂镜并不会和面,搞了半天还是杨叔出来弄,说“你两上边上玩去吧。”

  唐堂镜看着杨叔,手足无措。海景琛说“我看你甚是喜欢粥粥,前头放在院门口的粟米,是棉州的,郃都的还没上粮,你送的吧?”

  唐堂镜说“那鸟与我说过话。”

  海景琛说“说的什么?”

  唐堂镜说“不错,不错。”

  海景琛笑了一下,说“有功夫常来家里头吃饭。”

  唐堂镜说“自个儿觉得挺没脸。”

  海景琛说“你的脸可比我的好看。”

  唐堂镜一怔,说“怎到了这儿,总是说错话。与你同窗十三年,我倒是真没长进。”

  海景琛说“当年我们同窗的时候,先生提了一个题,你还记得吗?”

  唐堂镜想了一会儿,说“魏文长与审正南。”

  海景琛往馅儿里搁葱花,看了唐堂镜一眼,又侩一块没搁葱花,说“当时我们不过弱冠,课上大家都争的激烈,你说,审正南专而无谋,但其心如君子之泽犹未斩也。”

  唐堂镜却将这一盆子馅儿连葱花都搅合在一起,说“我也记着呢,你当时说魏文长此富贵者易为善,贫贱者难为功也。思后传而立于功,知己难而世罕遇。”

  海景琛说“当年课堂趣事,今日一语成谶。”

  唐堂镜说“魏文长没有景琛好运气。”

  海景琛说“审正南与唐兄一般有节义。”

  “笑什么呢?”聂老出屋,用鼻音哼了一声唐堂镜说“从小脸皮薄,回头得改改。”

  白胖的饺子在锅里翻腾,厉大人闻着味儿就出来了。“啥馅儿?”厉大人佝偻着,唐堂镜赶紧上前见礼。

  一群人从天而降,一身的夜行衣,冲着聂老就来了。鬼骑就在隔壁院,杨叔大喊“鬼骑!”

  来人目标明确,要聂老死。

  杨叔提刀护主,一边看着海景琛一边又要看聂老,鬼骑速度极快,翻了院子就下来与黑衣人缠斗。

  海景琛让这些老的速速进屋,有人在背后架起了弓弩。

  唐堂镜护着聂老与厉大人,拉着海景琛,突然三发利箭,齐齐朝着海景琛射来,杨叔一刀劈断,向执安与赵啟骛从门口飞降,二人人提刀,一人执剑,片刻就加入战场之中。

  来人十余人,却个个都是好手,海景琛喊“捉活的!”屋檐上却不知何时也有暗人,架上了弩箭,专心的瞄着这院里。

  三发小箭,细小如柳叶,本要射中聂老,海景琛刚要上去挡,被唐堂镜一把推开。

  唐堂镜后颈,正背,腰部各中了一箭,一口血喷在了海景琛身上,杨叔上了房檐去追,却只捡到了一块腰牌。

  这些黑衣人没想到这城里居然还藏匿了不过朝廷的精兵,退出院外,又射了几发乱箭消失在夜色里。

  聂老与海景琛眼看着唐堂镜中箭,聂老沙哑的声音大喊“找大夫啊。快…找大夫!唐生,唐生!啊!”

  唐堂镜背后渗了一大片血,他都没喊疼,却在聂老喊他“唐生”的时候胸口剧烈的起伏,“先生。”

  “唐生,我老了没用了,你这是何苦?”聂老丑陋的脸哭起来很是费劲,鼻孔太小,喘气都困难。

  “先生,先生…”唐堂镜的手撒开,昏死过去,赵啟骛已经进去寻太医,杨叔将唐堂镜抱起横放在台面,说“脖颈这伤,还轻些,腰这箭,太深了。”

  海景琛抓着杨叔的袖子问“他能活吗?”杨叔侧着搭了脖颈,说“若是没毒,应该不妨事,就是腰这…”

  海景琛肩膀绷紧,说“后脖这样利箭,也能活吗?”

  向执安看了,探了探说“啟骛的父亲,赵郡守后脖也中了这样的箭,比这还深些,是啟骛十六岁那年中的。”

  厉大人在此刻喘了口大气,说“这唐堂镜,命真大。”

  杨叔犹豫的对聂老说“怕…怕…”

  聂老说“说!”

  杨叔说“腰这一箭,恐怕下半身,废了。”

  聂老瘫坐在地。抚着唐堂镜的手,似哽咽,似绝望。最后汇成一句“唐生啊。”

  小院陷入无尽的沉默,赵啟骛将太医颠个半死也到了这院里,太医还没认清方向,便被杨叔拽进了屋里。

  太医说“烧些热水!”

  “找些棉布!”

  “我箱子有药!”

  “再拿些酒!要顶烧的!”

