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94章 心软

  赵啟骛说“随意上些茶点,台上唱的什么曲子?”

  妈妈扇着风,说“郃都开新朝,自是唱的《白兔记》,来这的爷,都能加官进爵,苦尽甘来才好呢。”

  向执安说“妈妈惯会选本子,但是今日我想听那句‘上苍眷顾世间善人,虽然沧海变幻,终有归途'这选段儿。”

  妈妈的扇子扇的更快了说“好勒爷,一会儿便给你换一出《荆钗记》!爷,你这嗓音也忒好了,老妈妈什么福气,能听这天籁。”

  赵啟骛说“去吧。”

  妈妈走了顺便带了半扇门。

  赵啟骛过来一把将向执安从腋下抓起,放在自己怀里,哑着声道“小君唱曲这般好听,竟从未给我唱过,想想,留给唱给谁听呢?”

  向执安说“开着门呢,别闹。”

  赵啟骛横抱着突然起身,走到门前,一脚。

  “现下关上了。”赵啟骛挑眉。

  “唱曲儿。”赵啟骛说。

  “还没学个明白。”向执安说。

  “不成。上回就说了要给我唱曲,怎么大半年了还没明白。来,小哼一段儿,世子听听。”赵啟骛将耳附近。

  “下次,下次唱与你听。”向执安挣扎。

  赵啟骛放下他,走到门旁,说“谁来了也不开这门,妈妈,你可清楚?”

  “好勒爷!”妈妈摸着银子,水豆腐甩的更猛了。

  赵啟骛躺上长榻,说“执安,过来。轻轻给世子唱一段。世子真的馋。”

  向执安坐在赵啟骛身边,轻轻的哼“似长亭折柳赠柔条,哥哥,你休有上梢没下梢…”赵啟骛眯着眼,抬眼看着向执安的下颌,他倚靠在自己身边轻唱着,脚丫子还在晃荡。又听到“想急煎煎人多情去了,和青湛湛天有情天亦老…”

  赵啟骛抱紧了他,呢喃着问“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自不会让你我分离。”向执安笑着说。

  “好了,好曲要开台了。”向执安抚着赵啟骛的背,打开了门。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起来:荆钗一合,金玉一声…

  赵啟骛看着台上,横躺在小榻上,枕着向执安的腿,向执安给他剥核桃,一颗一颗的往他嘴里送。

  赵啟骛看着戏,说“没得应州的好看。”

  向执安说“你是说没孙蔡司听的好听。”

  赵啟骛笑起来,眯着眼说“淫/词小调不上大雅之堂,估计孙大人没了,也听不上了。”

  向执安说“大白天的自然听不上。”

  赵啟骛说“哦?晚上能听上?”

  向执安说狡黠一笑,说“骛郎想听,自然可以听上。”

  向执安掸掸袍子,问“还听吗?”

  赵啟骛盘坐起来,说“不听了,还未有载府唱的好听。”

  向执安说“让楼里送点菜,吃完你小憩一会儿,早了赌场不开。”

  赵啟骛说“载府陪着我小憩我才能小憩。”

  向执安本去关门,又说“憩不上了。”

  赵啟骛说“谁来了呢?”

  “阿呀!向公子!向公子!就听闻你们来听曲儿,前几日你们太忙,没得时间赏光,今日运气极佳,来呀,找厨子给向公子做点清爽的,再给世子殿下旋炙些鲜肉。”来人说。

  “得,还是熟人,连口舌都摸得一清二楚。”赵啟骛躺在榻上,双手枕在后头,翘着个腿,睁着一只眼对向执安说“扰了世子与载府小憩,世子不喜此人。”

  “还没瞧呢,兴许瞧了就喜欢了。”向执安说。

  来人是吏部侍郎谭明哲。

  谭明哲是孙蔡司死了之后急急任职的,以前在吏部也是个不起眼的,按理说,谭明哲是受了向执安恩惠的。

  厉海宁与海景琛都说过。从前那些不中用的世家子,都由前吏部侍郎林海辉送到各地或是放在郃都吃些子油水,换了这个谭侍郎之后,在向执安他们进都的第二日,就送上了各州府衙门郃都大小官员的黄册。

