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61章 旧路

  等海景琛再醒,杨叔都提完了人,轻轻摇着海景琛的肩,杨叔说“主子说今晚得做完。”

  “晃得太好睡,郎戈台来了么?”海景琛裹了裹衣服。

  杨叔说“就在外头,我们占了刺史府。”

  海景琛从马车里下来,带上唯帽,走进院内。

  “郎刺史,你好啊。”海景琛的摇椅当然必不可少,一鸟一椅一茶,海先生的排面。

  海景琛坐定,郎戈台被取下嘴上的布条。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诛杀朝廷命官,明日益州大乱,我看你们怎么死!”郎戈台大喊。

  “哦?我们是乱臣贼子?不巧了,我还以为我们是绿林好汉。我们确不像郎大人,一边拿着朝廷的俸禄,一边做着倒卖军械,倒卖人口的买卖。郎大人库里私银可不少,都是从哪来的呢?”海景琛喝了一口茶。

  接着道“我猜上那么一猜,一则嘛,以为天家修葺祈福寺庙为名,广征徭役,二嘛,便是与罗绮联手,将好粮烂粮掺着卖,罗绮偷了下奚三城的粮,必过应州,若没有你应州刺史相助,我想未必能成。下奚兵败,你郎戈台难辞其咎!或许,我们郎大人现在想将祸事一并推在孙大人身上?可太不巧合了,我们孙大人,防范郎大人在先,你且先看看,你的长史可还姓郎啊?”

  “那又如何?我若有罪,也需交送郃都,经大理寺亲审!我就算如此也罪不至死,我是被那孙蔡司哄骗!下奚败了,与我何干?还不是那姜满楼!姜满楼自己没打胜仗吗?偷换了军械,偷走了粮仓,都是那孙蔡司让我干的!”郎戈台大喊。

  “姜统领,可听清了?”海景琛问。

  暗中的姜清今拖着大刀,缓缓向郎戈台走来。

  郎戈台面如死灰。

  “郎戈台,我父亲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怀疑过你。”姜清今的大刀在地上摩擦发出怵人的响,“若是我下奚亲斩,我想,郃都已然无话可说。此事查了一年,也未给下奚百姓与三万死去将士一个交代,若我今日手刃,还敢有话,那便来我下奚提人!”

  姜清今手起刀落。

  赶在鲜血喷出之前,杨叔捂住了海景琛的眼。“海先生,莫看。我带你走吧。”杨叔将海景琛扶出了院子。

  海景琛说“杨立信,主子与世子是不是回了应州小院?”

  杨叔说“是呢,我们该晚些回去。”

  海景琛说“唉,还有公示未写,乱糟糟的一堆。”

  杨叔说“海先生有腹稿。一会儿便能写完。”

  海景琛说“私兵之事,还要在与主子商议。”

  杨叔说“为何先生知道应州养了私兵?”

  海景琛说“厉大人看了应州的账目与所购买的粮食,谷婷没有作假,但是账就是对不上。粮多了一成,反复核对,除了屯兵,没有其他说法。”

  杨叔说“他们偷了应州的粮,需过刺史首肯我倒是知道,但是军械一事,主子又是从何得知?”

  海景琛一笑说“诈他们的。”

  杨叔瞪大了眼睛,说“啊?”

  海景琛说“有兵必需械,但是晟朝就这么大,矿就这么多,絮州那批不是丢了的那批,那丢的那批又在哪?为何姜满楼这般想反又是不敢反?姜满楼知道应州有兵,但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海景琛淡淡的说“其实我觉得,霄州也有,且目标都指向同一人。”

  “孙蔡司,张百龄。”海景琛默念。

  “也不知主子与世子闹完睡下没有,这刺史府阴森森的,我还是想回小院。”杨叔说。

  “罢了,就这般坐着,也挺好。”海景琛说。

  “我那时就在下奚当兵,在应州第一次见的先生。”杨叔哈着气。

  “是啊,就是在应州。”海景琛轻轻说,见杨叔手冷,便用氅衣围住了杨叔。

  杨叔赶紧将大氅给海景琛拢紧,掖了又掖,说“不妨事,我抗冻,冷气别过给先生。先生身子薄,不能冻。”

  “随你吧。”

  天色开始微亮。

  “日出入穷,世事不与人同。”海景琛心道。

  “你看看,这来去半年,光景全变了哈!”杨叔迎着日出,对海景琛说,海景琛嘲了自己两声,说“是啊。光景全变了。”

  杨叔的手遮在他眼前,海景琛只能看见杨叔后背的一个剪影。

  向执安伴着日出却还在与赵啟骛回小院的路上。

  “骛郎,你为何要带我去那小道?”向执安坐在马上,赵啟骛牵着慢慢走。

  “我都不知道说你聪明还是傻!你骛郎!就是在那!对你!!你懂吧?”

  “嗯?”向执安不解。

  “向执安我生气了。”赵啟骛马缰绳一甩,马受惊前蹄飞起,吓了向执安一跳,向执安趴在马背,软软的说“为何骛郎还要生气。我真不明白,骛郎告诉我吧。”

  赵啟骛哼哼唧唧往前走,向执安半晌还追着他说脑袋看,没法子,偏头说“一辈子的庇护,未尝不可。”朝阳撒在赵啟骛的肩头,向执安连连下马,“骛郎,骛郎,我没忘!就是当时你说这个,我真没注意风景,我只看你了!”

