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80章 龙虎

  聂老今日因为厉海宁出去仗田,黄中路出去给别州来的书商介绍书坊,刘善文与两位皇商去统筹账目,棋州也没人跟他玩,他就来看看卫州的向执安。

  棋州到卫州也不远,但是聂老也不会骑马,找了个马车慢慢悠悠的晃着来卫州。

  过一段的春猎郃都杀机重重,这会儿向执安应在卫州与周广凌海景琛毛翎他们议事。聂老自觉老了,不想混进去参合,棋州没有汤室,聂老想泡澡,向执安外屋就有,差人送了热水,他就泡在里头,人老了,奔波一会儿就累了,这天泡汤真舒服,泡着汤聂老就咪着了。

  赵啟骛昨晚又是策马从上梁奔过来的,到的时候天都亮了,执安都已经去议事了,便先去他寝屋睡了。睡迷糊了听见汤屋有响声,半睡不醒的敞着里衣,裸着半身,和着个袍子就来了,眼睛都没睁开,看见汤桶里的人影,就掀开帘子,抱住了那只露出了一个头的人,正要亲他的耳朵。

  聂老骤然惊醒,大声喊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这叫声让赵啟骛也猛然睁眼,也“啊啊啊啊啊啊啊!”叫起来。

  聂老没穿衣,赵啟骛也差不多。

  两人对着尖叫。

  聂老还是多吃了很多年米饭,很快镇定下来,说“世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啟骛说“呃呃我我我我我我…”

  聂老说“赵啟骛!滚出去!”

  赵啟骛闻声落荒而逃鞋都跑没了。

  须臾。

  聂老穿好了衣服,出来看见赵啟骛,说“世子,你刚刚这是在做什么?为何上来搂抱?这是执安的屋子,你刚刚穿着执安的里衣。”

  赵啟骛破罐子破摔闭着眼大喊“那我与执安那点事聂老不知道吗?!”

  聂老怒声说“谁与我说了?!你们不是做戏吗?!”

  赵啟骛混子本性上来了又是闭着眼睛大喊“假戏真做了!真做了!就是那样!”

  聂老突然开始着急的在院里绕圈圈,又坐下,又起来,又挠头,又叹气,又蹲下。

  赵啟骛觉得聂老真生气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赵啟骛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蹲在聂老身边,说“聂老,你以前不是还让执安多与我一处吗?怎的现在还不高兴了?”

  聂老本来不说话,一听完就上火了,说“你你你你你!定是你!执安懂什么!他懂什么!定是你!!赵啟骛!!”

  赵啟骛也没招双手一摊说“聂老厉害,你还别说,真是我。”

  聂老气的手都发抖,指着赵啟骛说“老子没儿子,还指望执安生个娃娃给我玩,你你你你你,唉!”

  赵啟骛抱胸说“这有何难的!聂老喜欢孩子我让我哥多生几个,分你一个不就行了。”

  聂老说“你你你!哎!你你你,混子!你就是个臭混子!说的乱七八糟胡说八道!景琛在哪?我不想见你!”

  赵啟骛也没招,追着喊说“聂老,你骂完我了就不能骂执安了!”又觉得不够又喊“聂老你生气就来骂我!行不行?”“行不行啊?”

  聂老气的跺脚,面色已经像死灰,还好还有个海景琛乖巧懂事。不似向执安不省心。刚进海景琛的屋,就看见杨叔在给海景琛铺被,杨叔笑着说“聂老?来了?海先生在前厅议事,主子也在。”

  聂老负着手想进屋坐一会儿,才发现海景琛的床下面放着两双鞋,那脚码压根不是海景琛的,沿着鞋子看见杨叔的鞋,他上下打量,心脏剧烈跳动起伏,杨叔不明所以,还冲着聂老笑,聂老瘫在椅子上,死死盯着杨叔的鞋,差点昏厥过去。