  “谭大人,巧了,在这遇着你。”向执安坐在椅上,今日没歪。

  “唉!我就是听说两位在这儿听曲,想着一块儿来乐乐。”谭明哲说,还抱着一本晟朝的百官名册。

  “本该去拜见的,但是前几日累的腰都打不着,才得了空闲在这歇会儿!就让谭大人撞上了。谭大人真是敬业,这会儿都还抱着册子。”向执安说。

  “世子殿下,哟,世子殿下这个头,怎还在蹿呢,你一年前来郃都那会儿,可没得这般高。”谭明哲说。

  “谭大人,啟骛都二十四了,不会再长了。”赵啟骛还是没起来,就那么躺着。

  “呵呵,谭大人见谅,啟骛有些起床气,刚睡了还未清醒。”向执安说。

  “无妨!无妨,菜正好上来了,也不知向载府爱不爱吃。”谭明哲说“哈哈,叨扰叨扰,要不,二位先吃?”

  向执安按住了谭明哲的手说“一块儿吃点儿,这般见外,以后同朝,还得谭大人互通呢。”

  “行吧,哈哈!那就一块儿吃点儿。”谭明哲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

  世子有些不高兴,谭明哲跟不识数似的,拉着向执安就攀谈起来。向执安不愿与不熟的人多说话,但是又想起聂老他们说过,现下吏部,可得多瞧两眼。

  “谭大人,你可别叫执安载府了,那都是在外头瞎混的时候给起的混名儿,这会儿到了郃都,执安,该办个什么差呢?”向执安问。

  “哈哈!这不是为难我嘛,我一个吏部侍郎,就是人来了我管发发腰牌,来的了上头七绕八拐的都跟贵人有着连接,我那敢问啊。”谭明哲又喝了一杯酒,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百官册。

  “嗯,确实,谭大人哲活计不省心,前一段儿,我们厉大人查了一批账,能查的那般快,我估摸着,少不了谭大人在里头使劲儿。执安,代三皇子,谢过谭大人了。”向执安说这话时,听着恭敬,手上的筷子还在给赵啟骛捡菜。

  “我听闻,向公子不是得去做司库丞么,司库丞管钱银,眼下也没有比向公子更合适的了。”谭明哲说。

  “执安在钱银上吃了不少亏,看见那钱银就想跑,铜臭味熏的执安脑袋疼。”向执安说。

  “呀,这么好的差事,载府还不想做,谭某还真有些猜不透。”谭明哲放下了筷子,问道“那载府可否示意在下,载府,想去哪呢?不过刚刚谭某过来,那聂老雷厉风行,一堆腰牌扔回来吏部,我现下就是偷偷出来偷闲。”

  “载府能去哪呢?”赵啟骛闷着的头终于起来了,说“郃都现下百废待兴,大理寺,谭大人觉得如何?”

  “大理寺啊,大理寺卿现下虽然是有人坐着,但是说到底…还是…”谭明哲没接着往下说。

  “到底还是他神机营的呗。”赵啟骛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

  “哈哈,世子耳清目明,这掌管刑狱的,到底还是得活络着些,真要放个刚正不阿的,啥时候谭某下去了,那可是连命都没了呀!”谭明哲说“总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走走。”

  “大理寺这般都需活络,想着我晟朝也真是得好好治理治理,如此,聂老回来了,第一刀就得砍这些蛀虫了。”向执安话锋一转,说“清官嘛,自然要的,贪官嘛,更是要的,若大家都是两袖清风,也没人逼着佃农上税,也没人找着商贾出点油水修路,更没人巴巴的望着田地越种越好,真这么算起来,长进不了。”

  “哈哈哈,执安看的透彻,小私私为己,不误大利利于国。”谭明哲说。

  “有理着呢。”向执安说“谭大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谭大人为何来找我们,但是我能确定的是,咱们谭大人,定然是为三皇子着想的。”

  “三皇子后日开朝,谭某在家连官靴一日都刷三番。”谭明哲满脸堆笑。

  “谭大人这般忠心,执安心里有数。”向执安吃好了,搁了筷子。

  “向载府,那就与世子殿下慢慢听曲,谭某就去跟厉大人再复核复核。”谭大人作揖离去。

  “执安,我怎觉得这谭明哲不是个好玩意儿呢?”赵啟骛抱着胸。

  “看得出来,这次下了的官员里有他想保的人,不知道是谁,来这试探一番了。”向执安说。

  “亦或许说,谭明哲在告诉我们,如此大刀阔斧的拔去郃都的蜱虫,着实不是好事。”赵啟骛说“我估摸着,谭明哲敢跑这找到我们,有些事已经等不及了。”

