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81章 狗链

  “昨日来看看我们世子有没有夜夜笙歌,来抓一抓骛郎有没有金屋藏娇,可惜了了,什么也没抓到。”向执安的指尖戳戳赵啟骛的脸颊,却一把被赵啟骛按在脸上揉,说“定然是藏了,世子掐指一算,悍妻要来,忙不迭给人送走了。”赵啟骛的胡渣在向执安的手背上磨。

  “哦?世子果真是惜花之人,两头忙碌,真是辛苦了。”向执安说着手又不是很老实,往赵啟骛的要害处试探,哑声说“这番辛苦,竟还有余力,不愧是绮纨之岁,年富力强。”

  赵啟骛按住了向执安的手说“想想,我劝你莫引火烧身,这地儿,不碰为妙。一会儿世子本性暴出,你又得说世子欺负了你。”捉住了向执安的手腕,扣在向执安的身后,又把胸膛往上一贴,说“想想啊,世子今日不欺负你,来吧,来欺负世子。”

  外面来往的军士经过,都等这赵啟骛起来操练。“前锋营校场集合!”有粗犷的男音在外头响起,赵啟骛说“想想,没法子了,昨日说了今日要对抗操练,晚些你还能在这吗?”

  向执安也起来了,说“我过来看看张百龄,你上午操练完了晌午得空了陪我过去一趟,不急,我等着你。”

  赵啟骛还瘫在榻上,向执安把他拉起来,他就歪歪扭扭的倚在向执安身上,赵啟骛说“我起不来,我想做混子。”向执安笑他“净爱胡诌。”就下来帮他穿靴,说“洗漱一番,我给你带冠。”

  赵啟骛扭捏了半天,终于出去洗漱完,向执安抱着外袍,拖着长枪等着他。

  “啟骛,这枪你怎么如此不爱惜,叫什么?”向执安想起很多次,赵啟骛都像扔破烂一样扔这把枪,常常找不到,真找不到了他还要发脾气。

  “错金,错金刀。”赵啟骛漱着口,咕噜咕噜的说。“错金,是个好名儿,那你为何也不珍惜他?”向执安发出疑问。

  “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爹赏了我这把枪,但是我打的第一仗,就是扛着他去打的,结果被人打坏了,打成个龟孙,这枪当时也被当时的舍力的马踏歪了,我爹却跟我说,不许我换枪,又生生给他掰直了,就这么让我用。”赵啟骛的的发前带着水,满脸的露珠,太阳下瞳孔的颜色深棕,与校场上的都头打了个招呼,示意马上就来。

  向执安给他带着冠,说“郡守是想你记得战败的感觉。”又将冠簪好。赵啟骛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翘着屁股低着头让向执安给他整理。说“等我杀了丹夷的舍力,我就将这枪扔骆济山去,看见他就嫌烦。”

  向执安笑他说“好,扔了,扔骆济山去。”赵啟骛揉揉向执安的头,就往校场跑。

  向执安握着赵啟骛的枪。“错金刀,还真是符合啟骛呢。”

  向执安往西看,郃都的主子倒真真是辜负了。

  向执安摇摇头,轻轻哼倒

  “错金为屑玉为饵,神刀取脑辟寒台。”

  “云高沙雁月当户,承恩金鸟奉明主。”

  向执安来到军帐拜见赵思济,司崽从里走出,说“拜见舅舅。”

  向执安看着司崽真是沉稳不少,问道“司崽在这可好?”

  司崽答“舅舅,司崽一切都好,每日有姑姑教导,晨昏定省,不曾懈怠。姑父也教我兵法,司崽还小,将来大了报效朝廷!”

  向执安说“海先生与聂阁老教司崽背的书如何了?”

  刘怀瑜从帐里出来,说“执安,一起用个早点吧。啟骛校场有吃的,你不必挂心。”向执安跟着进了帐子,早就备好了。

  向执安坐定,刘怀瑜说“海先生记挂司崽,随着军械发过来许多书册,给腾了个院子,按海先生的考评日日用功。执安莫要担心。”

  向执安行礼,说“我未有担心,公主与郡守我再放心不过,只是怕司崽不好学上进,惹得公主生气。”

  刘怀瑜摸着司崽的脑袋,说“未有的,执安多虑了,懿司才八岁,现下能读成这番已然很不错,前头聂老还说,这孩子可比他爹争气。”

  “……”着实像聂老的评价。

  向执安抱一抱司崽,问“司崽要跟舅舅去玩玩吗?”司崽说“舅舅,姑姑说我现下是半个大人了,需得一言一行都有规矩,说话需得有条理,不能浪费时间在玩上。”

  “这小孩,”向执安说“公主教养的真好,不像我从前对他太过宽厚,失了规矩。”

  刘怀瑜说“执安切勿这么说。”

  向执安摸摸司崽的脸说“那舅舅还需要去忙一会儿,你在此好好读书。有空了舅舅再来看你。”

  司崽行礼。

  向执安往校场走去,人群中发出阵阵嘘声,果不其然,被赵啟骛一脚踹了屁股。

  赵啟骛说“边杨,你在这瞧着,花鞘,你跟我走,带执安去瞧瞧那张百龄。”

  边杨领命。

  赵啟骛跑过来问“可用饭了?”