  赵啟骛扶着他上马,自己也跨马上来,共乘一匹,赵啟骛的下巴抵着向执安的脑袋,瓮声瓮气说“真的?”

  向执安扭头说“自是真的!我记得下了雨,骛郎说这话的时候,还滴了一滴进我眼里。”

  “……”

  “骛郎为何不说话?”

  “我…我当时以为我不这样说你要哭了。”赵啟骛咬牙切齿的说“原是一滴雨进你眼里了。”

  向执安说“你就算不说,我也不哭。相守本就不易,能遇到骛郎同程一段也已算最大的福分。”

  “哦?原来我们执安对我并没有……”

  向执安急急打断,“自是有的。”

  赵啟骛深深盯着,说“何时?”

  向执安说“记不大清,许是梨花渡,也许是千春楼。”

  赵啟骛说“执安,郃都之前通通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并不奢望你能将那忘了,多次我都曾想若你愿意也拖我一路,能将你的痛也走一次,我心里或能舒服上许多。”

  向执安说“确实很痛。”然后掐着赵啟骛的脖子,说“扯平了。”

  赵啟骛说“扯不平,我一生都欠你。”

  向执安说“那真是赚钱的买卖。”

  向执安侧坐着,勾住了赵啟骛的脖子。轻轻将自己贴了上去。

  赵啟骛想在这乱世,将自己的心剥出来,跪着递给向执安,铜污,野心,兵权,杀伐与水火都仅仅是他爱的陪衬,独独在爱人眼神下忠诚不渝。

  赵啟骛浅浅一吻,一打马,颠的向执安直往赵啟骛身上靠,二人急急的回了小院。

  ***

  翌日。

  赵啟骛与向执安在这熟悉的小院吃饭,晚间还要去汤屋泡汤,这与梨花渡的汤屋相似,去了那么多地方,向执安最喜欢这里。

  “这桌子我不喜。”向执安皱着眉头抱怨。

  “你为何就只喜欢那张小桌,我吃饭都腰痛。”赵啟骛说。

  “你腰痛是因为你夜夜……”

  “咳咳。”杨叔的声音适时传来,“海先生昨日回的晚,这会儿还起不来,晚些我去叫他。”

  赵啟骛说“收拾个郎戈台,花了一夜?”

  杨叔翻了个白眼。说“倒是想回小院啊,这不是怕……”

  “咳咳。”向执安嗓子也不舒服。

  “不妨事,让景琛睡吧。”

  杨叔说“昨夜海先生已将告示拟好,私兵一事,还需要再与主子定夺,未写进公告里。”

  向执安说“景琛周到。”

  杨叔将告示给向执安过目。

  “应州刺史郎戈台与前户部侍郎孙蔡司于贤德五年偷换下奚军械,后与益州皇商罗绮勾连,私贩下奚三城粮仓,致下奚大败,损三城,亡万民,今下奚统领姜氏,诛杀叛贼。应州平定,亡国之祸已断。”

  赵啟骛看了一眼,说“那些私兵,想想作何打算?”

  向执安说“若公告发出现下郃都应会再派新的刺史前来,在此之前,我要拿下应州。”

  赵啟骛说“那得想想法子。”

  向执安说“应州接壤下奚,姜郡守肯定也有所思虑,这私兵训练有素,我想……”

  “这样的私兵,谁都馋。”赵啟骛说。

  向执安给赵啟骛捡菜说“骛郎可有什么妙招?”

  赵啟骛说“你想让应州万民归心的顺你,但是这又没有什么天灾人祸,若想得应州,可能需要执安出点诚意了。”

  “嗯。也是时候找找姜郡守了,此事绕不开他。”海景琛醒了听见他们谈话,这会儿慢悠悠的过来。

  晚宴。

  向执安,赵啟骛,姜满楼,姜清今,海景琛五人。

  布了些菜,除了姜郡守,谁也没动筷子。

  向执安先开口,“姜郡守,昨日应州贼子已然抓住,想必姜郡守已经知晓。”

  姜满楼还是那副好说话的样子,说“执安啊,这次可多谢你了,下奚死去的三万军士一直是我心病。”

  姜郡守不接应州的话茬,海景琛说“见过姜郡守,我乃公子幕僚,海景琛,今日前来,想与姜郡守做一笔买卖。”

  姜满楼停下了筷子,说“执安,我也不想两头摇摆,但是你也知道,除了战死,姜某别无所求,我既不想与你向执安一党,又不愿意与郃都苟且,我就想守着下奚。无论你们谁赢谁败,与我无干。”

  向执安说“姜郡守,天气渐冷,瓦剌何时不知又会发动奇袭,姜郡守既还得吃向某的粮,向某也能说得一句话。”

  “姜郡守,益州粮商也是我的幕僚,此前郡守应有所耳闻,后又听闻朝廷强收,但是海先生按住了唐堂镜,益州的粮,还在向某的囊袋里,所以明年的供应,还得向某来。”

  姜郡守说“执安,我知这粮马现在悉数在你手中,可是郃都也不是吃素的。”

  海景琛说“主子会在年末吃下霄州,张百龄若伏,姜郡守觉得这买卖可否再谈?”

  姜满楼细微的瞳孔一震,又恢复如常说“那执安所求何事?又能开给姜某什么条件?我且听听。”