  “再点些灯。”

  小院里忙活起来,只听见唐堂镜克制的喊声。海景琛满脸血污,都是唐堂镜的,海景琛忍不住发抖,杨叔耐心的替他擦拭。

  聂老坐在房门外,边上蹲着厉大人。

  聂老的叹气声就没断过。

  赵啟骛给向执安倒了杯茶,说“那萧情给的脂粉我趁着太医收拾的功夫让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唐次辅,可惜了。”

  向执安揉着眉心,说“来人目标明确,冲着聂老来的。他要聂老做什么?我不明白。”

  杨叔拿着一块腰牌,看着是都马监的。

  “都马监杀聂老做什么!杀我还差不多!这设计之人,还真是为了散郭礼权势,什么阴招都能使出来。”向执安的眉头发紧,喉头发涩。

  “杀聂老,扔腰牌,顺着法子的让你治理郭礼,不妨就先治理一番,他这刀砍的妙,走一遭就得败了郭礼的势。又送你一个大人情。他看好了这几日唐堂镜在这院里,若要杀聂老,按唐堂镜那般的死心眼,自然是要护的。唐堂镜先前与海先生不和,二人斗法多日,这一下子,毁了唐堂镜入其他人门下,也顺势让你开那阉人的刀。传扬出去,郭礼先杀翰林院在先,后杀聂阁老在后,误伤当朝次辅,怎么的,都得死一方。”赵啟骛说。

  海景琛沉默的没说话,他自己伤那样了当时都还有心思听当时姜清今向执安他们谈话,今日却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手,手上都是唐堂镜的血,擦下去还留着的红痕。

  向执安握住了海景琛的手,说“这缩在幕后之人,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海景琛淡淡的说“本只想卸权,今日起,我要他偿命。”

  向执安说“这郃都里,吃不了唐堂镜,又愤恨郭礼,瞧着我与啟骛不在的,没几个人。”

  海景琛偏头去看唐堂镜,聂老烧伤的手握着他,唐堂镜脸色发白,床上湿了一摊,羞耻让他清泪如注。却还勾起嘴角轻轻对着海景琛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海景琛扭过头来说“这一仗,我要他残丝断魂,不得善终。”

  杨叔擦着海景琛的手,沉默着没说话。

  ***

  大理寺下了不少人来,个中世家子弟不少,求情的人都挤在宫门口。

  刘怀瑜看了一眼,说“哪来的脸。”便拂袖而去。

  皇后娘娘这个蠢货,还在让郭礼在这里挑些用的上的,郭礼出了殿,赶紧点上了一烟斗。

  安建忙不迭的去加蜜,被郭礼瞥了一眼说“这老主子太难伺候,这宫门口的再闹腾一会儿,向执安就要拉着刘懿司的手,抱着奶碗子就要来给他们赐罪,这些人受了谁的挑唆,这般蠢笨的来求皇后?”

  安建佝偻着说“不是咱们的崔大人,就是向执安自己散出去的消息。”安建见着郭礼将烟斗递过来,赶紧侩上,接着说“向执安只需发散些消息,为着三皇子与老臣的情意,饶了那些只是送了女子的,或者罪孽小的,换人家一门子忠心,既抓了把柄,又全了君臣。儿子看着,就是这般。”

  郭礼深吸了一口说“你这般有悟性,向执安若来招你,也能派上些用场。”

  安建都没等这话落地,自己的膝盖便先落了地,说“老爹爹!老爹爹你是奴婢的亲爹爹,没有老爹爹,奴婢也活不上!”

  郭礼斜楞眼瞅了一眼,说“罢了。惯用的招数,你我一心便可。但是眼下,太子前头的那个,如何了?”

  安建跪着回话“快四月了。”

  郭礼说“明儿就要开朝了,麻烦事儿都要找上身了。对了,你说这宫外的人,见过咱们的三皇子吗?”

  安建说“本就养在深宫,又没到读书的年纪,疯闹疯跑的,怕是连皇后娘娘都未见过几次。现下生母也不在宫里,他长什么样,奴婢都记不得清。前番看着,太过秀气了些,小小年纪又装老成,似是调教来做皇子的模样。”

  郭礼说“行啊,那咱家就看看明日的戏码。”

  安建说“昨夜海景琛院里打砸了一通,太医院半夜都被那世子抢了人。许是有事儿。”

  郭礼说“我现下自己个儿都忙活不过来,可别把这屎盆子扣我身上。”

  安建说“扣也得有依据,没做过的事儿,砍了头咱也是不认的。”

  郭礼说“上回向执安要的名册,可清理清楚了?”

  安建说“给了些无关紧要的,只要向执安不贪,这礼也够重了。”

  郭礼说“可再重一些。咱家的诚意,还是要给的。”

  安建说“老爹爹说的有理。那咱们的太子殿下?”

  郭礼说“太子殿下,哪来的太子殿下?新帝才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