  向执安说“与司崽一起,用过了。现下有空闲了?你若有事,我不打紧的。”

  赵啟骛说“郃都春猎没几日了,你下午定然还要赶回去,我早些陪你办了我也安心。”

  赵啟骛与向执安进了军监,张百龄还坐在一张小案边,监中晦暗如不见天日,张百龄已在这几月,那个儒雅的男人依旧看起来有气度,看见向执安来了也不惊讶,似等了许久。

  向执安带了些点心茶水,花鞘给搬了张椅子,就就坐在这小小的牢房内。

  张百龄的眼一直盯着向执安的璎珞,向执安坐定,摸着自己的璎珞说“张大人喜欢?”

  张百龄盘着腿没动,说“我是不知道,为何有人会喜欢带狗链。”

  向执安轻笑了一下说”我倒是也不知道,为何张大人总爱称这为狗链,如何?是张大人,被人带过狗链吗?”

  张百龄也不生气,胡须长了很多,也没做打理,摸着自己的下颌说“我替载府觉得疼罢了。”

  向执安说“还成吧。主要还是我自己喜欢。”

  张百龄说“我不知,你为何就愿意做上梁的□□之犬,我们的载府大人明明可以拨云见日,却将刘懿司都留在上梁做质,多可笑,向来都只听皇城留军质,何曾有陇沙质皇嗣?”

  向执安喝了一口茶,说“张大人此言差矣,上梁只不过是代我照顾娃娃,没有别的心思,张大人想多了。”

  张百龄说“你说的这些,你自己可信?”

  向执安说“张大人不信,我也没法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与丹夷通敌卖梁,难不成是为咱们龙嗣讨公道?那我们张大人,还真是个好官了。”

  张百龄说将衣袖抖了抖是“成王败寇,多说无益。你既说我私通了,便是私通了吧。”

  向执安歪在椅子上,说“张大人真是给我添麻烦,你想与丹夷私通,必得有上梁中人与你合谋,张大人一个工部侍郎,我怎么算也攀扯不上。郃都的主子在等你破了上梁,再进攻益卫,可惜了,张大人没办成事儿,他也顺手一拨,将您踢出了局面。就算这样,张大人,还是要为他卖命吗?”

  张百龄说“载府真当好笑,若我在郃都有主子,他这般待我,我怎也该反了,可惜我没有,卖也不知要卖谁。且再说了,我卖不卖的,还能活命不成?载府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

  向执安说“我也不知我们张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我粗粗盘算了一下,张大人当时,也没有通敌的意思,张大人的心思,就在军帐上,军帐有谁呢?就是那刘懿司,只要刘懿司死了,不管上梁再怎么闹腾,他始终就是个边陲,真能带着大军杀入郃都不成?以张大人对赵郡守的了解,但凡帝皇不招惹赵家,赵家也只需要对大刘忠心,可是这般?”

  张百龄还没张口向执安接着说“但是就是这般不巧,就在张大人要杀刘懿司的这日,丹夷也发起了攻袭,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坐实了张大人与丹夷通敌,可是真的这么巧吗?我想,我们张大人肯定在想,问题究竟出在郃都,还是出在上梁?”

  向执安还是那么歪着,眸子动也不动,眼角有些红,叹了口气,掸了掸衣袖,说“张大人,你那日捉了我,却没有杀我,我一直在思虑为什么,为何我们的张大人要这么做?我猜想,是张大人的主子,并不想要我的命,我一介乱臣,我的命留着能做什么?我算了算,想与我玩个七擒孟获。你们主子一边希望我替他安定了这几州,一边又希望我明白他的诚意,可惜不巧,杀出个赵啟明,让你主子满盘落索。”

  张百龄笑起来说“看不出来,载府的戏还挺多,我现在就是要咬死了载府与我通敌,载府又能如何?”

  向执安说“看不出来张大人如此不解风情,向某都说到这个份上,张大人还是不领情。我现在只需将你吊起在霄州城墙门口,自能还我清白。噢,忘了告诉你,郃都现下孤军无援,假以时日,就算我兵压郃都,他们亦无生路。”

  张百龄说“载府若是真做此打算,现在来来找我作甚?”

  “自是来给你栓狗链,”赵啟骛从黑暗中走出,手上的链条拖在地面叮当作响。“张大人,你将我上梁卖给丹夷,此事不容辩驳,执安如此给你台阶,你依然冥顽不灵,那张大人留着性命,我上梁军心不稳。”

  赵啟骛按住了张百龄的脑袋,掐着他的脖子给扣上了粗铁链子。

  向执安还是歪着,说“啧啧,张大人啊,我想知道,你为何就是这般不喜欢我呢?”