  “登基还有时日,但是这朝一开,下不下人,就是板上钉钉了。”向执安说“这楼里布菜的,我瞧着有个眼熟的。”

  “哦?”赵啟骛眉一挑,捏着向执安的下巴说“执安居然眼熟女郎,莫不是世子已经不新鲜了。”

  向执安瞟了赵啟骛一眼,说“是啊,咱们世子这浑身上下,”向执安打量着,说“也是摸得有些腻了。”

  “哦?我瞧瞧。”赵啟骛一脚踢了门,又挨着向执安说“执安这般讲,世子好醋,你眼熟了哪个女郎,拉上来让世子看看,到底是哪里比骛郎软和了?”

  “哪都……”向执安的手指从赵啟骛的喉结,一寸寸往下,将腰带一勾说“我不爱女郎,我爱,骛郎。”

  “那日你在灯楼门口摘灯,说要是脱了裤子,小娘子晚上都要留你过夜…骛郎,真当优秀啊。”向执安轻声的在赵啟骛耳边说,温热的轻声,撺掇着赵啟骛后腰都发麻,赵啟骛笑着说“难道,执安觉得,世子不优秀?”

  赵啟骛嬉笑着,总觉得他没憋什么好事。“别闹,在楼里呢,回去再闹。”

  赵啟骛嘴一撅,说“那海先生的院子忒小,我倒是想干点啥,跟没门似的,那小床吱嘎一动,都知道干啥了。执安,你快给骛郎买个院子。”

  向执安说“好,好,给骛郎买院子。刚刚布菜的那个女郎,我兴许是在…哪里见过呢?”

  “不急,慢慢想。一会儿赌钱去。骛郎的手气,定然是好的。”向执安赵啟骛穿靴子,赵啟骛将向执安扶起来,说“你不必总给我穿靴脱袜,我还想伺候你呢。”

  “倒也不是别的,我就是想给你做这些。与其他无关,”向执安给他穿鞋说“你在我心里金贵。我日日都想给你穿靴。”

  “你这般,倒显得骛郎不够怜惜了,怎么看都像在作践人呢。”赵啟骛摸着向执安的脑袋。

  “你帮我洗澡擦身子的时候,我怎没觉得我作践你了?”向执安说“我病了那番,脚尖都擦了烧酒,你合计我烧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向执安给他穿好了鞋袜,理端正了冠,二人往赌坊走去。

  “这楼我不知道姓什么,倒是这赌坊,不是姓崔就是姓郭。”向执安说。

  “我倒是觉得,姓郭最好。”赵啟骛说。

  “警醒些。”向执安说。

  “你那些鬼骑,在郃都还是在莳州?”赵啟骛问。

  “他们不过朝廷,我让他们看着景琛了。景琛没什么力自保,虽有杨叔,我依然不放心。”向执安说。

  “我倒是觉得海先生眼下无人敢动。海先生一朝回都,世人必觉得海先生得坐镇翰林,现下棋州的学子纷纷来朝,今年的三皇子新政,春闱虽然赶不上,秋闱还得大开。这时候若是景琛出什么岔子,天下文人定要大闹郃都。”赵啟骛说。

  “有理。聂老变法失败,虽有公主背书,但是再做帝师到底还是有些令人诟病。但是聂老只要一日在那个位置,寒门就有一日盼头。”向执安说。“唐堂镜此人,倒是与我想的不同,杨叔与我说过,当时来棉州与景琛争论了一番便走了,但是下头的人来报说,他去看了校场,又去看了书塾,还选了一些要紧的书,让先生给孩子们讲课,最后还从郃都寄了些书册给棉州。我不认为,唐堂镜如他自己所言,要与景琛一较高下。或许他人认为唐堂镜总是败于景琛,我倒是觉得他败于景琛最大的原因,是他心太软。”

  “心软的在乱世都没个好下场,既执安这般看,那也别再晾着了。”赵啟骛说。

  “那骛郎心软吗?”向执安问。

  “若我心软,都不该再莳州欺辱你。”赵啟骛的眉眼散去了嬉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怜惜。“我,我定然是要……”赵啟骛的手抚上了那璎珞,向执安打断了他的话,反手覆在赵啟骛的手上,二人手形相差巨大,向执安说“那不怪你。”

  须臾,赌坊就在眼前。

  赵啟骛揽着向执安就进了赌坊。见这二人进来,赌坊安静了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