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89章 风铃

  须臾。

  向执安放下了盏子说“崔提督,是执安冒昧了,骤然请提督进内阁,是执安仰慕提督之才,却未有想过崔提督也没见过三皇子,三皇子是朽木还是璞玉也未让崔提督过一过眼。此事执安心切如此唐突。是执安太过冲动,崔提督勿要放在心上,等继位仪式过了,崔大人再定。”

  崔治重的脸上又挂回微笑说“三皇子师从聂阁老,又有陆天承关门弟子海景琛亲辅,三皇子必是国之大统,毋庸置疑。”

  向执安说“来日方长,崔提督可以再看看。”

  崔治重说“内阁大臣,言谏百官,那位置虎口蛇尖,我这样的粗人上去,也怕朝野多生龃龉,但若是执安…”

  向执安起身,说“宫里还有杂事繁多,那执安先行告退,崔提督有暇再聚。”

  崔治重笑眯眯的送他们出院。踢了赵啟骛一脚说“黑蛋,有空来院里玩。”

  人一走远,崔治重的脸又变了色,隐在督察院的窗里,沉着好似即将就要落雨的闷青天。

  他身后干巴巴的土洼似长了嫩芽,崔治重说“烧上一烧。”

  守宫被崔治重掏出来放在桌上。守宫颜色渐渐变浅,往远了看,压根看不到这桌子上有物件。

  ***

  晚间。

  杨叔下午找些人来修了修,加上回来之后一会儿都不歇着,这院落已然有了模样,向执安的小屋与棉州的布局差不多,向执安恋旧。

  景琛的屋门口又挂着那个应州的风铃,院里挂着粥粥。向执安说“打个响指。”,赵啟骛不明所以,还是对着粥粥打了个响指。粥粥歪着脑袋像看什么不聪明的物件一样看着赵啟骛,赵啟骛扭头要给向执安告状,向执安却笑起来。

  “耍世子玩呢?”

  “粥粥不喜你。”

  向执安合上书册,问“毛翎他们若早的话,明早就该到了,明日咱起早些,去莳州迎一迎。”

  赵啟骛说“我去就成,你在屋里多歇歇,不用去了。边杨与花鞘也在那,你放宽心些。上梁的军士会护着三皇子进都。”

  向执安歪在椅子上,说“昏迷的太子殿下我倒是不担心,城外的那个二皇子倒是个角儿,上回跟你说的,上梁那只鬼,捉的如何了?”

  赵啟骛说“等三皇子一到上梁,上梁便会松散,张百龄自然可以逃脱,但是我也不确定,那鬼还不会去找张百龄。”

  向执安抚摸着自己的骨节,说“等司崽登基,你早日回上梁,丹夷或许就在最近会发起突袭。”

  赵啟骛说“老头跟兄长看着呢,母亲在郃都多呆一段,我等司崽继位便回去。”

  海景琛好像忙了个天昏地暗,脸色都发沉,眼下都发青。也不说话,坐在边上木讷的喝茶。

  赵啟骛发笑,说“海先生,你究竟做了什么,今日累成这样?”

  杨叔切菜的刀有点儿声重,咬着牙说“早上海先生进宫与那些老太监们同制诏书,唐堂镜也来了。这事儿倒是顺遂,海先生紧着就去礼部,去跟进陛下发丧与灵前继位的事宜,紧着又去户部,抱了郃都近十年的账本回来,做些摘要,明日或者后日厉大人回来要做交涉。草草喝了些汤,晌午又去木兰围场那查询被锁了的太子殿下遇伏的事宜,以及楚流水下狱的事儿。刚回来,唐堂镜又送了一堆案卷过来,都是吏部近五年的百官考评。”杨叔越说越生气,越说越生气,手上的锅铲都跟着不满起来,丁零桄榔的响。

  “景琛,你怎揽了如此多事在身上!怪我了,今日就去督察院坐久了,该早些回来的,我的不是了,辛苦景琛。”向执安觉得十分抱歉,这些本该自己上心的事情,竟都让海景琛一个人忙活。

  海景琛摇了摇手说,“我也有事要与主子说。”

  杨叔这会儿端了几个菜,入春了,嫩菜心海先生最喜欢,吃了不少。向执安说“你先歇歇,歇完了与我说也一样。”

  海景琛说“十二监之前派了一队老太监说为太子提亲,实则杀郡守那回,似不是十二监所为。吏部送来的百官考评,我还特意要了一份十二监的,经年老太监都该挂过牌子,却没有符合这样的。”

  赵起骛说“嗯,那些太监没有牌子,虎口都是茧子,说话确实一股子老太监的味儿,应该不难查。为首的那个老太监,来上梁监军过,我一直以为是郭礼的人。”

  向执安放下筷子说“吏部这块儿等聂老来了需得好好再编册,就吏部一部来做官吏管理,太容易浑水摸鱼。”

  海景琛拣着些菜,说“唐堂镜也有些奇怪,一日问了我多次聂老何时来。”

  “我只在棋州远远见过一回唐堂镜,我觉着他是真的崇敬聂老的,”向执安说“这事儿不管,等聂老来了自有结论。况且,我怎么看唐堂镜,都有些细微的变化,不知道如何说,就感觉他…好像把聂老当神仙呢。”

  赵啟骛拿筷子打了一下向执安的脑袋说“聂老也是你先生,你这般打趣,司崽若是学了你,可怎么整!”