  张百龄说“向执安,你若偏居一隅也就罢了,你藏在棉州也可,你为何就得对着郃都虎视眈眈?想送刘懿司做皇帝?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吗?从前郃都林家独大,外戚干权,得督察院起事,已将皇权又拢于陛下手里,那郭礼这种太监都能闹腾起来,崔治重打破了权臣平衡,世家子弟没有生路,渐渐隐匿,你以为是何好事?皇权若没有权臣制衡,必生祸事!你此番权倾朝野,一家独政,那刘懿司就是个八岁小儿,你说你不是想扶傀称帝,是想什么?”

  赵啟骛扯了一下张百龄的铁锁,张百龄又说“如若你赵啟骛安安心心的在郃都做个混子,上梁又怎得这般动荡!”

  赵啟骛一脚踏在案上,扯着铁链,哑着声音靠近张百龄说“依张大人之言,现下朝廷之祸竟是因我而起?我不在郃都,就得大肆修庙,就得国库空虚,就得战事大败,就得加重赋税,我竟从未想过,原来我赵啟骛才是这晟朝将倾的成因?啊哦,张大人,你这么一说,啟骛明了了,张大人,谢谢你,要不请你辅助我入主郃都,将大晟改姓,反正我身上流的一半刘家血,不为过。”

  张百龄被赵啟骛气的手都发抖,直直骂到“孽畜!你个孽畜!”

  赵啟骛一屁股坐在案上,打翻了茶食说“啊?张大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怎还急了?到时候我让张大人做内阁大宗辅!我就称您为'皇太辅'如何?”

  向执安笑了一下,张百龄拿着盏子重重的砸出去。说“陛下只是卧榻!现下只是东宫之争!你你你,赵啟骛,你重逆不道!你天地不容!”

  “我看天地不容的是张大人吧?张大人,我就是在等一个时机,也不妨告诉你,太子不可能坐上那天阙之位。至于二皇子,他害翰林学子如此,又暗杀内阁重臣,与神机营养匪棉州,打的什么算盘,难道张大人不知?”

  “张大人啊,既我问你,你一概不知,那也没什么作用,张大人就在此地,等着拜见新王刘懿司吧。”向执安偏头对着张百龄说。

  赵啟骛将绳索一丢,跟着向执安出了军监。赵啟骛说“执安怎么看?我倒是看这张百龄,还这只是想杀司崽罢了,但是被人摆了一道,恰好通敌了。”

  向执安团着手沉思说“张百龄有句话,说皇权若无权臣制衡,必生祸事。这话有点说头。按咱们张大人的意思,刘懿司死了,他主子定能平衡皇权与外戚。既免了一家独大,也阻了宦官当道。杀了司崽最受益的人,非二皇子与太子莫属,太子拢着郭礼,就算想要张百龄这个老官,张百龄也定然佛口蛇心,那既然不是太子,那就是二皇子,二皇子没有权臣帮衬,孑然一身,看太子这番做派,稍作拉拢,加之自己曾作保上梁一事,又说上梁留刘懿司做质,必然能说动张百龄,张百龄见二皇子一心信任上梁,上梁非不报恩,转头拥立三皇子,实为不齿行径。”

  向执安顿了顿又说“但是棋州的倒戈是个转折,本二皇子想以张百龄杀了刘懿司给太子信号,太子必然逼着皇后让神机营出兵益州,就算神机营不出兵,郭礼也得出兵,到时候打个人仰马翻,再让丹夷一举进攻上梁,上梁无力为我援军,那二皇子,便能依仗着张百龄盘桓在卫州之上。二皇子这番不杀我,也是想与我联手,铲除了太子一党,我若失了司崽,便不是刘家内斗,而是乱臣贼子。我长姐还在宫内,厉海宁的性命也在二皇子手上,他料定了我不能再做挣扎。”

  赵啟骛与向执安慢慢走着,赵啟骛说“若是如你所言,那张百龄就是一颗弃子了。那为何他就是不愿意卖二皇子?我想来,二皇子捏了张百龄的把柄,至于把柄是什么,也只有他俩知道。”

  向执安说“无非情与人。不是家里人,就是心上人。”向执安叫赵啟骛靠近些,说“军监看的太牢固,老鼠跑不出来。”

  赵啟骛说“也是。上梁的硕鼠,该抓一抓了。”

  向执安说“张百龄一直盯着我的璎珞,已经不止一次,我瞧着,张百龄对这个有恨意,回头我让杨叔去查一查。”

  赵啟骛说“张百龄怕是见不得小情人之间的把戏。”

  向执安说“真的像狗链子吗?”

  赵啟骛粗糙的手抚过,说“若你不喜,那就不带。”

  向执安用手覆在赵啟骛的手上,牢牢按在自己的脖颈上,说“一世都禁锢我,好吗?”

  赵啟骛将向执安抱起,向执安看到了远处的赵思济与刘怀瑜,小声的说“快放我下来,你爹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