  聂老顺了半天的气,脸色铁青,负手往外头走。

  “聂老?怎么走了?快晌午了,吃完饭再走吧。主子跟海先生一会儿就回来了。”杨叔在后面喊,聂老越走越快,迎面就撞上了拿着案卷的海景琛和向执安。

  “聂老,怎来卫州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有什么事吗?棋州怎么了?”向执安关切的问。

  “别问我!去问你们房里的那两人!”聂老怒气冲冲,拂袖就走。

  “怎么把聂老气成这样?肯定是啟骛来了。”向执安说,然后跑着去房里。

  “那聂老怎么说的是两人?”海景琛狐疑。

  杨叔出来迎,问道“今日聂老奇奇怪怪的,坐了没一会儿就气跑了。”

  海景琛说“你真没气他?”

  “我对聂老海先生还不知道吗?”杨叔真无辜。

  “也是,回头问问世子吧。”海景琛的案卷被杨叔接过,等他一起吃饭。

  “……”向执安听完赵啟骛说的张了数次嘴,都没说出来一个字。

  站着捋了半天,最后只能说“气一段…便好了。”

  海景琛等向执安没来吃饭,又见世子蔫头耷脑,听完之后往自己屋里走,坐下看见自己房内的鞋,也“……”。

  “……”。

  海景琛张了数次嘴,也没说出个啥。

  最后海先生说“气一段,便好了。”

  ***

  莳州百姓的爆冲一日比一日激烈。

  这事儿绞着所有人的心口,常常一有莳州的事儿来报,这卫州的议事厅也全然沉默,周广凌望着歪在椅子上发愣的向执安刚想开口,黄中路就拼命使眼色。

  向执安坐在堂上的主位,边上就是海景琛。

  毛翎,周广凌,黄中路,裴部,顺坐。

  周广凌张了张嘴只说了个“载府,”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给莳州生路,就是给郃都生路,都是做将的,怎能不明白。没有用。

  是“王者之心,常念苍生”,与“当斩不斩,必留后患”之间做取舍。

  向执安就这么歪着听海景琛做这些汇册,海景琛看得出来向执安没听进去,便将案卷放下了,说“郃都春猎,各位有何看法?”

  向执安还是歪着,说“若我是太子,这个日子,我就得称帝。本陛下卧病,争的再厉害,还是东宫之变,若是陛下驾鹤仙去,太子即刻登基,我们便是乱臣谋逆。眼下太子并没有太多时间,春猎,是个好日子。”

  众人沉默。

  天家无父子,向执安这番没说错。

  海景琛道“春猎这日,我们将一举进攻莳州,若太子未有弑君,大军在莳州驻扎,若是有风吹草动,一举进都护驾。”

  太子会弑君吗?

  向执安说“太子手上没兵,他仰仗的还是那帮阉人,他敢弑君,那就有一场死战。”

  海景琛揉搓着手指说“神机营变故太多,就这郃都与莳州,起码五万兵,郭礼有多少,我们还不知道。但是眼下我们的兵,虽然得上梁指点,但是可用的,也将将能跟神机营打个来回。贸然进攻,不是上策。”

  向执安说“攻完莳州,大军折损,再攻郃都,胜算不大。”

  毛翎起身行礼,说“卑职毛翎愿带棉睢常备军先攻莳州!”

  向执安说“若我们与郃都打了一场,丹夷又得郃都内应瞬时攻城,若上梁守不住,其余几州都得遭殃。”

  海景琛也歪在椅子上,说“这是个难事儿。”

  向执安说“先各忙各的去吧,回头聂老与景琛再作商榷。”

  大伙儿散去,向执安还歪在椅子上。

  杨叔进来迎海先生,海先生也未动。

  “景琛,现下各州民康物阜河清海晏,搭上这么多人去赌一赌,非我之愿。”向执安揉着眉心。

  “景琛倒是以为,这次郃都,不会有恶战。”海景琛翻着文卷说“莳州现下这般模样,扶不起郃都,也打不了胜仗。”