  杨叔撤去了饭菜,放上了茶壶。

  海景琛捧着茶说“诏书送去礼部了,若司崽明日到,后日便得先灵前继位,我今日翻看了礼部的进出往来名单,早在陛下驾崩之前,礼部已在准备太子登基事宜,龙纹就得绣一月,太子殿下那件,你瞧过,估摸的出来时间。司崽的不太行,粗糙了些,毕竟就四五天就得继位。”

  向执安歪的更厉害了,茶还得赵啟骛给他端上来,盯着海景琛说“哦?那真的有意思了。”

  海景琛又迅速的跳入下一个事儿,说“还记得让城的那守将岳起元么?他嫡子给我们发过书信。”

  向执安点点头说“有求于我,不是跟陛下搭边,就是与太子殿下搭边。现下陛下已经驾崩,太医院也已经过了册,应无需这般求救。那就是太子殿下此番昏迷,有猫腻。”

  海景琛笑着喝茶,说“岳起元的嫡子是在春猎前三日去吏部领的牌子。”

  向执安给赵啟骛添茶,说“啟骛怎么看?”

  赵啟骛转着盏子说“太简单了,总觉得郃都不该有这么简单的把戏。”

  向执安将脚搁在赵啟骛的腿上,赵啟骛放下了盏子,给他揉一揉,向执安说“越简单的把戏,实行起来越顺畅,若是一环扣一环,随时都有玩崩的风险,成功的可能就大大降低,事儿越大,伎俩要越简单越好。”

  海景琛发愣。

  向执安说“景琛一日所见所闻,提出的事儿都够我忙活三日,我今天就去崔治重那走了一圈。”

  海景琛笑起来说“崔大人怕是很欢迎主子吧。”

  向执安眉毛一挑说“我邀请他去内阁,他似不太喜欢。”

  海景琛一副你欺负人的模样,笑意更浓,说“若是以前的内阁,六部往下施令需要经内阁审批,连陛下的一言一行都能被监督,自然是愿意来的。但是现下的内阁哪怕是聂老来了,想再把这权捡起来,可不容易。”

  向执安正色说“所以我们的崔大人不想去。”

  海景琛笑起来说“你有多想去督察院,崔大人就有多不想去现下的内阁。”

  向执安说“啊!又被景琛看穿。”

  海景琛又捏着小米要给粥粥吃米,“啾啾”得哄着粥粥,边说“现下整个郃都,就督察院干净些,且督察院的性质作为,权利大小,地下爪牙,都是主子现下想要的。”

  向执安人都快躺横了,说“不着急,看看我们崔大人怎么说。”

  赵啟骛有些犹豫说“崔治重合计他一路暗中相护,这一回来,先夺了他督察院,好像不是很合适。”

  向执安对海景琛说“岳起元那嫡子去拿牌子那日,崔治重可去了吏部?”

  海景琛有些想不起来了说“得不经意般去瞧瞧。”

  向执安坐正了说“我觉得相护之人还隐在郃都,他不是崔治重。”

  “明日司崽进都,要去宫里,公主陪着住,我们还用进去陪着吗?”杨叔问。

  “外男进宫不合适,世子与主子去就可。”海景琛说

  向执安的筷子动不了了。杨叔猛然察觉到说,“主子不去。”

  赵啟骛说“我自己个儿去守着就成,执安好好在这院里,杨叔,警醒些。”

  杨叔说“是。”

  “我回头还要去一趟大理寺狱,去瞧瞧那楚流水。景琛,你与我一起。”向执安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楚流水的事儿,岳起元脱不开关系,岳起元之前受向家牵连,已然有名无实,后掌了神机营,未到两日,又去宫外跪着请罪了。”海景琛冷了茶水,也没有再添的意思。

  “景琛,早些歇着。杨叔,照顾好海先生。”向执安看着景琛眼下发青,自责的很。

  赵啟骛起来,牵着向执安说“你也早点歇着,昨夜也未睡好。”

  向执安抚着他背说“明日你还得早起,勿要管我。快歇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