  “我倒是希望我们的崔大人能使使劲儿,让其他人少忙活忙活。这事儿的点子,最后还是在楚流水手上。”向执安坐正了些,接着说“我们的楚大人要是这次春猎还像上次秋猎一般出点乱遭事儿,就省的咱这般费心了。”

  “现下莳州倒是唾手可得,但是郃都的龙虎斗还没个结果,我们进了都也满地荆棘。想着还要对付这些老东西,都跟干瘪核桃似的,绕三圈儿也摸不着核。”

  “龙虎躲着不愿意斗,那咱就让他们斗上一斗。”海景琛笑盈盈的看着向执安。

  向执安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说“张百龄的罪状,该呈出来了吧?”

  杨叔抱着胸说“这张百龄还真的个硬茬,在上梁遭了那么些罪,皮都被扒了三层,还是没一句实话。一会儿说他与上梁郡主勾连,一会儿说与主子合谋。反正所有人他都说了一遍,没一句靠谱的。”

  向执安用食指敲着自己的颞颥说“哦?与我合谋了?那我可得去瞧瞧。”

  海景琛站起来与杨叔一同出门,回头说“早去早回。”

  向执安骑着自己的白露,深夜便到了上梁。向执安偷偷潜进大帐,即刻就有人去报了赵思济。

  来人报,“向执安潜进了军营。”

  司崽说“舅舅来啦!”

  赵思济说“哦?一个人?”

  来人说“就一个人。”

  赵思济说“司崽呀,有刺客来咯。”

  赵思济教司崽拉弓,迈着步子,眯着眼说“那就让这刺客,去刺咱们的世子吧。”

  边杨看着了向执安,手肘撞了撞花鞘,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

  花鞘抱着刀说“用通报世子吗?”

  边杨翻了个白眼说“显着你了。”

  花鞘说“那当没看着吧。”

  边杨说“嗯,反正我没看着。”

  向执安与两位睁眼瞎微笑示意,便钻进了赵啟骛的帐里,赵啟骛昨天去索伦营跑了了两圈,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

  榻边的桌上还是那些做璎珞的玩意,赵啟骛手上捏着军营的册子,向执安脱了鞋袜,钻进了赵啟骛的被窝,虽然已经很轻手轻脚,但是赵啟骛还是翻了个身。

  向执安从赵啟骛的脚边钻了进去,拥住了他的后背。闹人的青毛羽片在向执安的脸上晃悠,向执安拨弄着这发带,轻轻的解开,用榻边的小工具取了自己一缕发,坐在床边编了进去。

  赵啟骛给自己编的倒是极好,但是向执安编的不太成,编几下就成了死结,像条扭曲的虫子,又取一缕发,又开始编进这蓝色白色的棉麻线里,金线极细,根数又多,编了一会儿又成了一条扭曲的黑虫子,向执安又没耐心了。已经是第四回取了,再不成就算了。

  这会儿的赵啟骛睡得沉,闷闷的发出声儿。

  向执安搔了搔他的下颌,赵啟骛还有些不高兴起来了,皱着眉头似是不乐意,过了一会儿,眉间的些许莽撞都散了。

  向执安又拾起那发带,半靠着编起来,仔细翻看了自己的发带,几根手指不打架了,编起来快了许多。鱼肚白还没出来的时候,向执安又给轻轻的系在了赵啟骛的发髻上。

  仔细看了看,赵啟骛今日没扎那三股骚气的小辫儿,果真是只有见自己才会,不由得笑意满脸。

  向执安揉了揉赵啟骛的脸,便睡下了。

  向执安睡得安逸,一夜无梦。

  再醒来就看到了赵啟骛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脸,趴在榻上看着自己,还用青羽片搔自己的鼻梁,鼻梁上的伤早就好尽了,现下也看不出来了。向执安揉着眼,半睁了一眼呢喃着什么就靠在赵啟骛手臂上,外面的天已是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